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就算找出來又能怎麼樣呢, 將鬼找出來,隻會激怒祂,然後被殺掉。
這是個無解的困局。
眾人也都想到了這一點, 不禁冷汗涔涔, 沉默下來。
誰都不想打破大廳內的僵局,似乎這樣就能維持著這來之不易的平靜。
可阿b知道,厲鬼的耐性很足。
性格惡劣的厲鬼會為了看人類自相殘殺的場麵而付出超乎常人想象的耐心。
如果繼續這樣僵持下去,隨著體力的消耗, 他們逃生的機會隻會越來越少。
可是現在誰也不敢動。
作為一個經曆過死亡輪回的人, 阿b比任何人都更害怕這個可怖的厲鬼, 這個名為蠱銀的怪物。
如果上天要他重生一次就為了再死一次的話,未免太殘酷了。
想起前世死亡時的痛苦,他不禁蜷縮起來, 瑟瑟發抖。
慌張的眼神看著四周, 生怕厲鬼會突然撲過來吃掉自己。
但當他的目光落在公寓大廳牆壁上懸掛的日曆時, 不知看到了什麼,他的神情突然一變,抓住救命稻草般撕下日曆。
神經兮兮地翻看著日曆,一遍又一遍。
眾人都處於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態, 互相警惕地看著彼此, 懷疑對方是厲鬼。
此時自然都注意到了阿b的異狀。
看到阿b死死盯著最新的一張日曆, 渾身哆嗦得跟犯病了一樣,都不禁離阿b遠了些。
生怕他是被厲鬼附身了。
而阿b根本沒心思在意其他人, 隻是拿著那一張嶄新的日曆,興奮得眼球充血。
看上去十分詭異。
十年前的日曆。
是十年前!
他重生回了十年前,厲鬼剛死沒多久的時候。
是了,他就說自己重生肯定是有意義的。
早該想到的, 這座鎮子比起前世差彆太大了,完全沒有破敗的跡象,原來是時間倒流回了十年前。
封琪。
阿b腦海中冒出了這個名字。
找到厲鬼喜歡的女孩封琪,解開厲鬼怨恨的源頭,如此就能化解這場災難了。
這是這個世界最廣為流傳的超度鬼魂的方式。
也是他重生的意義!
思及此,阿b臉上露出了笑容。
隻要能從這裡逃出去,他就能去找封琪,然後就能徹底擺脫上一世的命運。
可是該怎麼逃離呢?
阿b不禁陷入苦思冥想。
其他人看著他神叨叨的樣子,心情愈發沉重了。
覺得他不是被附身就是被嚇瘋了。
不知僵持了多久,外麵的天色越發暗沉了,眼看就要天黑,公寓樓內根本沒有電燈,眾人隻好拿著隨身攜帶的野外手電筒照明。
所有人都害怕會陷入黑暗。
因為誰也不知道黑暗中身旁同伴的臉會不會變成那張慘白的鬼臉。
可手電筒終究沒有電燈明亮,在這密閉的空間裡隻會給人以更加強烈的壓迫感,眾人懊悔不已,隻恨自己當初做探險前的準備時沒有買性能更好的手電筒。
在這安靜到嚇人的氛圍下,好幾人都忍不住哭出了聲。
“怎麼辦?我不想死在這裡嗚嗚——”
“誰來救救我們啊嗚嗚!”
他們畢竟隻是剛出校園的學生而已。
即使平日裡喜歡追求刺激,探究靈異事件,但也沒想過自己會真的死在厲鬼手中。
哭聲回蕩在大廳裡,吵得人心煩意亂。
終於有人受不了了,覺得待在這裡是死路一條,不如出去搏一條生路。
畢竟一般來說,厲鬼都會趁著半夜動手,他們在這裡原地待著無異於自尋死路。
“可是如果我們一起出去,厲鬼不是會跟著我們一起嗎?那不是什麼都沒改變嗎?”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們一個個的出去。
你看厲鬼一直到現在都沒動手,我猜測它要麼是在等時間,要麼是要等達到某種條件的時候才會殺人,姑且稱之為殺人規則,我們隻要小心地避開祂的規則,沒準就能逃走了!”
A哥不愧是靈異知識資深愛好者,在這種緊張時刻也分析出了一個聽上去很靠譜的方法。
雖然剛才還在生眾人的氣,但現在也顧不上這個了,隻是絞儘腦汁地想逃出現在這困境。
他知道不少都市怪談傳說,也看過不少恐怖電影。
其中很多導演為了電影有看頭都會設定有的鬼魂有某種殺人條件,不然遇到厲鬼直接就被殺了會很沒有看頭。
比如鬼會在人回頭時殺掉,還有的會在人開門時殺掉,當時他就在想如果不觸犯那些規則,人或許就能活下來了。
現在真的遇到了鬼,A哥其實也不確定這個鬼究竟會不會跟鬼故事裡的鬼一樣按照條件殺人,但依照目前的狀況和厲鬼的種種表現,這是最可靠的方法了。
但是該如何避開規則呢?
有人提議來玩遊戲。
從之前厲鬼在地麵摸索的舉止來看,這個厲鬼的感知似乎並不很敏銳,隻是單純地遵循怨恨情緒殺戮人類,沒有主觀意識。
如果他們假裝成隻是在玩遊戲的樣子,厲鬼或許並不會立刻發現。
也就為他們贏得了逃離的時間。
“來玩石頭剪刀布,贏的那個人可以離開。”
石頭剪刀布需要兩個人才能進行,他們現在有九個人,如果順利的話,最後剩下的那個就是鬼。
其他人都可以順利離開。
這個方法聽上去很不錯,被嚇得六神無主的眾人很快就同意了。
就連阿b都加入其中,因為他很想要快點離開。
於是遊戲很快便開始了。
眾人都不想耽誤時間,決定一局定勝負。
因為不知為何,有某種玄之又玄的直覺告訴每個人,他們要趁著天完全黑透之前離開這裡,否則一定會發生很恐怖的事情。
“石頭剪刀布!”
輸了的人垂頭喪氣,被安排回到隊伍最後跟下一個人繼續遊戲。
由於誰都不想落在後麵與鬼猜拳,眾人都爭先恐後。
“石頭剪刀布!”
“石頭剪刀布!”
“石頭剪刀布!”
“……喂彆搶我的位子!”
“是我的位子才對!我先來的!”
爭搶的激烈程度越來越大,甚至開始大打出手。
A哥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眾人,早知道這些家夥的劣根性,並對此感到不屑。
這些家夥真是蠢,明知道越急越輪不上,這些吵架的家夥耽誤的是所有人的時間。
然後,A哥數了數剩下的人數,連上他還有七個人。
也就是說還差次猜拳就會有人遇到鬼了。
A哥看了看自己的位子,剛好是第六個。
一瞬間,他甚至連頭都不敢往後看。
已經記不清剛才回頭看時自己身後人是誰了。
是他真正的同學嗎?還是……鬼?
他剛才的冷靜消失無蹤,恐懼讓他渾身發顫,下意識也想加入爭搶的人群中。
可誰知身後的人突然伸出手搭上了他的肩頭。
冰涼的觸感讓人驚悚。
還沒來得及尖叫,A哥就聽到身後人顫抖的聲線:“A哥,你也發現了嗎?”
是阿b的聲音。
發現什麼?
“……那個跟我們猜拳的,不是我們同學。”
阿b顫抖的手指向了隊伍最前麵的那人。
A哥一愣,如夢初醒般抬頭。
發現那裡竟有個身形異常高大的男人。
在他的印象裡,同行的人中並沒有那麼高的人。
即使這座公寓樓大廳層高不算很高,卻也有兩米多近米,而那人的個頭都快貼到天花板了,給人以強烈的視覺壓迫感。
那人一直都沒說話,隻是遵守著遊戲的規則,不停地伸出手與人猜拳。
露出的手臂是與其他人不同的顏色——死人一樣的灰白色。
“石頭剪刀布!”
輸了的同學臉色煞白,正失望地往隊伍最後走來。
就像剛才猜拳失敗的阿b一樣。
人們按順序排隊與其猜拳,從始至終都沒人抬起頭看向那人的臉。
阿b聲音絕望:“我抬頭了……看到了……”
看到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皮膚慘白。
眼眶空洞的男人臉上掛著笑容,嘴角幾乎咧到耳根處,怪異非人。
祂似乎對玩遊戲感到很愉快,又似乎隻是機械性地露出笑容。
那是阿b最恐懼的噩夢。
A哥呆滯地看著那人,記不清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還是說……一開始,就是他在與眾人猜拳?
這個答案隻是想象都會令人感到戰栗不已。
也是這時候,A哥才發覺猜拳遊戲已經進行了很多輪了。
可是他們還沒有全部離開。
明明隻有八個人的,兩兩成對,這場遊戲早就該結束了。
他本以為留在最後的那個人是最危險的,會遇到厲鬼,不得不冒著與厲鬼猜拳的風險進行遊戲。
可是A哥發現自己似乎想的太過天真了。
就跟被迷了心智一樣,完全想不到這遊戲的漏洞所在。
即——厲鬼並不一定會留到最後才參加遊戲。
猜拳兩兩成對,輸的回到隊伍中重新來過。
A哥一直將其假設成最理想的情況,即每一對都有一個人會離開。
但是……如果厲鬼在中途加入遊戲的話,對於人類方來說,最恐怖的情況就發生了。
想也知道,厲鬼是不可能輸的,沒人能贏過厲鬼。
這也意味著他們會陷入永遠也無法逃出去的循環中。
不對,A哥顫抖著又數了一遍人數,依然是七個人。
這意味著走了一個人,那個人是誰?
A哥發現自己之前居然沒有關注過。
明明按照常理來說,每一個逃出這裡的同伴都會受到萬眾矚目才對。
為什麼一切都這麼詭異,他到底為什麼會提出這個漏洞百出的遊戲。
不,現在想來,那個提議玩猜拳遊戲的聲音根本不是他的。
那是誰的?
這個通過遊戲逃出去的想法真的是他想出來的嗎?
就在A哥因為這細思極恐的想法而渾身發抖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抬頭一看,竟發現身前已經沒有人了。
他變成了最前麵的人。
即將與厲鬼猜拳。
“怎麼會……怎麼會這麼快!”A哥不敢置信。
但事實如此,耳邊傳來了不知是誰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鮮血梗塞喉嚨般詭異。
亦如那個提出玩猜拳遊戲並設定規則的聲音:“石頭剪刀布——”
顏色死灰的手掌朝自己伸了過來。
A哥麵無血色地看著這隻手掌。
高大男性的手掌寬大,指骨很長,卻骨節扭曲,像被人活生生扭斷過。
是厲鬼的手。
不知怎麼想的,明明怕的要死,A哥卻想起了阿b剛才說的那張臉。
他控製不住自己的視線,順著那隻手掌朝上看,看到了一雙血肉模糊的眼眶。
大廳內微弱的手電筒光芒映照出高大男人冰冷的麵孔,如同在過去大學實驗室裡,隔著福爾馬林液體與屍體死寂無光的眼珠對視。
一瞬間,在強烈的精神衝擊下,一直在緊繃的神經突然就斷了。
A哥慘叫一聲,避開眼前身形高大的男人,衝向大門的方向。
“不、我不要、啊啊!!救命!救命!”
他不要跟厲鬼猜拳,他不要被困在這裡,他要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高大男人沒有阻攔。
A哥順利推開了公寓樓的大門。
還來不及高興自己逃出生天,下一秒,他就動不了了。
驚恐地看向了自己腳踝處。
那裡有一隻蒼白的手掌。
還有一個哀嚎的溺水般陷在牆壁裡的同伴。
是那個唯一贏了遊戲的同學。
原來他在這裡啊。
“啊啊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公寓樓,可本該因此感到慌亂的背包客們卻異常的安靜。
他們似乎根本沒發現同伴的慘叫聲,而是依然在遵循著規則猜拳。
臉色越來越蒼白,卻仿佛爛賭許久的賭客一樣喃喃自語著“下次,下次一定會贏”。
阿b麻木地站在隊伍最後,手中照明用的手電筒滋滋作響,像是受到了某種磁場的影響,本來能用幾個月的電量開始迅速流失。
夜色愈發深了,也許再過一會兒手電筒滅了,也就是這場遊戲結束的時候了。
阿b也沒想到A哥的精神這麼脆弱,輕易就被刺激瘋掉了,居然違背了厲鬼的規則衝了出去,原本以為能有個幫手一起想想辦法的,現在卻徹底陷入了絕境。
其他人都已經徹底沉迷在遊戲中失去理智無法溝通,現在隻有阿b一個人能勉強保持清醒。
他清醒地意識到這遊戲繼續下去,所有人都必死無疑。
因為他能感覺到每一次與厲鬼對弈,他都會變得虛弱,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一部分。
而厲鬼的神情卻變得愈發生動,仿佛下一刻就會如同前世一樣露出暴虐愉悅的笑聲。
祂期待著看到人類慘死前掙紮求生的醜態。
與鬼賭博的下場就是如此。
如果一開始就拒絕這個遊戲就好了,那樣還有回旋餘地。
但是他畢竟還是人類,厲鬼想要迷惑人的心智他根本做不到完全抵抗。
這場遊戲一開始就是那性格惡劣的厲鬼引導而來的,他能半路醒來已經是上天垂憐了。
阿b低頭看著自己不自覺打顫的手,也快要崩潰了。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好不容易重生了,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
阿b看著不遠處厲鬼臉上越來越深的笑容,以及身旁剩下的四個人,如墜冰窖。
遊戲已經持續了很久。
莫名的直覺告訴他,他的機會已經用完了。
再來一次遊戲,他就會跟那些消失不見的同學一樣,徹底失去遊戲資格。
阿b顫抖的眼珠看向了身旁的牆壁,那幾雙還在拚命往前伸的手,掙紮著想要從牆壁中逃出去的人影。
——繼續、繼續遊戲!我會贏的!會贏的!
人影們如此慘嚎著。
隊伍再次到達了前排。
阿b呼吸不穩,瞳孔收縮又放大,恐懼到幾乎要昏厥,卻又被求生欲死死拽著保持清醒。
——“石頭剪刀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