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諾曼愈發柔情似水地看著一心為自己忙碌的愛人,心中的充實感幾乎要溢出來。
或許是酒疏的安撫攻勢起效果了,諾曼最近已經很少會自卑了。
一旦祂有了想要自卑的心思,酒疏就會立刻溫柔安撫,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重複著愛語。
在這種環境下,諾曼像是浸泡在充滿愛意的海洋裡,幾乎熏醉,每天隻知道纏在愛人身邊,不願離開分毫。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最近一段時間每晚都會做的噩夢。
具體的內容諾曼記不清了,但夢裡似乎總有散不去的霧氣,還有一片越來越近的潮濕滑膩的黑色苔蘚。
以及那些苔蘚之下傳來的痛苦而怨恨的哀嚎。
幸福……為什麼你會得到幸福?
為什麼沒有陷入瘋狂?
哀嚎聲刺耳至極,隨著夢境的深入而越來越瘋狂,似乎對這世上的一切都充滿了憎恨,包括另一個自己。
但每次醒來,諾曼都會忘記這些夢。
祂隻會感覺到莫名的危機感,仿佛有什麼東西要來與自己搶奪心愛的酒疏一樣。
這讓祂愈發不願意離開酒疏分毫,隻是滿懷憧憬地暢想著未來。
希冀著在恢複人形後與愛人幸福的生活下去,永遠也不分離。
房間內,怪物的身形變得更加膨脹了,觸手也不著痕跡地緩緩纏上了愛人白皙的腳踝、手腕。
顏色因為羞怯而逐漸變深。
酒疏僅僅瞥了一眼,便縱容了懲戒對象那些試圖鑽進衣服的觸肢,繼續在自己改造過的高倍顯微鏡下觀察諾曼的觸手。
似乎不同心情下的觸手,組織構成會有微妙的不同。
但在大多數情況下,這些觸手都會互相排斥,或者說,互相吞噬。
在離開本體之後的半固態組織似乎更能體現本體的特質,對自己的另一部□□體組織有著吞噬融合的本能。
而在融合之後,它們會變成一個整體,重新回到本體之中。
這就是神的子嗣的特質。
酒疏放開手中的一部分組織,看著它逐漸蠕動著融入身上其他觸手上麵,麵露思索。
他莫名有了一個猜想。
如果這些半固態組織最終都會選擇融入體積最大的本體之中。
那如果同一時間出現兩個同樣結構完整,體積龐大的本體,這些細小組織會作何選擇?
還是說,兩個同樣體積的本體會像這些細小組織一樣,產生互相吞噬以補全自己的本能?
那麼哪一個本體的意識會成為主導,還是說會連同意識一起,徹底融合成一個整體。
“……”
酒疏繼續做起了筆記,他的研究欲上來了,一時間完全沉迷其中。
不時用指尖摩擦唇瓣,陷入沉思。
偶爾一不注意還會將脖子上的觸.手含入口中。
直到懲戒對象微微顫抖,溫度也不斷上升,他才失笑地吐出這些口感綿軟彈牙的半固態組織。
【該吃飯了。】
不知過了多久,諾曼將筆記本舉到了酒疏眼前,酒疏這才如夢初醒。
他笑著親了下.身旁的半透明懲戒對象,道了聲謝。
“謝謝,正好餓了。”
諾曼身上的顏色變得更深了。
諾曼看著心愛的酒疏認真用餐,神情滿足地吃著祂親手端來的午餐。
紅潤的唇瓣下藏著潔白的牙齒,輕輕咬合的樣子可愛到諾曼很想用觸手將愛人完全包裹起來,永遠也不放開。
但年長者的克製讓祂隻是將纏在愛人腰肢上的觸手微微收緊,害怕打擾了愛人的就餐。
饜足的幸福感讓祂沒有注意到此時的莊園外,霧氣已經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
這段時間來彌漫的霧氣在今天似乎終於到達了質變。
而正在用餐的酒疏仿佛察覺到什麼似的,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的霧氣。
以及不遠處逐漸腐朽的窗欞。
指尖從窗欞邊緣劃過,酒疏看著自己手上的殘渣,眉頭微皺。
窗戶在老化,速度非常快,仿佛一下子就度過了幾十年的時光一樣。
而窗欞下的桌子還完好無損。
他將目光放到懲戒對象身上,懷疑是祂的能力覺醒了,但是似乎沒有。
懲戒對象依然傻乎乎地看著他,似乎沉迷在與愛人的親密接觸中還未醒神。
自從變成了另一種形態,懲戒對象變得更加戀愛腦了,愈發單純好懂,就連情緒都不再像以前那麼內斂。
或許是變成神的子嗣後帶來的副作用吧,畢竟這具半透明的身體裡似乎並沒有腦子,至少暫時還沒找到。
還挺可愛的。
酒疏扶額失笑,沉吟片刻後還是決定出去看看。
現在的情況不太對勁。
窸窸窣窣——
此時的莊園地下,一扇緊閉的厚重門板之後,
似乎有誰發出了痛苦的哀嚎聲。
潮濕的黴斑仿佛苔蘚一般遍布地底,無數雙由半固態液體組成的眼睛睜開,漆黑空洞,恐怖至極。
找到了——
找到祂了——
吃掉,吞噬,讓所有都變得痛苦瘋狂——地底的黑暗中,祂如此哀嚎著。
祂要吞噬掉另一個自己,另一個時刻傳遞出幸福情緒的自己。
然後再將那個美麗的愛人也吞噬掉,嚼碎每一片血肉組織,咀嚼吮吸愛人的每一寸骨髓。
這樣,祂就可以擁有一切不曾擁有過的事物了。
混亂瘋狂的思緒中,祂如此想著。
而隨著思緒的不斷蔓延,黑色半固態的身體也在不斷變大,臃腫膨脹,直到在一扇厚重門板之後停下。
祂發出了更加怨毒的聲音。
窸窸窣窣——
憎恨和怒火讓祂的身體不斷膨脹變大,卻怎麼也逃不出這片曾經困住祂八十年之久的地下洞窟。
霧氣在變得越來越濃,濃烈到彌漫著海水鹹腥的味道,令人不適。
“這裡真的可以通往莊園內部嗎?”
莊園外,裡德看著濃霧中露出的一個地下通道入口,麵露質疑。
他怎麼從來不知道這裡還有個地下通道,他可是自從十幾歲就在莊園裡待著的。
“是管家寫的日記上的,朱莉小姐給的日記本幫助很大。”
裡德身旁,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傑克如此說著,手中握著朱莉給的日記本。
顯然對朱莉很有好感。
裡德眉頭皺起,但出於對這個陛下使者的尊重,他沒有說什麼,忍了下來。
等到繼承了奧古斯都家族,這些跳梁小醜永遠都不會出現在他麵前了,現在覬覦朱莉不過是蚍蜉撼樹。
裡德這樣想著,心情總算好了一些,他身後還有另外五個人跟著,他們一行七個人都是亨利一世派來調查老伯爵罪證的。
“那現在進去吧。”
裡德神情嚴肅地說道,仿佛自己是隊伍中的領頭人。
而傑克隻是看了裡德一眼,沒有反駁他。
他們小心地進入了這條不算寬敞的地下通道,僅能容下一人通過,他們七個人隻能排在一起慢慢往前走。
“好像是通往莊園內的城堡地下室的,我們繼續往前走就好了。”
傑克拿著提燈照亮前路,看著手中的日記本,如此說道。
而就在他們進入地下通道的那一刻,莊園地底深處的龐大身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祂空洞冷漠的目光看向了人類所在的方向。
霧氣逐漸湧入了通道內,扭曲了現實與幻境。
“奇怪,這裡不該有門才對啊……”傑克看著日記上的記載,擰眉看著麵前看不清具體樣子的高大門板。
石質的大門阻攔了他們前進的步伐。
好在這裡寬敞了一些,他們可以一起用力推開大門。
砰——
石門被打開的聲音沉悶,卻從地底一直傳達到了地表。
跟在酒疏身後亦步亦趨的諾曼突然頓住了身形。
祂臃腫的身體在不斷湧入城堡的霧氣中若隱若現,似乎隨時都要被霧氣吞噬一樣。
“……這裡的時空好像錯亂了。”
前方,酒疏正在認真觀察著走廊上一處破損的地板,一半堅實,一半卻腐朽成了渣滓。
他猜測是懲戒對象的能力失控了。
可是不應該啊,他的法陣應該已經遏製了能力的高速發展才對。
就在酒疏陷入思考之時,他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走廊上,正有連綿的黑色黴斑不斷蔓延。
比以往更加潮濕漆黑,在燈光的折射下仿佛還閃動著一隻隻漆黑駭人的眼珠。
其中毫無理智,滿是無儘的瘋狂和嗜血。
吃——
吞噬——
所有的都吞噬掉——
霧氣遮掩下,黑色的黴斑鼓動著半固態的柔軟身體,猙獰可怖的形狀仿佛一張撕裂的大嘴,其中遍布鯊魚般尖銳的利齒。
潮水般朝著走廊儘頭那個獨自站立的金發青年湧去。
祂要吃掉嚼碎每一寸——
“諾曼,再給我一些你的觸手組織吧,我需要驗證一下。”酒疏看著地板上的痕跡,朝著身側伸出了手。
纖細的指尖與那鋒利的牙齒僅差分毫。
“……諾曼?”
酒疏半晌沒有聽到動靜,正要扭頭,手掌上突然多出了一大塊觸手。
有點太多了,他差點沒抓穩。
從觸手上流出的黑色濕滑液體似乎是鮮血,順著他白皙的手腕下滑,又被那些藏著尖銳牙齒的半固態組織擦拭掉。
動作似乎可以稱得上是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