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怎麼做呢?”
“給它澆一些水,就像是給一隻寵物喂食那樣,它就會卸下防備,變得很聽話,那個時候就算你把它的根部整個從泥土裡拔出來,它都不會反抗。”賣花的姑娘笑容甜甜的。
蒂娜覺得很有趣,她想要多和這位年輕的姑娘談論一下花的品種特質時,花店的樓上卻傳來了鬨哄哄的聲音,像是各種家具互相撞碰時發出來的悶響。
“噢,天哪,一定他又喝多了。”賣花的姑娘變了臉色,她看起來很慌張。
“發生什麼事了?”蒂娜問道。
賣花姑娘有一些局促地說道,“我的爸爸,他一定是找到了我藏起來的酒。”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空的酒瓶子從樓上掉了下來,砸碎在地上。
“發酒瘋嗎?”蒂娜看到湯姆微微眯起了眼睛冷冷地說道,她知道湯姆生氣的時候會有這樣的表現。
“啊,真是太抱歉了。我得上樓一趟看看,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他。”賣花的姑娘紅了臉,“麻煩你們幫我看一下店,今天的花都是新鮮的,我可以送一些給你們。”
蒂娜答應了。
賣花的姑娘提著裙子慌慌張張地踩上樓梯,她嘴裡碎碎地念道,“梅林保佑啊,爸爸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那姑娘上樓後,湯姆就對蒂娜說道,“我們走吧。”
“可剛剛她拜托我們幫她看一下店。”蒂娜說道。
“替一個酒鬼的女兒看店?”湯姆的神情帶著些許厭惡,“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不是徒勞的事,我們現在有大把的時間,而且她說會贈送一些花朵。”
“你喜歡那些花?”湯姆的嘴角微微向上揚,“那些花不過是從這附近的山穀采來的,沒什麼特彆的,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直接帶你去肯特郡,那裡有一大片紫色鼠尾草……”他湊近她的耳朵說著。
蒂娜不知道湯姆在得意什麼,她看了他一眼,說道,“她很快就會下來的,不會占用我們很長時間。”
湯姆雖然表現得嗤之以鼻,但他也沒有勉強蒂娜。
樓上變得更加嘈雜,這時候陽台的門被猛地推開了,一個男人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嘴裡罵罵咧咧,“滾開!朱麗娜,如果你再靠近的話,我就直接從這裡跳下來。”
“爸爸!”少女略帶絕望的聲音響起,“你喝醉了!聽我的話,我們回房間好嗎?”
少女似乎直接就衝過去,拽著男人的衣服,男人猛地推開了她。
兩人推搡著的時候,撞到了擺在陽台邊緣的花盆。蒂娜聽到了上麵傳來了嘩啦一聲響,她微微地抬起頭來,半空中幾個厚重的花盆的陰影往她額頭方向籠罩而來,遮擋住她的視線,有細小的石塊砸到了她的眉眼,她下意識地想要躲閃,一隻手從旁邊伸出抓住了她的胳膊,有人握住她的肩膀,動作迅速地將她攬在了懷裡。
那些重物都沒有落在蒂娜的身上,她聽見湯姆發出了一聲悶哼,然後就聽到花盆碎在地上的聲音。她整個人都被抱在了少年的懷裡,他扣著她的肩膀,她的臉貼著他的衣服,可以聽到來自少年的沉穩的心跳聲。
這讓蒂娜頓時有一些不自在。
蒂娜推開了湯姆,後者的臉上卻帶著淡漠的微笑,像是絲毫不在意發生了什麼,半晌湯姆地下了頭,“你沒事吧,蒂娜。”他一臉“關切”地問道
“剛才……”蒂娜覺得有一點奇怪,即使好像是湯姆救了她,隻不過她覺得,湯姆作為一個旁觀者,完全可以通過魔法來而不是用自己軀體來阻擋花盆。又或者說,她並不相信湯姆會真正自願地去保護一個人。
“怎麼了?”湯姆低頭注視著蒂娜的表情。
“沒什麼。”蒂娜說道,“你說的對,我們還是離開這裡比較好。”
她不敢保證還會不會有下一個花盆落在腦袋上。
湯姆卻沒動,蒂娜聽見他輕笑了一聲,她疑惑地轉過頭看向這個英俊的少年。
“蒂娜。”湯姆慢悠悠地說道,“我的肩膀,好像脫臼了。”
蒂娜心裡略吃了一驚,要知道在肩膀脫臼的情況下,還能擁有像湯姆這樣風輕雲淡的表情的,估計是個瘋子吧。她舉了舉少年的手,在肩膀處果然呈現一個方形的弧度而不是正常肩膀所有的形狀。
蒂娜按了按他的肩膀處,故意加了一些力度,湯姆這才倒吸了一口氣。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才是我救了你。”湯姆不滿地提醒道。
“你要去聖芒戈嗎?”蒂娜忽視了他的話。
“聖芒戈?”湯姆發出了一聲冷笑,“我哪裡付得起那裡昂貴的看診費?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了,我自己處理一下就行了。”
聽到湯姆這麼說,蒂娜也知道湯姆不會去聖芒戈的,他骨子裡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信任一個陌生人並讓他隨意擺布他的肢體?
接著蒂娜聽到湯姆涼涼的聲音響起,“就算我要去買一些治療用的紗布和魔藥,請你看在梅林的份上,扶一下我可以嗎?”他這麼說著,卻極為自然地用另一隻手抬起受傷肩膀一側的胳膊,幾乎將一大半的重力都倚在蒂娜身上,蒂娜不能不使出大力氣去扶著湯姆。
賣花的姑娘跑下來滿臉慚愧地道歉,並送了一大束花給他們。
蒂娜沒有那麼多手去接花,湯姆微笑著念了咒語一把燒光了賣花姑娘手中的花。
賣花姑娘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溫柔有禮的少年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愣愣地看著手中的話,直到他們離開以後都沒有反應過來。
“你不應該那樣對她,她並沒有錯。”走遠了後,蒂娜對湯姆說道。
“誰來對我的肩膀負責。”湯姆將重心挪到蒂娜身上,懶洋洋地說道,“何況博金先生放我半天假,我本來擁有一個完美的午後。”
他們回到了翻倒巷,湯姆在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的店裡買了一些紗布和固定用的石膏粉。當他去博金博克店請假的時候,博金先生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們,“……看來你們很激烈啊……”湯姆以一個曖昧的微笑回答了他的質疑。
博金先生慷慨了給了他幾天假期,然後他說道,“不過我倒是覺得,湯姆你這個樣子反而更容易招來客人,尤其是一些同情心泛濫的女客人……”
“那我想我的肩膀根本不會有痊愈的希望了。”湯姆說道,“如果她們更喜歡我這個樣子的話。”
這會兒沒什麼客人,他們在博金先生的店裡待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天色有些昏暗,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蒂娜扶著湯姆走在路上,雨澆在外套上形成了一圈薄霧,走過大大小小的水窪,蒂娜被淋得濕透了,扶著湯姆卻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
蒂娜有注意到湯姆嘴裡時不時念著咒語,他不厭其煩地用魔法將他們倆的衣服弄乾,在又一次被淋濕的時候,再次念動咒語,像一個樂此不疲的孩子。
蒂娜向湯姆側臉看去的時候,透明的雨順著身邊少年的臉頰流淌,下頷的線條有點僵硬,卻依舊不影響美觀。
他們並沒有說話,彼此之間的沉默就像防護罩將兩人隔開,卻又能夠讓倆人足以平和地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