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科裡也帶著身旁的研究員進入了禁閉室。
黑發男人被頸部的項圈威脅著生命,所以無法傷害進入禁閉室的他們。
而且他似乎也沒有要理會科裡二人的意思,自顧自看著手中的玫瑰花。
科裡坐到遠處的椅子上,開始對黑發男人問話。
雖然之前都沒什麼效果,但他依然不肯放棄。
“亞當,我知道你是亞當。”
“我隻想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能回答我,那樣的話我們就不會傷害你。你要知道,雖然我們傷害不了本體,但你這個分裂出來的意識體還是很脆弱的。”
畢竟隻是被同化了,身體還是原來脆弱的家政仿生人。
“……”
黑發男人始終沒有說話。
“……你難道就不想脫離本體的掌控嗎?我看出了你對其他意識體的排斥,隻要你告訴我亞當本體的真實目的,我們就能幫你了!”
科裡福至心靈,換了種說法。
以亞當對彼此的排斥性,這種挑撥離間的手法應該能夠奏效。
然而,他還是失望了。
黑發男人雖然抬起頭看向了科裡,開口的話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為什麼要脫離掌控?被同一個意識控製不是很好嗎?”
科裡錯愕地看著他。
男人卻彎起眉眼,儒雅的麵容露出了與記憶中愛人相似的笑容。
或許是這具身體的性格影響,比起本體的漠然緘默,現在麵對外人的他變得穩重許多。
“人類和仿生人的思想都太多,太冗雜了,如此擁擠地生活在一起才會有那麼多矛盾,那麼多所謂的歧視。”
“當所有存在都被同一個思想掌控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會變得很美好。”
“這不是反抗軍的目的嗎?與人類平等地生活在一起,隻要加入我們,就可以做到了。”
“我們彼此之間不會再有排斥,不會再有仇視,隻有平等的思想和幸福的生活。”
“一切災難和困苦都將消失。”
“所有人永遠一起幸福的生活下去。”
“仿生人的身份將再也不會成為幸福的阻礙。”
除此之外,在那樣的世界裡,即使被知道了真實身份,也不會被酒疏拋棄。
這便是零三在意識到自己成為人工智能主導意識後的真正想法。
隻要同化了所有人,那就隻剩下他和酒疏了,可以將整個社會都偽裝成美好的模樣。
科裡和旁邊的研究人員都被這番話震驚了。
他們從來不知道亞當居然是這麼想的。
而且從某種角度來說,他說的很對。
假如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一個意識,那麼仿生人與人類確實都將不分彼此。
與他們的目的相一致。
“……不,你錯了,你的想法錯了!”
科裡突然打斷了黑發男人的話,皺緊的眉頭幾乎能夾死幾隻蒼蠅。
他反駁道:“如果真如同你所說,你又為什麼要殺死當時的幾個同伴仿生人呢?”
“你根本做不到不排斥不是嗎!”
“……”
黑發男人看著科裡,笑了下。
“正因沒有同一個思想,才會自相殘殺啊,所以我現在很想要聯網,重新回歸本體的意識之中。”
“隻有同一個意識才會幸福。”
說著,黑發男人垂眸看著手中的玫瑰花。
沒有聯網的話,他就會忍不住排斥其他同樣的個體,想要獨占那首酒疏清唱的歌曲。
不想讓其他人聽見。
也會忍不住去想為什麼那個主導意識不能是自己。
明明都是同樣的,為什麼自己不能擁抱酒疏。
然後就會忍不住想要去見酒疏。
可那樣的話,不就會破壞他們的幸福了嗎?
暴露一切不想讓酒疏知道的秘密。
所以……果然還是隻剩下他和酒疏兩個人才最好。
那樣才沒有任何存在能阻礙他們的幸福。
科裡有一瞬的啞口無言。
好在他很快反應了過來,眼神淩厲:“彆再狡辯了,你不過是為了自己毀滅世界的欲望找了個借口罷了。”
“我們反抗軍之所以要反抗,是因為每個仿生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渴望著被尊重,被需要,而不是淪為你的傀儡!”
任何智慧生命都不會想要成為另一個物種的傀儡。
如果真的同意了,那他們仿生人也不過是從人類的傀儡,變成了人工智能亞當的傀儡罷了。
“……真遺憾,看來你對仿生人獨立的追求很虛偽,不能理解這種幸福。”
“你真是個瘋子,亞當!”
科裡看著黑發男人蒼白麵孔上居高臨下看來的目光,氣得臉色發白。
不過科裡還是很快冷靜下來,知道現在最好趁著亞當有興趣說話,多問幾句問出有關亞當的關鍵信息。
“我們之後會努力去將你毀滅掉的,為了找到你的本體,我們不得不殺掉那些可疑的人類。”
“看看這些名單,還記得裡麵哪個人是曾讓你精神崩潰的人類嗎?”
科裡其實沒指望黑發男人能回答,隻是想要從他的反應中得出可能的人選。
那樣也能少殺幾個人。
“……”
黑發男人看著科裡手中的名單,指尖的玫瑰花突然微微褶皺起來。
科裡見狀,繼續沉聲說道:“我們會殺掉那個人類,隻有那樣,才能找到你的本體所在。”
“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亞當本體的位置,我們就可以不殺人了。”
科裡正說著,旁邊的科研人員突然嚇得腿軟倒在了地上。
科裡愣了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黑發男人漆黑的瞳仁死死盯著他們。
臉上原本的溫和笑意蕩然無存,隻剩下了濃濃的陰沉暴虐。
駭人至極。
下一刻,男人突然掙脫椅子上的束縛,靠近了不遠處的科裡二人。
“不好,他想要聯係外界……”
科裡看到了男人動手的方向是倒地的研究員手腕。
那裡有可以連接網絡的端口。
他們最近的一係列小動作其實已經引起本體亞當的注意了。
如果這時候被聯網了,那據點的信息瞬間就會暴露在亞當眼皮子底下,他們所有人都會淪為亞當的傀儡。
完全不用再去想著怎麼摧毀亞當,結束災難了。
砰——!
緊急時刻,科裡按下了按鈕,黑發男人脖子上的項圈瞬間爆炸,炸裂的血肉濺滿了整片牆壁。
而頭顱都被炸碎半邊的黑發男人終究沒能成功聯網,他用最後的力氣略微鬆開手心,看到玫瑰花安然無恙後,瞳孔才緩緩地失去了焦距。
瞳孔深處卻依然映著玫瑰花的影子。
他不想要嫉妒的。
但還是忍不住很寂寞,很想念酒疏。
嫉妒著能陪伴在酒疏身邊的自己。
有著全部記憶的他總會有種自己依然是那個無人在意的仿生人的孤寂感覺,隻有酒疏能將這種感覺抹去。
可當離開本體後,被撫平的寂寞就全都回來了。
如果他是本體就好了。
那樣就不會寂寞。
就不會有人想要傷害酒疏,他還如此無能為力了。
“……”
好寂寞啊。
好想再聽一遍酒疏的歌。
啪嗒——
空落落的項圈落地。
鮮血肆意流淌的禁閉室裡終於恢複了平靜。
科裡扶起被這一係列變故嚇得昏死過去的研究員,離開了禁閉室。
而此時,正等在地鐵站口的零三動作頓了頓。
心中莫名不安起來,還有種想要見到酒疏的急切感。
“怎麼了?有點寂寞的樣子。”
接起視頻電話,酒疏看到屏幕裡的零三沉默的麵孔直勾勾盯著自己。
“很想我了嗎?好像沒隔多少時間。”
酒疏坐在計程車上,看了眼街道上遍布的無時無刻不在運作的監控攝像頭。
又看了看車內後視鏡裡的司機,一雙漆黑的眸子裡似乎有著同樣的落寞。
酒疏唇瓣輕抿,看向了零三。
“……我隻是很想聽你唱歌。”
零三也不知道為什麼,很想現在就擁抱酒疏,很想聽他唱歌。
“好啊,想聽哪一首?”
“都可以。”
“嗯,這個要求很高嘛,那我就唱一首你最喜歡的好了。”
酒疏輕笑了下,唱起了零三說過的,最開始見到他時聽到的古典歌曲。
雖然沒有伴奏,但他清澈獨特的嗓音比許多帶有伴奏的歌手還要動聽許多,讓人忍不住沉迷其中。
街道上的人群腳步放緩了許多,目光若有若無地追隨著那輛疾馳而過的計程車。
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收回目光繼續整齊有序地走在街道上,各司其職,維持著整座城市的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