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想要給神父一個教訓罷了。
蠱銀收回緊張到僵硬的手指,如此想著。
開始思考一會兒怎麼利用情蠱給神父一個教訓。
封琪曾說過神父目中無人的性格是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所以不如一會兒就讓神父變得待人親和一些吧。
至於封琪所說的其他惡毒性格,蠱銀覺得神父身上似乎並沒有。
雖然說教堂確實在提倡購買贖罪券,但那都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
最近這段時間,神父很少會提到贖罪券,甚至都用拉人入教替代了贖罪券。
遠沒有封琪所說的那麼過分。
對待信徒們也很好。
就是好的有點過分了。
如果能離那些總是露出奇怪眼神的信徒們遠一點就好了。
他們一定都對神父不懷好意。
隻有他才……
“……”
不對,什麼都沒有。
他對神父什麼也沒有。
蠱銀皺緊了眉頭,不知道自己的大腦怎麼了,今天總是會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不符合他成為一個正常人的標準。
晃了晃腦袋,無意間直起身子的蠱銀碰到了房間天花板的吊燈,連忙停下了動作,害怕吊燈晃動產生的嘎吱聲。
可這似乎已經晚了。
他已經驚醒了床上原本沉睡的神父。
蠱銀還來不及躲藏,就對上了床上神父的眼睛。
絲綢鋪就的床鋪上,黑發披散肩頭的神父睜著眼睛看著蠱銀,神色平靜。
這是蠱銀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與神父對上視線,比起沉睡時的神父,清醒時的他顯得更加俊美了,眉眼精致到令人著迷。
看著神父那雙漂亮清澈的桃花眼,蠱銀愣在了原地。
在神父寬敞的房間裡,蠱銀高大的身體可謂是極具存在感,尤其是盤旋在一起的蛇尾,幾乎占據了房間的二分之一。
這讓蠱銀根本無處躲藏。
蠱銀無機質的豎瞳放大,下意識用手臂遮擋住了自己醜陋的麵容。
他不敢再看神父,害怕看到神父露出鄙夷厭憎的眼神。
可等了許久,也不見神父有其他動靜傳來,蠱銀不禁看向了神父。
這才發現神父神色恍惚地坐在床上,似乎並未覺得他這個身形高大的怪物可怕。
蠱銀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下了情蠱。
情蠱的作用就是如此,中蠱之人在見到種蠱者之後就會神思恍惚,對種蠱者百依百順。
所以他現在無論說什麼,神父都會聽從嗎?
“……”蠱銀張了張嘴唇,半晌都沒有發出聲音。
其實他現在應該要求神父放棄教堂的勢力,變成一個真正善良的人類的,就像好友封琪一直所期待的那樣。
畢竟被種下了情蠱的神父正是最好對付的時候,現在下命令,每一個字都會被神父認真聽從。
這樣想著,蠱銀終於試圖下命令,可還沒等他出聲,就聽到床上的酒疏先開口了。
“第一次見麵,請問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名字?
被打斷了思緒的蠱銀有些措手不及,他有些怔愣地看著酒疏,目光停滯在酒疏泛起漣漪的眼角。
酒疏臉上的笑容是他從未見過的。
雖然依然是慣有的溫和,乍一看與往常沒什麼不同,卻能明顯看出這笑意中沒了麵對信徒時候的疏離感。
就像是在麵對一個極有好感的對象。
這是情蠱帶來的副作用,對種蠱者一見鐘情。
哪怕他隻是個醜陋猙獰的怪物。
蠱銀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應該不予理會的,直接下了命令就走人,這才是一個正常人應該做的。
“……蠱銀。”
“蠱銀嗎?很好聽的名字,就像你本人一樣,很可愛。”
蠱銀看著這位曾經高高在上,讓他隻能躲在暗處悄悄窺伺的神父,目光在神父仿佛盛滿了愛意的眼睛上徘徊,久久都無法移開。
這一刻他甚至感覺自己真的被深愛著。
雖然是來自情蠱的錯覺,所謂可愛的言辭卻依然令人無比心動。
現在的神父似乎已經沒有了那種高傲的性格,變得平易近人了。
雖然還沒有來得及下命令,但這樣也算是達成了教訓神父的目的了吧。
所以,他該走了。
教訓的目的達到了,他就不該繼續停留在這裡了。
啪嗒——
神父從床上走了下來,腳掌踩在地毯上的聲音顯得柔軟無害。
他似乎覺得坐在床上與蠱銀對話顯得很失禮,所以才站直了身體,試圖直視蠱銀。
可現在的他由於剛睡醒,長袍布料服帖地順著身體的線條滑落,從蠱銀的角度看去,甚至能看到他大開的領口下線條分明的鎖骨。
白皙的肌膚比最精美的瓷器都要細膩。
神父有著比這座小鎮上任何人都更加美麗的皮囊,按理說也更適合用來換皮。
但是蠱銀此時卻沒有任何想要換皮的念頭,他隻是想要碰一下。
想要知道神父的身體是不是真的像是看上去那樣柔軟到一碰就會碎掉。
相對於蠱銀人身蛇尾的高大體型,神父雖然總是喜歡站在台上俯瞰人群,但在蠱銀眼中還是柔軟纖細過了頭。
“要摸一下嗎?不會碎掉的。”
神父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蠱銀身旁,他的聲音像是最柔軟的棉花一樣,讓蠱銀臉頰滾燙,不知所措。
他似乎在不經意間說出了自己心中的念頭。
而被情蠱迷惑了心智的神父並未覺得這樣的想法冒犯,反而很主動地靠近。
手指搭在領口處,輕輕扯了下自己的衣領。
主動到令蠱銀心跳如雷,麵紅耳赤。
看著神父美麗到極點的麵容,蠱銀喉結無意識地滾動了幾下,盤旋在地麵上的蛇尾不知何時已經將走到近前的神父圈在了裡麵。
像是一條正在捕獵的大型蟒蛇一樣。
換個人被圈住,隻怕立刻就會被蠱銀身上那來自食物鏈頂端捕食者的壓迫感嚇得臉色煞白。
而神父卻跟沒事人一樣,依然神情自然地看著蠱銀。
在中了情蠱的神父眼中,蠱銀無論多麼可怕似乎都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所以那些所謂的醜陋與否,正常與否,那些阻礙著他靠近神父的理由都消失了。
至少在這一刻,全都消失了。
蠱銀看著被自己圈在尾巴裡的神父,下意識伸出了手,動作很慢,還沒碰到酒疏,耳尖便已經紅透了。
酒疏見狀,彎起眉眼,握住了蠱銀蒼白的手掌,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了他的掌心。
蠱銀的手掌寬大修長,可以將酒疏的臉頰完全罩在裡麵。
手指下的觸感滑.膩,蠱銀下意識摩.擦了一下,看到自己手指上縫合線的痕跡將酒疏的臉頰擦紅了一些。
酒疏的眼角也多了抹豔.色。
與神父養尊處優的身體相比,他的手掌太過粗糙了。
蠱銀有些怯懦地想要收回手,不想傷到神父。
但酒疏依然沒有鬆開蠱銀的手,而是將他的手緩緩下移,似乎真的要實現剛才蠱銀的想法,摸到脖頸甚至更下麵的肌膚。
“!!!”
蠱銀渾身僵硬。
他怔怔地看著身下的神父,比他矮上一個頭的神父身材瘦削,是青年人最完美的線條比例,就連撫摸上去的感覺都無比柔軟。
比絲綢還要溫暖絲滑。
咕咚——
蠱銀聽到自己喉結滾動的聲音。
“看,沒有碎吧。”
神父語氣溫柔地說著。
經過這一番動作後,神父的衣服鬆垮垮地披在光潔的肩頭,柔軟的半長發也淩亂了起來,完全不像是往日那個姿態莊重站在台上做彌撒的神父了。
看著這樣的神父,蠱銀突然就明白了書中批注的那些內容。
所謂的情蠱可以改變人類的認知,改變人類的性情的描述這一刻再生動不過地展現在他麵前。
現在的神父,再過分的要求都會同意的。
這也意味著作為敵視著神父的怪物,他有無數種羞辱神父的方式,可以替他的好友封琪出氣。
所以——
“……可以抱抱我嗎?”
擁抱一個怪物,對人類來說是很恥辱的事情吧。
“當然可以。”
神父眉眼溫柔極了,伸出手,展開了自己的懷抱。
蠱銀的頭顱貼到了神父頸窩,肌肉線條分明的手臂摟住了酒疏纖細的腰肢。
一隻溫暖的手掌撫摸著蠱銀毛茸茸的腦袋,像在安撫一隻受了驚的小動物。
雖然與蠱銀高大的個頭相比,酒疏才像是一隻小動物,被蠱銀緊緊抱著,腳尖都離開了地麵。
但酒疏依然勾起嘴角,輕柔安撫著懷中的蠱銀。
在蠱銀看不到的地方,酒疏瞥了眼自己身側的係統麵板。
上麵正顯示著任務者的身體狀態。
【狀態:中蠱】
【蠱蟲類彆:情蠱。】
還未經曆原著中一切苦難的懲戒對象是個很單純的人,即使下了情蠱,也隻會下達一些無比純情的命令。
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一樣。
蠱銀也確實很像個孩子,一直很天真,這也是他落得原著中那樣可悲結局的原因之一。
他過分信任他人,像個邯鄲學步的孩子一樣,隻會固守一些在常人看來幼稚無法理解的執念。
就像現在,也許還在糾結他與女主之間的矛盾吧。
畢竟他和女主現在是互相對立的兩方勢力,蠱銀現在會選誰呢?
酒疏斂下眸中思索,看向了懷中的蠱銀。
蠱銀的體溫是蛇類特有的冰涼,貼在他頸窩的頭顱卻有著人類的呼吸,任誰看上去都會覺得十分詭異。
可實際上,他也不過是個剛成年不久的少年人而已,比起同時期還在高中接受教育的人類少年更加天真,也更加容易被欺騙愚弄。
化為厲鬼後的怨念也因此更加深重。
“要睡一會兒嗎?”
酒疏指了指旁邊的床鋪。
抱了有十幾分鐘了,他的手臂稍微有點僵了。
蠱銀以為是酒疏困了,便有些戀戀不舍地將酒疏送到了床上,剛要離開就被酒疏拉住了手掌。
“你也可以睡一會兒哦。”
蠱銀聽著這番暗示意味十足的話,感受著手掌上的細.膩觸感,耳根通紅。
他早就該走了,剛才隻是為了羞辱神父罷了,現在根本不可能同意跟神父一起休息的。
畢竟他根本沒有對神父心生好感。
嘶嘶——
下一刻,蠱銀躺在床上,看著依偎在懷中閉眼休憩的神父,小心地吐著蛇信,嗅著空氣中的信息。
神父身上的味道,很香。
不過他是不會像書中所說的那樣,對神父有什麼不軌心思的,他隻是想要羞辱神父而已。
畢竟按照電視上所說,同床共枕是一種很親密的行為,隻有很親密的關係才能這麼做。
對神父來說,跟他這樣的怪物睡在一起,應該是件更加屈辱的事情吧。
蠱銀的豎瞳不自覺黯淡了下來,看著懷中的神父,一眨不眨地盯著看了很久。
直到許久後才跟著睡去。
雖然這張床對個子高大的蠱銀來說很小,以至於他上半身躺在床上,長長的蛇尾卻隻能盤旋在房間裡好幾圈,遠不如自己的巢穴那般舒服。
但蠱銀卻意外地睡得很熟,像是被懷中柔軟的人類填補了心中最不安的一塊空洞,讓他連在睡夢中都緊緊抱著懷中的人類。
酒疏則輕輕睜開眼,看著身上不知何時纏繞的一條條蠱蟲,有些無奈。
本體下達的命令都很純情沒錯,但是這些從蠱銀身體裡跑出來的蠱蟲似乎都熱情過頭了。
酒疏苦惱地皺著眉,看著自己露在衣袖外逐漸遍布紅痕的皮膚發愁,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許多。
最無奈的是,蠱銀抱得太緊了,緊到他根本沒辦法挪動身體擺脫這些不斷往衣服裡鑽的蠱蟲。
最後也隻能聽之任之了。
隻是房間裡會時不時傳來青年無奈的悶哼聲。
不知過了多久,當天色都暗下來的時候,蠱銀才終於睡醒了。
喵喵——房間裡回蕩著貓叫聲。
在這惱人的貓叫聲中,蠱銀睜開了眼睛。
這一覺睡了很久,對蠱銀來說有些不太尋常,他看著眼前陌生的房間,愣了一下後才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感覺自己的懷抱空了。
睡前一直摟在懷中的神父不見了。
是情蠱失效了嗎?
明明不該在意情蠱失效與否的,蠱銀卻還是忍不住白了臉色,冷血的豎瞳中更是罕見地充斥著無措之色。
雖然一直在自欺欺人,但其實他潛意識裡很清楚,情蠱一旦失效,那個對他來說遙不可及的神父就會徹底離他而去了。
他永遠也不可能像睡前那樣靠近神父,因為他隻是個怪物而已。
醜陋,且卑劣。
蠱銀的蛇尾不安地擺動著,撞倒了床邊的椅子,也引起了房間內另一人的注意。
蠱銀終於看到了那個坐在窗邊的身影,一襲新換上的長袍,披散著濕漉漉的半長發,眉眼溫和地看了過來。
“你醒了,抱歉吵醒你了嗎?”酒疏笑了下,手下輕撫著一隻流浪貓。
這隻貓是突然跑到窗戶下的,他便找了點東西給它吃。
“……沒有。”蠱銀看了酒疏許久後,緊張的表情才逐漸散去,卻還是盯著酒疏不放。
在注意到酒疏溫柔撫摸小貓的動作後,頓了頓,瞳孔冰涼地看向了酒疏懷中的小貓。
酒疏對待動物時,似乎比對待人類更加溫柔。
“怎麼了?表情很嚴肅啊,在吃醋嗎?”酒疏帶著笑意的聲音打斷了蠱銀的目光。
蠱銀立刻移開了目光,語氣有些不自然:“當然沒有。”
他怎麼會吃醋。
吃醋是對深愛的人才會有的,他總不可能深愛著神父吧。
“我有點餓了,去拿點吃的,你在這裡稍等片刻。”酒疏看了看時間,起身準備去旁邊廚房裡拿點東西。
蠱銀乖巧地點了點頭,在目送酒疏離開後便將目光重新放到了小貓身上。
嘶嘶——不知何處冒出來的許多條蠱蟲吐著信子,跟蠱銀一樣陰森森地盯著小貓看,直到小貓被嚇得毛發倒豎,倉皇而逃,蠱蟲們才安靜下來。
是蠱蟲們討厭小貓,不是他。
這樣應該不算吃醋吧。
蠱銀這樣想著,卻還是心虛地趁著酒疏回來之前將蠱蟲收了回來,甚至都忘了探究這些蠱蟲們為什麼會全跑出來了。
他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總覺得自己剛才收回來的蠱蟲們過分亢奮了,像是做了些為人不齒的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