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種怪物怎麼可能會愛上人類?
可是, 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真的能有人感化鬼怪就好了,那樣的話,或許就不會有任何悲劇發生了。
隻要……找到她。
想到這裡, 阿b眼前似乎閃現出許多模糊而血腥的畫麵。
他有些驚恐地晃了晃腦袋。
那一幕幕閃過的畫麵裡, 充斥著斷肢殘骸,撕裂的血肉,厲鬼慘白的身影,瘋狂又可怖的笑聲。
由此誕生的強烈的恐懼感讓他渾身發顫。
但他卻始終想不起來這些畫麵從何而來。
就像是親身經曆了一場永遠醒不來的噩夢, 醒來後就遺忘了內容, 隻有刻骨的恐懼讓他難以忘懷。
就在阿b出神的間隙裡, 同伴們已經休息好了,紛紛迫不及待地往封家鎮的方向走去。
他也渾渾噩噩地跟著前進,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走向自己既定的命運。
想要掙脫, 卻根本沒法控製身體。
*
而此時的封家鎮內, 酒疏收回了遠眺的目光, 轉而開始觀察附近的情況。
隨著剛才的震蕩感逐漸消失,籠罩封家鎮的霧氣也終於開始消散了,不再伸手不見五指。
酒疏此時可以清楚地看到附近的每一棟建築物。
根據係統麵板上的信息,他很清楚現在封家鎮的時間已經變成了原著的十年後。
那部衍生恐怖電影中的主角們已經來到了鎮外, 馬上就要按照劇情進入這座廢棄小鎮, 打開封印著蠱銀殘骸的壇子。
不, 現在的祠堂裡大概已經沒有壇子了。
化為厲鬼的蠱銀早已經出來了。
酒疏看向路邊的樓房。
有的跟之前沒什麼差彆,有的房子則在這短短時間內瀕臨倒塌, 雜草遍地,儼然一副廢置已久的模樣。
聯係到剛才感受到的空間變化,酒疏知道目前是有某種牽涉時空的力量在鎮子裡對抗,導致鎮子處在時間的夾縫裡, 隻等這場爭鬥到達尾聲才會恢複原狀。
是蠱銀和另一個懲戒對象厲鬼蠱銀。
對酒疏來說,這勉強算是個好消息。
證明蠱銀並未被厲鬼吞噬,還與其勢均力敵,暫時不用擔心。
但如果不快點解決爭端,這個好消息也會變成壞消息。
酒疏想要的可不是一方壓倒一方,而是彼此融合。
能和平融合最好,如果不能,就讓他來像以前一樣幫他們融合。
在這個靈異小說衍生的神鬼世界裡,要做到靈魂融合並不難。
光是從小說《封家鎮怪談》和電影《人蠱》背景裡透露出的方法就有不下十種。
就算沒有這些方法,對於經曆過無數世界的資深任務者酒疏來說,幫一者融合亦不算難事。
但卻有一個前提,必須要一者心甘情願。
否則縱使酒疏方法再好也沒用,他不可能強行融合兩個對彼此怨恨頗深的靈魂。
那樣與互相吞噬毫無差彆,都會給彼此帶來巨大的痛苦。
在之前的小世界裡,酒疏很容易就能讓懲戒對象們心甘情願,但這次不同,這次兩個懲戒對象都不太坦誠。
已經挑明了感情的蠱銀還算好應對的,說服他融合尚有可能,另一個厲鬼蠱銀就難辦了。
雖然通過之前的一連串試探,酒疏可以確定厲鬼蠱銀對他也是有好感的,否則當時在教堂休息室裡,也不會被他一番厭惡的表情嗬止,停下了那堪稱猥褻的行為。
但這些微末好感遠遠不夠壓過祂骨子裡對人類的厭惡。
酒疏微皺起眉,翻看著原著中對厲鬼的種種描寫。
無一不充斥著瘋狂、殘忍、怨恨之意,對人類的厭惡已經成為厲鬼存在的意義。
酒疏從未懷疑過懲戒對象對自己的愛意,但畢竟已經是前幾個世界的事情了。
以現在這種程度的好感,酒疏預估哪怕自己當著厲鬼的麵向他告白,也隻會得到厲鬼的排斥,最好的預想也不過是成為被厲鬼玩弄的玩具。
或許現在還想著將他給剝皮抽筋做成人皮娃娃呢。
酒疏看著衍生電影中厲鬼將屍體吊起來撕掉皮囊的畫麵,又想起厲鬼曾問過自己是否怕痛,不禁垂眸思索著。
在這部恐怖電影中,導演為了刺激觀眾眼球,各種驚悚血腥的畫麵層出不窮。
比如出於生前對於自身醜陋皮囊的執念,厲鬼很喜歡將人剝皮抽筋,還邊剝皮邊發出興奮恐怖的笑聲,是影片的一大恐怖點。
那麼厲鬼之前對他的想法就顯而易見了。
或許是被前幾個世界的懲戒對象寵壞了吧,居然稍微有點生氣了。
明明剝皮抽筋並不算很痛。至少對他而言,並不算最痛的。
不知為何,酒疏有些出神,似乎回想起了過去,那些沒有遇到懲戒對象之前的過去。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從前了。
突然,女性慌亂的呼喊聲打斷了酒疏的思緒,他眨了眨眼,回過神來。
“神父,你還好吧,有沒有被嚇到?”
身旁,女主封琪剛從耳膜都要撕裂的痛苦中緩過神來,便不顧自己疼得發白的臉,想要撲上來查看酒疏是否受傷。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封琪直覺告訴她,那聲淒厲到讓人震恐的悲鳴屬於蠱銀。
是蠱銀的聲音。
一定是他。
蠱銀一定也跟她一樣得到了前世的記憶,甚至鎮子裡的這場大霧都可能跟他有關係。
所以才會導致現在與上一世的諸多不同。
想到這裡,封琪在恐懼的同時,不由得麵露愧疚和心疼。
在她看來,這都是她的錯。
是她沒有回應蠱銀的愛意才會導致目前的糟糕境況,連累神父也遭逢此難。
畢竟如果蠱銀真的已經變成了那個厲鬼,那麼他一定馬上就會開始展開血腥的大屠殺,到時候神父又會跟前世一樣慘死在蠱銀手中了。
“對不起……嗚嗚,神父對不起,都怪我,全都怪我……”
“害得神父你……全都……是我的錯……”
封琪泣不成聲,心疼地伸出手想要擁抱麵前的神父。
神父身上原本整潔乾淨的神職人員長袍染上了灰塵,儘管那張俊朗的麵孔依然美得讓她挪不開視線,那略顯得怔忪的表情卻讓她感到無比心疼。
神父一定是被剛才的一切嚇到了。
封琪心中的疼惜之情在這一刻甚至壓過了對男友封運的歉意。
讓她想要拋開道德的束縛,抱住麵前身形高挑的青年人好好安慰一番。
然而,就在她準備要湊到酒疏懷裡擁抱他的時候,有種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驚悚恐怖之感讓她渾身汗毛直立,動作也慢了一拍,輕易便被酒疏躲開了擁抱。
甚至連神父骨節分明的手指都未能碰到。
酒疏若有所察地瞥了眼附近冷清無人的街道,隨後麵色不變地看著女主封琪,安撫道:“沒必要道歉,我沒事。”
“不過既然霧氣已經散了,我需要回教堂一趟,可能要暫時分開了,封琪小姐也儘快回家吧,安全要緊。”
“可是——算了,神父你回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
封琪來不及去思考剛才的異狀,麵色失落,下意識想要挽留神父。
她是真的不想要神父離開。
可是轉念一想,她現在必須要去找蠱銀化解他的怨恨,神父確實不宜跟在身旁,會牽連到他的。
原本便隻是打算安頓好神父就去找蠱銀的,現在霧氣散了,神父可以自己回去,已經不需要她來安頓了。
於是封琪隻好忍住心中的不舍,戀戀不舍地向神父道彆。
為了神父,為了男友他們,她必須要去見一見蠱銀。
這一世的她什麼都沒做,蠱銀即使恢複了記憶應該也不會對她怎麼樣。
還是那句話,大不了她獻出自己,陪在他身邊償還前世的罪孽就是了。
封琪強壓下心中湧起的恐懼,努力振作起來。
雖然前世記憶裡的自己死的很慘,但現在的她跟前世不一樣,自然也不會變成前世那樣的結局。
封琪其實很清楚蠱銀對自己的喜歡,清楚蠱銀這個怪物的本質,不過是個渴望得到愛渴望到近乎病態的可悲之物。
會為了得到她的一點點喜歡而付出一切。
如果不是因為喜歡她,蠱銀前世根本不會死。
雖然對此感到歉意,但封琪也同時因此抱有能夠左右蠱銀的自信。
這種自信在此刻都膨脹到有些詭異的地步了,讓她甚至能夠選擇性忽略前世記憶裡那些恐怖的血腥畫麵。
前世的蠱銀一定是因為死去太久,怨氣太深了,所以才會失去理智殺了自己的。
現在還未失去理智的蠱銀一定能夠被她感化,回到最初那個善良單純的蠱銀。
封琪一遍遍在心中如此說服著自己。
“嗯,我會注意安全的,謝謝。”
酒疏笑了下,向封琪禮貌道謝。
通過女主的種種表現,酒疏判斷女主重生了。
不過應該沒有完全恢複記憶。
不然經曆過厲鬼折磨的女主的第一反應應該是立刻逃離這座可怕的小鎮,離蠱銀越遠越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露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悲壯神色。
轉身走向教堂的方向,酒疏不再關心身後的女主,看向麵前的係統麵板。
女主重生的事情大約還是跟另一個蠱銀的突然到來有關。
來自另一條時間線上的懲戒對象攪亂了這個世界。
不過事已至此,這些細枝末節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先找到蠱銀。
比較難搞的厲鬼蠱銀隻能暫且放置了。
酒疏指尖輕輕摩擦唇角,思考著自己的計劃。
經過之前的事情,酒疏知道蠱銀已經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但還是太過自卑,不敢靠近他。
現在大概還在因為之前的事情一個勁的愧疚,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而因為情蠱的存在,即使他之前說了會原諒他,蠱銀也不會完全當真。
要解開情蠱嗎?
酒疏思忖了一下。
不確定以蠱銀目前的精神狀態能不能承受情蠱直接被解開的打擊。
之前厲鬼想要動手,蠱銀都因此情緒崩潰了。
畢竟以蠱銀目前的自卑心理,隻有情蠱的存在才能讓他相信酒疏真的會愛上他。
要緩解這種心理困境隻能通過慢慢安撫。
酒疏摸了摸手背自己被種下情蠱時的傷口處。
這裡早已愈合,連傷疤都沒有。
隨後,他抬頭看向了頭頂陰沉的天空。
儘管霧氣已經逐漸消散,籠罩在封家鎮上空的壓抑氣息依然存在,甚至更加陰森。
是懲戒對象的鬼域。
目前兩個懲戒對象還在自相殘殺,這也導致彼此的鬼域互相吞噬排斥,比之前更加詭譎可怖。
如果是普通人類,長久待在這種環境下,會逐漸被其中的戾氣感染,失去理智,沉淪其中。
不過現在鎮子上應該沒多少正常人了,都被鬼域的怨氣裹挾著變成了似人非人的詭異之物。
女主如今這般亢奮,也少不了鬼域的影響。
就連懲戒對象自己也會在鬼域中變得越來越瘋狂,繼續這樣下去,或許連時空都會在這裡變得更加扭曲。
酒疏目光掃過路邊樓房窗口處影影綽綽的影子。
安靜的過分的街道上隻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甚至聽不到一絲風聲,顯得愈發詭異。
似乎真的隻有他一個人存在。
但酒疏知道,有一道視線一直不曾離開。
“蠱銀?”
酒疏突然出聲呼喚著懲戒對象的名字:“可以出來見一麵嗎?”
“我很想你。”
酒疏知道對於擁有鬼域的厲鬼來說,鬼域內的一切對它來說都了如指掌,瞬息可至。
但直至酒疏話音落下許久,附近都沒有任何動靜出現。
好半晌,佇立在街道上的神父才狀似失望地垂下頭,繼續朝著教堂方向走去。
嘶嘶——
神父的身影逐漸遠去,他身後不遠處的街道轉角處,一條蒼白泛著死氣的手臂小心地貼在牆壁上,似乎已經癡癡看了神父許久。
明明距離很近,神父卻對此一無所覺。
“……”
神父說很想他。
蒼白手臂的主人因為這句話而感到異常歡喜。
明明是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體型,卻控製不住地顫抖著撫上了臉頰,似乎想要如懷春少女般遮掩臉上的害羞。
但屍體是不會有溫度的。
所以它的臉上並沒有紅暈,隻有因為激動而無聲落下的淚痕。
它好開心,神父說很想他。
雖然是情蠱帶來的虛假情意,依然讓它忍不住迷醉。
刺啦——
在興奮中,蒼白的指尖陷入臉上布滿縫合線的皮膚,並狠狠將其撕下來。
薄薄的一層肉皮像是黏搭搭的貼紙一樣被撕下,露出皮膚下血淋淋的肌理。
一下又一下,直至臉上再沒有縫合線的痕跡。
“嗬嗬……”
冰冷粘稠的暗紅色血液大股大股的往下流,染紅了大半個身軀。
明明已經是屍體了,卻依然會流血。但好在不會像生前那樣不斷複原,不斷恢複成醜陋的模樣。
從厲鬼那裡奪取的力量雖然讓它失去了鮮活的軀殼,卻也讓它終於擺脫了從前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