他生得氣宇軒昂、肩寬背闊,隻是眼窩較深有外族之相,眼角有一道疤痕,平添幾分凶相,多少有點兒令人望而退步,故而及冠數年,尚未婚配。
“如謹……還有你母親……如何……”薑帝費力地從喉嚨裡擠出幾個詞。
楚慎之應聲道:“如謹跟母親又吵了一架,搬出將軍府,住到長公主府去了。”
薑帝聞聲笑了一下,輕輕搖頭。
楚慎之神情也不再那麼嚴肅,隻是聲音依舊低沉:“二弟生來好強執拗,他親近賢王……但他總歸是心係薑國,自會以大局為重。”
“嗯。”薑帝不置可否。
隨後薑帝抬眼看向楚慎之身後,那裡跪著兩個中年太監,此刻他們俯身長跪,渾身發抖不敢抬頭,喉嚨裡不時發出壓抑的哭泣聲。
“查明了?”薑帝忽然問道。
楚慎之拱手應道:“正是他們意圖在太子膳食裡下毒。幸賴禦膳房送至昭陽殿,層層查驗,太子才幸免於難。那毒雖是慢性,但也隻消一年半載便可奪人性命。受到累及的宮女太監已由三妹……由巫姑娘診治過,全無大礙。皇後娘娘撥了一筆金銀與他們,或遣去行宮休養,或送出京城回各自家鄉了。”
“如何處置?”
“謀害皇嗣,按律當誅。”
兩個太監聽到楚慎之這麼說,頓時絕望,爭先恐後爬到他身邊,衝他和薑帝不住叩頭求饒——“陛下饒命!奴婢一時糊塗,受人所惑,自知罪孽深重,但求陛下寬恕免於一死……”“楚大人,楚大人……奴婢知錯了,還請饒我等一命,奴婢不想死……”
薑長洹不再說話,投來冷冷一瞥。
楚慎之轉頭看了看哭得涕泗橫流的他們,神情毫無動容:“這些年,宮裡明裡暗裡處死多少個謀殺陛下、太子的人?還不足以震懾你們?利欲熏心至此,還有臉求饒?”
兩個太監後知後怕,將額頭都磕出血來:“奴婢願招出幕後之人!求陛下饒命!”“是是是,奴婢原也是不敢的,都是他威逼利誘……”
“不必了。”楚慎之起身,冷漠地俯視這兩個可憐蟲,“你們當陛下不知道誰是幕後之人嗎?陛下尚未成為一國之君時,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兩個侍衛推門而入,不等嚇傻了的太監再發出聲音,搶先扼住他們的喉嚨,將他們拖了出去。
楚慎之躬身衝薑長洹行禮,以示告退。
薑帝在他轉身退後之前招了招手,費力開口喚道:“……慎之……以防萬一……去看著他……”
“是!”楚慎之點頭,眼眸裡皆是堅定。
平邑長公主府積雪消融,燒起地龍的偏院內室,暖意如春。日光透過琉璃鑲嵌的門窗照進來,室內敞亮無比。
緊閉的窗台下,梨花木的長案上堆滿了書冊,長案的一角放著一盆蘭花。花開絢爛,枝葉舒展,看得出來是精心養育的名貴品種。
楚如謹彎腰站在長案旁,正在給蘭花澆水。青瓷的雙魚筆洗盛著清水,他用手指沾水,灑幾滴到蘭花根部,探身去看水滴從修長的葉片上滾落。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圓桌旁,一個鵝蛋臉柳葉眉,容顏絕世、身形窈窕不遜於霍嫣然的少女正在擺弄桌子上的一堆乾枯枝葉,枝葉散發著藥香味。而這少女衣著樸素,雙手亦滿是細小的疤痕,指腹長著厚繭,那張絕美的臉和這打扮,這滄桑的手實在不搭配。
她正是楚家的三小姐,楚大將軍與平邑長公主多年前收養的義女巫問雪。
楚如謹給蘭花澆過水,捧著它走向圓桌,但是圓桌上滿是藥材,蘭花無處可放。他試圖用手背將藥材扒拉到一旁,被巫問雪抬眸瞪了一眼。
“二哥,你又做什麼?”巫問雪聲音極好聽,如敲冰嘎玉。
楚如謹愣了一下,捧著蘭花不知所措:“……這是素冠荷鼎,世間難尋……”
巫問雪隻是淡淡一瞥,道:“是挺好看。可入藥麼?”
楚如謹被這話堵得啞口無言,瞧她毫不在意地低頭繼續收拾藥材,無奈地轉身將蘭花捧回原處。
巫問雪卻在他背後打量他一襲官袍的模樣,柳葉眉蹙起。片刻後,她開口問道:“二哥,你是怎麼想的呢?這兩年……你與母親爭執數次,惹得母親動手打你,值得麼?大哥回來,你也不理會他,我瞧大哥有些氣惱,隻是忍著不發作罷了……”
放下蘭花,楚如謹慢慢回頭,眼眸裡都是冷意:“大哥對你說了什麼?”
巫問雪慢慢搖頭,被他這麼看著,麵容上也有了幾分慍色:“你又這般——到底誰得罪了你?母親?大哥?還是父親?這副模樣,好似天下人都虧欠你!”
“天下人未曾虧欠我,府中人也沒有誰得罪我。”楚如謹神色越發冷漠,手指撥弄著蘭花枝葉,沉聲道,“隻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巫問雪停下整理藥材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