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尼吉亞露出一個大為失望的表情。
“……去樹上玩一會兒。”蒂娜輕聲說,指了指不遠處。
弗尼吉亞嗚咽一聲,甩了甩尾巴,從蒂娜肩膀上一躍而下。雖然它的身體胖乎乎的,可是它的動作卻非常靈敏,很快就跑到樹上竄來竄去和其它小動物打鬨起來。
一群小烏鴉被弗尼吉亞的尾巴一掃,突然地飛了起來,在天空裡翱翔而過。
這是一個難得平和的午後。柔和的陽光籠罩著青蔥的低草地,籠罩著彎彎曲曲沿著草地兩側生長的樹叢,獨飛的鳥兒輕輕的啁啾。
她嗅到了泥土的氣息,觸著悠悠的碎葉,到處籠罩著山穀特有的沉靜,流動著陌生的聲音,還有從胸腔處傳來的心跳聲。
她盯著那片風景,維持身體的力量也鬆懈了不少。一種柔和的東西從體內泛溢出來,那使她的內心覺得安泰、平和,竟也讓她昏昏欲睡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肩膀上一輕。
身邊的男人問道道,“什麼時候了?“
屋內飄出隱隱的麵包和烤腸的香味。
蒂娜嘴角揚起一抹自己也未察覺的笑意,“我猜再過一會兒,妮可太太就要喊人用餐啦。”
要知道,她的肩膀酸痛而僵硬地無法挪動,饑餓感也隨之而來。
“比想象中的要棘手。不過你母親很好。”湯姆突然蹦出一句。他知道她一直在擔心這件事。
她麵露驚喜,“真的嗎。”
“過去的記憶未必能回複,不過從此以後,她將不會忘卻未來的每一件事。”湯姆說道。
叮叮當當的鍋碗瓢盆奏響,隨後妮可太太從屋內探出頭,“啊,蒂娜,你母親已經醒了,快上去看看吧。”
蒂娜跑上樓,她將手放在門上,遲疑了一會兒,隨後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隨著湧進眼中的光線沉靜下來,慢慢地勾勒出一個女人的身影,她輕輕喊了一聲,“媽媽。”
女人轉過頭來,她的目光不再冷冰空洞,雖然仍舊帶著些許疑惑和吃驚,緩慢離開光線幽暗之處,此時仿佛時光倒流,出沒於也許曾為她綻放過的凋謝的小雛菊,還有流暢的鋼琴彈奏音。
蒂娜知道,她的母親將不再是一個空殼。
......
斜陽餘暉灑在山穀,紅向四周蔓延著,蔓延了半個天空,一層比一層逐漸淡下去,直到變成了灰白色。
蒂娜從母親房間走出來,下樓的時穿過正在熱熱鬨鬨抱怨夥食不好的老人們。
她來到屋外,湯姆靠在屋外牆邊,他雙手抱臂倚靠著,牆上攀爬的藤野部分垂下,輕輕觸碰著他的肩膀。
她差點脫口而出“謝謝”,但轉眼一想,她還是緊閉了嘴巴。
“你去吃點東西吧。”
湯姆看向她,頗為愜意地說道,“我還不餓。”
他把視線移到她頭頂的發旋。
“你們聊過了?”
“嗯,媽媽她看起來有點疲憊,不過我和她說的話她都有認真聽,我走之前,她居然喊了我的名字。”
“以後不會再忘記的。”他伸手撥開了她額頭前垂下的幾縷發絲,語氣認真而溫柔。
蒂娜感覺眼睛有些許酸澀,她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從來沒有對此期許過什麼。她也沒有想過出手幫助的人會是湯姆。
這一切如此諷刺而又不可思議。
在這樣沉滯的氛圍內,她動了動嘴唇。
“你不用再多說什麼。”湯姆卻先她一步說道,看起來漫不經心,“我明白你的意思。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太大的難事。”
屋內傳來一陣嘈雜的哄笑聲。湯姆看了一眼屋內正談笑的人們,慢慢貼近她的身軀,用手指勾住她的手指,低下頭,目不轉睛盯著她的臉,“我晚上可以去你那兒嗎?”
“......”
屋外下起了雨,陣風吹來,雨簾晃動,連帶著雨中的屋子好像也在飄忽不定。屋內房間的空氣也迷漫著旖旎的氣息。
蒂娜從床上坐起來,身邊的男人閉著眼睛,呼吸緩慢均勻。
她披上絲質睡衣,一個玻璃瓶子從抽屜裡飛出來落在她手中。隻是她還沒來得及打開蓋子。那瓶藥跑到了湯姆的手裡。
她隻知道剛才他睡著了,卻忘記了他對周邊的動靜很敏感。
隨著黑發青年起身的動作,被子從他身上滑下,露出他光裸白皙的上半身。
“這是什麼?”他斜睨著她說道。
“避孕魔藥。”蒂娜避開眼睛說。
很多年前的那個大雨天,赫普茲巴給她準備了第一瓶,後來她一直有購買備用。
他們突然就靜默了,中間好象有個闊大的深淵似的。
“……”當蒂娜想從湯姆手中拿回魔藥時,卻抓了個空。
“你一直有喝這個?”他的嗓音又低又柔,話尾隱有戾氣,眼神變得漆黑深幽,她知道他有點不高興。
“是的,”蒂娜平靜地說道,“在這種事上我不想有什麼意外。”
她每一次都有喝,並且喝的非常及時。巫師的受孕率很低,可是就她和湯姆近日的親密度而言,還是有些極大的風險,她不願意涉險,哪怕是懷揣著僥幸,也不絕對不允許。
“什麼意外?你怕什麼,”湯姆臉色不太好看,“你覺得我不會負責?”
“是我不想負責。”蒂娜凝視著他說道,湯姆的臉更黑了,他握住她的手臂,“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蒂娜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我不想有孩子,我還沒有準備好。你瞧,我的母親剛剛恢複記憶,我現在隻想好好照顧她。“
她沒說的是,她很懼怕孩子生在如今這種世上,何況如何父親是湯姆·裡德爾,她會很替他的將來擔心。
她也許是喜歡湯姆的,但那是建立在多年的苦痛和忍耐之後,又長又慢的親密的習慣之上。
可是她不會陪著他一輩子就沉寂在漫長的黑洞裡。她知道,一旦做出決定,必須給孩子一個家。在這點上,她和湯姆都絕無可能。即使他還能興致勃勃地談論,或可以說是,他還能支配將來,譬如對她說著要有個孩子給他一個繼承的人。
但是蒂娜相信,到了往後,這一切漂亮話隻象是些枯死的樹葉,縐縮著而成為碎粉,毫無意義,一陣風便給吹散了。
她的心裡閃現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除非是吉恩。她又驚覺念頭後感到害怕。她是怎麼了?長期的相處,讓她幾乎忘了他不是吉恩,他是湯姆。
在這點上她並不信任湯姆。
她說道,“我們還年輕,湯姆。”
但她的話還是起到了一定效果,她看見他的臉色溫和了下來。
“是的,還年輕。”湯姆點頭。他不知道蒂娜心裡閃過如此複雜的念頭,他以為她隻是在為母親和童年的事傷感,拂開她耳邊頭發,低頭親吻她的額頭,用那種強硬的、平淡的視線,向蒂娜的眼裡直望著,“那就等你準備好,總會有那麼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