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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杏 草莓西瓜 101335 字 3個月前

第181章 修路參政

不出所料,等晚上長青回?來,聽許杏說了鄭夫人所說之事?,就跟許杏說:“明日你就叫人?去遞個?話,就說咱們也施粥,自然是要跟著她的。”

許杏便問:“我也知道肯定是得參與的,可是咱們這樣輕易就答應了,好像是被他們拿捏住了似的,這樣真的行嗎?”

長青不答反問:“今日還順利嗎?可有人?為?難你?”

許杏乾脆把今天?的事情從頭到尾跟長青說了一遍,最?後道:“若純是女眷間的來往,我也不用這麼事?無巨細的都跟你說,可是今天?這話吧,我總覺得可能還是跟你有些關係。”

長青沉吟片刻,道:“嗯,我知道了。你說你感覺鄭夫人?是有意對你示好?”

“也不能說是‘示好’,我一開始覺得算是示好,可是後來就覺得她好像還有幾分施恩的口氣,可能她覺得這樣就已經是十分抬舉我了吧。隻?是我有什麼值得她費心思的,肯定還是衝著你來的呀。”許杏皺著眉頭,想儘可能準確的描述當時的氣氛狀態和自?己的感覺。

“我明白了。”長青拍拍許杏的手背,“不必緊張。鄭大人?跟我是公事?公辦,倒不曾為?難於我,鄭夫人?……大約是想和你親近些?,又?要讓你認清身份地位吧。”

“又?拉又?打?”許杏覺得不大敢相信,“我說實在話哈,你畢竟隻?是布政使大人?的副手,而且衙門裡還有好幾個?參政,你也不是唯一一個?,沒有必要如此吧?”

“大約隻?是想要個?得用之人?吧,就如你所說,我也不是唯一一個?。”長青想了想,並不擔心,“我與王大人?有私交之事?也算不得隱秘,且我畢竟得過陛下聖旨嘉許,想來多少有些?拉攏的價值。隻?看現在鄭大人?對我的態度,並不十分明顯,你也不必憂心。”

“那這施粥的事?兒,就真的跟著鄭夫人?的節奏來?”許杏問。

長青擺手:“不必。她既邀請了你,讓你在她旁邊支粥棚,你照做就是,反正她牽頭,秩序、安全之類的都需要她解決,你隻?出糧食柴火就好,而且不需要比她多,不要越過她去。至於你自?己原本有什麼打算,該怎樣做就怎樣做。”

“這我明白,施粥上花的銀子肯定不能比她多呀。”許杏道,“糧食又?不很貴,也不是多少錢的事?兒,不過我不太讚成施粥,是因為?太形式化了,不過是給他們刷名聲用的。今年?冷,可是也是秋收後才冷的,又?不是什麼災年?,老百姓受苦是因為?寒冷而不是挨餓,有那個?熬粥的銀子,還不如給大家分些?柴火棉衣呢。”

長青低聲笑了起來:“夫人?聰慧至極,一語中的。”

許杏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推了推長青的胳膊:“你好好說話。”

“嗯,我是在好好說話,你說的,就是真話。”長青收了收笑,讓神色嚴肅一些?,不過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到他眼?中的笑意,“今年?這個?時候施粥,確實沒什麼必要,隻?是為?了刷名聲。”

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名聲要“刷”,但是這不妨礙她理解許杏的意思,而且馬上就學會了許杏的用詞。這麼多年?來,他也習慣了時常從許杏嘴裡聽到些?新奇有趣的說法。

“又?或許,鄭大人?和鄭夫人?畢竟是高高在上之人?,他們並不會真的去想一想老百姓們需要什麼吧。”隻?是回?到當前的話題,長青又?略帶嘲諷的補充了一句。

說到自?己的打算,許杏道:“我原先是想著,把咱們府裡換下來不要的舊衣裳被褥清洗乾淨,再去估衣鋪和當鋪收些?舊衣,散到城南和城西那些?窮人?多的地方,特彆是城隍廟那邊,咱們不需要花太多錢,也算是給那些?需要的人?救急,就和當初咱們在南方的時候那樣。另外?再捐些?米糧給白塔庵,她們自?然?會給窮苦人?家布施。畢竟你不過是參政而已,在這個?定北城裡位置不比你低的也有好些?人?,沒必要大張旗鼓的在這上頭出風頭。”

“就這麼辦吧,你已經想得很周到了。”長青照例支持妻子,“鄭府那邊敷衍過去便好,你也不必去,叫你身邊的誰,帶上兩個?家丁過去就是。”

拿定了主意,許杏也不多琢磨這件事?,轉而準備這邊的鋪子。這是同貴從甘州回?來之後她們就商量好的,讓同貴在定北城裡踅摸處鋪子,前店後廠,後院專門加工紅薯,前院就開個?小食鋪,賣酸辣粉、炸肉等紅薯粉條、澱粉加工的食物,同時做澱粉和粉條的批發?零售。上午的時候,同貴遞了消息過來,找了兩處符合要求的鋪子,讓她拿主意。

許杏還是親自?去看過,才敲定了城東的鋪麵。

“這裡前頭的鋪子不甚寬敞,不過後院大,院子裡有井有爐灶柴房,加工紅薯正好。”同貴其實心裡也傾向這裡,“人?氣雖不如正陽街的那個?鋪子旺相,附近的住戶卻也不少,也有腳店客棧這些?,租金卻要便宜許多。”

許杏也是這麼想,便拍板了:“咱們要賣的東西原本也不是什麼金貴物事?,平民百姓吃用正好,正陽街那個?鋪子更適合開大飯莊,咱們倒不相宜,就是這裡吧,你去辦剩下的事?情?,租三年?便是。”

當年?第一次賣產業的時候,同貴心疼得跟剜心似的,隻?覺得一腔心血都毀了,可是跟著大人?輾轉各地,一次又?一次的,她也習慣了,隻?投入勞力?,不投入感情?,聞言便應了:“夫人?放心吧,我會儘快辦妥的。”

因為?同貴已經贖身嫁人?,許杏在發?現她還是以奴婢自?居的時候就強令她改了口,隻?說往後跟她就是東家跟管事?的關係,再不讓她自?稱奴婢了。

定北城是個?剛建好隻?有幾十年?的新城,又?是當時的皇帝陛下禦筆親批的,故此基礎設施建得很不錯,街道平整寬闊,城牆高聳堅固,城中的居民除了本地人?,還有一些?消息靈通的涼州城來的富戶,因此即使是平民聚集的坊區,大部分百姓也不算十分貧窮——當然?,城裡也不是沒有窮人?的,不然?城隍廟裡、白塔庵外?的那些?乞丐哪裡來的?

許杏已經確認過,這裡,包括整個?涼州,也沒有什麼跟甘州非常不同的特產,她要想賺銀子,還是得可著紅薯折騰,至少在商路通暢、商隊經常往來之前,她隻?能繼續她在這個?時空裡的“老本行”。

這個?鋪子開了,後院雇人?,加工紅薯澱粉和粉條並少量飴糖,並不釀酒,前院的鋪子就做成小食肆,主打的菜品就是酸辣粉、豬肉燉粉條、炸魚、炸酥肉、炸雞等,全是用紅薯粉條或澱粉做出來的,櫃台那裡卻單獨擺上個?貨架,售賣粉條、澱粉,零售就直接賣現貨,批發?進貨的就下了單子過後來取,或者作?坊給送上門。這些?東西現在已經不需要許杏事?無巨細的上手了,跟同貴交代清楚,就由她負責落實。

現在已經是九月下旬了,這個?鋪子怎麼也得下個?月才能開起來,許杏也不著急。同貴說起食肆裡賣酒的事?兒,她就說:“酒先隨便進些?,等大人?把路修好了,咱們就從甘州拉咱們自?己的‘甘州醇’來賣。”

她說著修路,卻不是玩笑話,而是長青近期的工作?重心。他跟鄭大人?提了修路的意義和自?己的大致規劃,鄭大人?並不反對,隻?是要求他優先保障涼州肅州到北疆的道路,因為?這是朝廷給北疆大軍輸送軍需糧草的生命線,修得越好越有功績。

得到這個?回?複已經比長青預計得好很多了,由此長青也大概看出鄭大人?的為?官之道。雖然?他心下不能苟同,可也算是得了批準,可以吩咐下去了。

因為?近期天?寒,土都凍住了,並不適合開工,而且鄭大人?雖然?原則上同意了,卻沒有給批銀子下來,而長青作?為?布政使司的官員,本身也不可能親自?部署工程,便先行文把事?情?吩咐下去,要各個?州府製定計劃、勘定路線,儘快動工。

他沒有辦法要求每一個?村落都修上好路,隻?能抓大放小,先命令各州府修整官道,把各個?州府之間、縣城之間、縣城到州府之間以及縣城、府城連接外?省的官道都涵蓋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北上運糧之路。

接到命令的知府知州們心思各異,有立刻響應積極行動的,比如甘州知府潘昱,也有拖拉著能拖一時是一時的,比如肅州、薊州等地的知府,也有先去查長青底子的,比如涼州知府孟裕安。

“不是勳貴子弟?”聽著幕僚的彙報,孟知府眯起了眼?睛,“他才多大歲數就做到了從三品,他爹真的是個?小販子?”

“是,範參政確實是寒門出身,不過文采出眾,少年?進士,入仕極早,又?頗有幾分作?為?,便一路升遷至此。”幕僚道,“他在甘州做知府的時候,您還在遼東任上呢。”

“看來他是真的運氣好啊。”孟知府慢慢的道,“每一任都有政績,最?後還扛住了安王攻城。”

幕僚又?道:“大人?有所不知,這範參政有個?特點,不管在哪一任上,都修路。”

第182章 紅薯是寶

孟裕安思索了片刻,一拍書案,拿定了主意:“咱們跟姓潘的學,跟著範長青修路!”

幕僚反倒猶豫起來:“大人,這可是勞民傷財的大事,您要不要再考慮考慮?據小人所知,現在隻?有甘州開?始準備了,其他州府也都還在觀望呢。”

“再考慮就占不到這個先了!”孟裕安打定了主意,便不再糾結,而是越想越覺得自己做得對,“姓潘的上頭?有人,又跟著這個範參政乾過?兩年,要是範長青沒有兩下子,能壓服住他?”

他說著就?歎口氣:“都說我是靠著嶽家才坐上這個知府的位子,可是我也是正正經經的兩榜進士!我這歲數,都快能給範參政當爹了,再不搏一把,真是要吃一輩子軟飯嘍!”

他說起這些,幕僚就?不好接話了,好在他也沒有傾訴心事的意思,胡亂感慨了兩句就?說回了一開?始的話題:“今年衙門賬上銀子不多了,能用多少是多少,來年收了稅都用到這上頭?。”

幕僚有些驚訝。他跟著這位東翁十來年了,頭?一次見他如?此豪氣,隻?懷疑自己聽錯了,小心的問:“大人,您此話當真?”

孟裕安擺擺手:“放心,我又不是瘋了,這路修好了本來就?是政績,若是真像範參政說的那?樣?,商路通暢能讓百姓富足,那?我不就?是賺到了?嗯,這樣?,可著咱們?的銀子來,先修府城到定北城這一段!”

甘州城裡,收到公文的知府潘昱卻沒那?麼多糾結了,立刻就?叫了通判段文彥過?來,交代了這件事,讓他負責辦理。

段文彥一笑:“這倒真是範大人一貫的作風,下官還記得,家父就?曾說過?被他哄著去給石橋題字的舊事,當初範大人還有個‘修路縣令’的外號呢。”

潘昱莞爾:“這我倒是不知。不過?你?也看見了,這甘州城裡,包括通往各個縣城的道路俱是整修過?的,都是範大人在時下的命令。如?今咱們?倒是修無可修,隻?好吩咐下去,把鄉下的山路也修修,再好好修修甘州通省城的官道了。”

段文彥拱手:“是,大人。”

這件事吩咐下去,長青也知道沒那?麼容易做成,七八個州府,能有兩三個好好修路就?不錯了,他也不一味催促,反正誰商路通暢賺到了銀子誰知道,一旦看到成果,剩下的就?能跟上了。不跟?那?也沒辦法,要麼有更好的法子讓老百姓都吃飽飯,要麼就?等著考績下等唄。

這還是許杏提醒他的,畢竟他的職位高?了,要管的人多了,地方?也大了,再事必躬親非把他累死,而且還沒有效率,所以必須學會分派任務,考核反饋。長青前?世到死都是個縣令,今生雖說一步一個腳印的升遷,算得上十分迅速了,可是他還沒有完全?準備好當一個上位者,許杏的提醒來得真是又及時又重要。

他想通了這個道理,把這個差事安排下去,就?轉回來處理眼前?的寒潮災害。按理說還不到十月,實在不該這麼冷,也不知道過?些日子會不會再緩和一陣子,可是天氣的事兒誰也說不準,為穩妥計,他隻?能做最壞的打算。

頭?一件事,要求所有州府縣,抓緊時間做好麥田除霜工作。甘陝一帶的糧食作物以小麥為主,現在有了紅薯,就?是兩種作物輪作,夏天麥收之後種紅薯,秋天紅薯收完再種上冬小麥,現在地裡的就?是剛種上不久的麥子。這樣?寒冷的天氣,時間短還好,時間長了麥苗也會受不了的,就?需要人為進行加溫除霜。這個活計莊戶人家沒人不會,不過?就?是十分辛苦,而且也要防著明火燒毀莊稼,長青要求各級官員都要去地頭?監督查看,作為勸課農桑的一項,誰也不能因為天冷就?不去。

第二件事就?是有關百姓防寒防凍的了。讓所有百姓都住上暖和的房子,這事兒隻?能是心懷天下的文人們?的夢想,長青從來不做夢,他提出的還是當年在安龍縣時的辦法,讓每個城鎮、村落都能有一個避寒之處,供赤貧之人熬過?寒冬。現蓋這樣?的大宅院是來不及了,也沒那?麼多銀子,便就?地取材,城鎮中可以選城隍廟、土地廟、庵堂等窮人聚集之處,村子裡則大多是祠堂或者土地廟之類的地方?,修整好屋頂、門窗,再儲備上柴火、棉衣等物。至於這些東西哪裡來,那?就?看當地的官員了,衙門裡出也行,發動富戶百姓捐贈些許也行。

“其實這都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長青道,“若是百姓富足,家家都有新屋居住,根本就?不需要官府費力。”

許杏卻不讚成:“治標不治本是沒錯,不過?即使是家庭富足,也不一定沒有人無處可去,你?想想當初咱們?怎麼在臨川救下的李氏母子。”

長青一時無語。

許杏就?道:“太平盛世、物阜民豐的時候,也總有些陽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些人還是需要衙門幫扶的。”這不僅僅是生產力和經濟發展的問題,還是社會治理問題。

“你?說得很是。”長青明白了她的意思,歎口氣。

“看你?天天為公事煩憂,跟你?說個高?興點兒的事吧。”許杏活躍氣氛。

“你?的新鋪子要開?張了吧?”長青微笑,“你?跟底下人說話的時候,我仿佛聽見了些。”

“是啊是啊。”許杏倒也沒覺得掃興,“準備得差不多了,十月初八就?開?張。其實當初在老家的時候我就?想開?一個這樣?的鋪子,專門賣紅薯產品做的吃食,既開?了飯館又賣了我的貨物,一個鋪子掙兩份錢,隻?是當時太忙了,我根本不可能開?得起來,這回我的願望實現了。”

長青握住她的手,看著她飛揚的眉眼,真心為她高?興:“那?可要恭喜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的鋪子裡都有什麼?”

“嗯,其實我也說不全?,是張彪家的全?盤打理,我也說了分兩成利錢給她。”許杏道,“反正後院的作坊跟咱們?老家的差不多,就?是做澱粉、粉條,適當也做些飴糖。前?麵的鋪子一半是小食肆,一半是賣貨的地方?,食肆裡全?是作坊產品加工的菜肴,招牌就?是酸辣粉,等夏天的時候我再加上涼粉,另外就?是豬肉粉條、白菜粉條餡兒的肉包子、素包子和餡兒餅,菜呢就?是豬肉燉粉條、豆芽炒粉條這些,再加上裹了紅薯澱粉炸的炸貨,什麼炸酥肉、炸魚、炸雞、炸茄盒之類的,反正在城東那?個地方?,消費的也都是老百姓,這些正好。”

“這麼一說我倒是想先嘗嘗了。”長青回憶往事,目光越發柔和,“當初你?剛做出澱粉的時候,跟我也是這麼說的,結果我等到最後,也沒等到你?炸這些東西給我吃。”

許杏沒想到他還記得,腦補了一下少年老成的長青心裡一直期待一份炸酥肉卻嘴上偏偏不說的樣?子,頓時覺得好笑,也真的笑了出來:“我當時在你?家連吃飯睡覺的地方?都沒有,頓頓吃紅薯,哪有那?個能力用油用肉?虧你?還認真記得。”

“你?受苦了。”長青心疼道。

許杏搖頭?:“當時也不覺得吧,畢竟你?們?沒把我賣了或者退回去,已經算厚道了。現在嘛,就?更不會了,你?要是真的要吃,等開?了張,我叫他們?送些回來就?是。”她偶爾說起過?去,卻並不是要抱怨或自憐的。

長青偏是特?彆敬重、喜愛這樣?的許杏,心中泛起波瀾,麵上卻隻?是看著她道:“好。”

許杏的重心放在了新鋪子的籌備上,對於幾天後的施粥活動並不十分上心,交給袁管家之後隻?是過?問了一次,得知鄭府裡是鄭夫人身邊的一個嬤嬤過?去,她本人不會到場之後,她就?更不在意了,反倒是準備送去白塔庵的衣物柴炭等物資更讓她重視幾分。

“是淨塵師傅帶著幾個人收下的,她說讓同您道謝,這些正是雪中送炭之舉。”同喜親自帶著小丫鬟和兩個小廝去送物資,回來跟許杏報告,“奴婢看了,她們?庵堂後巷還真的收留了不少人,像是乞兒,也有幾個老婦,咱們?送的東西他們?正好用得上。”

“有用就?好。”許杏點頭?,“咱們?也不圖他們?這點子謝,力所能及罷了。”

“正是呢,‘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咱們?作坊裡也有好幾個家裡精窮的夥計,得了咱們?這份工做,都很賣力,直說拿了工錢家裡人就?不用挨凍了。”同貴進來,聽見她們?的對話,便接了一句,“這樣?憑本事養家糊口不比坐在街上等一口施舍要強?”

許杏大為讚同:“正是這話,有這樣?的人,就?證明我這作坊開?得好,不光我賺了銀子。”

“那?也得是夫人,您懂得這麼多,知道如?何加工那?紅薯,才能開?得起來這樣?的作坊。”同喜道。

許杏卻不居功:“說到底啊,還是因為紅薯是個好東西。”世界第一經濟作物呢,可不是好東西?

第183章 施粥插曲

她們?這裡正說著,外頭小丫頭傳話,說袁管家求見。許杏就叫他到花廳裡說話。

袁管家見了許杏,也不羅嗦,直接道:“夫人,施粥的事兒遇上了些許麻煩。城中米貴,若按一開始的分量來辦,需要多花上百兩銀子。”

“差這麼多?城中好幾家米鋪,你都問過了?”許杏皺眉頭,“是商戶們?抬價嗎?”

袁管家搖頭:“並不是,小人報了咱們?府上的名號,他?們不敢的。幾家掌櫃都同小人說了,本地本就不產稻米,都是湖廣一帶運過來的,原就賣得比南方略貴些,今年又天寒,運河結冰,無法行船,他?們?都是靠存貨支撐,少了自然就貴。而且鄭大人府上牽頭施粥,幾位參政、參議大人的府上都要?參與,大家一起采買米糧,貨源就越發緊張了。”

許杏點頭表示理解,不過她並不想?在這種?形式主義的事情?上花冤枉錢,隻是這事情?又不能不辦,她想?了一會兒,忽然問:“張彪家的這些日子一直在籌備粉條鋪子的事兒,你知?道吧?”

袁管家點頭:“知?道的。”他?是府裡的大管家,夫人和大人相知?於微時,夫妻和美,也不分什麼私產,夫人的動向他?自然都是清楚的,不過他?事情?多,管不過來那?些,張家的如今專門負責夫人的產業,他?也沒?過問細節就是了。

“她正在這兒呢,方才還說籌備得挺順利,並沒?提到糧食價格有什麼異常。”許杏看袁管家想?要?解釋,就擺擺手,“非是我不信你,而是我忽然想?到,鋪子裡除了用紅薯做原料,另外也就是要?進麵粉來做包子,是不是說明麵粉的價格沒?有變化呢?”

袁管家放下?心來,回?答道:“正是。咱們?府上也是吃麵為主,采買的賬目也沒?甚變化,畢竟本地就種?麥子,糧鋪裡存貨充裕。”

“那?這樣吧,咱們?不施粥了。”許杏拿定?了主意,“你剛才也說了,除了鄭府,還有好些府第都要?施粥,百姓們?想?來也不缺這一碗粥,咱們?就出乾的吧,支上大鍋,咱們?蒸包子便是,菘菜粉條餡兒,原料也不貴。”

“夫人,這……會不會不大妥當?”袁管家都不用計算,就知?道在米價昂貴的當下?,這樣確實更經濟,可是跟彆的府上太過不同?了些。

許杏搖頭:“沒?什麼不妥當的。都說了是做善事,能讓老百姓填飽肚子就是好的,也沒?人規定?必須得給百姓們?喝粥吧?”

“話是那?麼說,可……”袁管家想?得多了些,擔心這樣會得罪鄭府。

同?貴,不,應該叫張彪家的,聽?了這半天,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便開口道:“這有什麼可是的?咱們?在府裡說實在話,現在老百姓們?最愁的根本不是餓,而是冷!施粥?沒?有厚衣裳出門的窮人家連出來領這碗粥都做不到,也沒?見她們?給施舍幾件棉襖!左不過是為了給自己弄個好名聲罷了,那?麼認真做甚?咱們?府裡的銀子可是夫人一點點掙來的,怎麼能隨便糟蹋了?那?施粥,若要?不挨罵,都要?熬得極稠,那?得多少米多少柴?菘菜粉條餡兒的包子如何就吃不得了?”

袁管家讓她連珠炮似的一頓說,隻剩下?了苦笑:“夫人,小人不是這個意思。”

許杏擺擺手:“我知?道,你是擔心人家都是施粥,隻有咱們?換個樣子,會讓鄭府的人不快。大可不必,若有人問起,你就實話實說,米咱們?買不起,包子是自家鋪子裡的東西,拿出來讓大家墊墊肚子,至於鄭府,不需要?在意,大不了說些好聽?的,反正他?們?折騰這一場,本來也就是為了名聲。”

袁管家隻好拱拱手:“是,都聽?夫人的,小人這就去辦。”

“跟張家的一起去吧,粉條都從鋪子裡拿,到時候一邊分發菜包,一邊宣傳,呃,提一提咱們?的新鋪子。”許杏吩咐道。

對於這種?打著做慈善的名義夾帶私貨給自己家打廣告的行為,許杏一點兒也不覺得心虛慚愧,本來就是多此一舉的事兒,她拿來利用利用又有何不可?

因為決定?好了要?在粥棚派發粉條包子,她又叮囑了同?貴幾句,讓作坊這幾日加班加點,多做出些粉條來,到時候好用,這才讓他?們?一起出去辦事了。

到了施粥的日子,雖說不需要?自己出麵,可許杏還是帶著一雙兒女去了現場。當然,他?們?沒?下?馬車,隻是在粥棚對麵的街上,不遠不近的看著。

鄭府去的人除了煮粥發粥的小廝之外還有一個嬤嬤和小丫鬟。那?嬤嬤穿戴十分整齊考究,把小丫鬟和圍著三口大鍋乾活的小廝們?支使得團團轉,不知?內情?的人恐怕要?以為她就是鄭夫人了。相比之下?,其他?的幾個粥棚就都顯得寒酸不少,一般不過兩三個下?人並一口大鍋罷了。其中最寒酸的就要?數鄭府旁邊掛著個“範”字小木牌的那?個了,裡頭雖有兩三個小廝並一個管事,可隻放了一張舊桌子和一個大盆,連口鍋都沒?有。

鄭府的管事在嬤嬤的授意下?講了些“鄭大人十分體恤百姓”、“鄭夫人惜老憐貧”之類的話之後?,終於宣布,粥煮好了,讓大家排隊領取。

而緊跟著,範府的粥棚裡,新安也掀開了大盆上蓋著的棉被,露出了熱氣?騰騰的包子。

大米粥固然香甜且貴重,可那?需要?吃到嘴裡才能感覺得出來,而包子不一樣,一露麵就把香味散到了在場百姓們?的鼻子裡。

有人探頭觀看,還有那?行動力強的,乾脆就來到了範家的棚子裡,甭管是啥,先要?上兩個再說。

“這位大哥,咱們?府上的包子個大、餡兒足,可是它蒸起來費勁,咱們?每人隻能給一個哈!”新安提高了聲音道,“鄭大人府上宅心仁厚,給您的粥也不少了,再來一個咱們?範府的包子,保證您吃飽了!留給旁人,留給旁人,哈!”

“你還彆說,這個包子味兒還挺好!”領到了包子的人們?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頓感驚喜。

新安看著他?們?一個補丁都沒?有的衣裳,心道張家嫂子說得還真對,這些人彆看在這兒領粥喝,一準兒能買得起鋪子裡的包子和粉條,便趁機大聲道:“菘菜粉條餡兒的大包子,城東許記食肆就有賣的!做餡兒的粉條也是好東西,那?鋪子裡還有好些粉條做的菜呢,粉條啊,粉條也賣呢,這玩意兒可好,又實惠又好吃!不過大家夥可得等上幾日,那?裡得十月初八才正式開張呐!”

他?這麼一吆喝,關注的人就更多了。範府的棚子前頭已?經排起了長隊,還有人說等會兒要?是嘗著真的好吃就等他?家鋪子開張了趕緊去買些,反正從這兒去城東也不算遠。

許杏微微一笑,放下?車簾子,吩咐回?府去,天氣?確實是冷,兩個孩子有手爐都有些受不了了。

“你們?覺得怎麼樣?”回?去的路上,許杏就問兩個孩子,“剛才看出了些什麼?”

寧哥兒年紀小,卻十分積極,搶先道:“娘,您想?的這個法子可真好,等咱們?的新鋪子開了張,這些人肯定?會去捧場的!反正依我看,那?些人也不算十分窮,說話走路都很有力氣?,不像是吃不上飯的人。”

許杏滿意的點頭,摸摸他?的發頂,誇了他?一句:“你說得都對,可見你是用心看了。”

欣姐兒這才不急不慌的說出她的發現:“除了弟弟說的,我還看見鄭府的老嬤嬤生?氣?的瞪著新安呢,不知?她是氣?新安借機給咱們?的鋪子引客,還是氣?咱們?府上出了風頭。”

“嗯,你看得很仔細,娘都沒?發現呢。”極短的驚訝過後?,許杏連忙表揚了欣姐兒,她剛才還真是沒?有注意鄭府那?邊的情?形,女兒倒是心細,把那?個老嬤嬤臉上的這點兒不對勁兒都看在了眼裡。不過她是不在意這個的,也不會因此動氣?。

第一天的施粥結束之後?,鄭府後?院的正房裡,鄭夫人正在聽?她最倚重的嬤嬤報今天的情?況。

“範家居然這麼做?真是泥腿子出身,上不得台麵!吃相也太難看了,連施粥的時候都忘不了她那?點子買賣!給了她機會,她都不會做人!”嬤嬤話音剛落,鄭夫人就變了臉色,一臉鄙夷的說道。

“算了,明日你就不用去了,叫個丫頭去瞧著些就行。”鄭夫人想?了想?,扭頭問身後?的丫頭,“大人回?來了?叫人擺膳,我要?跟大人說說此事。”

聽?完了夫人的話,鄭大人放下?筷子,若有所思道:“看來這是範長青借機告訴我,讓我不要?白費心思了。”

“老爺,此話怎講?這不過是內宅之事吧。”鄭夫人不信,“畢竟那?範夫人不過一個村姑,可能根本就沒?料理過這樣的大事,又沒?見過銀子,才會出這種?紕漏吧。”

鄭大人搖頭:“你不懂,範夫人可是十幾萬斤糧食說捐就捐的人,她這麼做,絕不是因為銀子,必是範長青授意她這麼做的。”

“那?他?就是不識抬舉!”鄭夫人一拍桌子。

鄭大人卻覺得不對勁,他?“嘶”了一聲,道:“我看他?在衙門裡對我算是尊重,從不逾矩,不該私底下?這樣囂張才是。你是怎麼跟範夫人說的?”

鄭夫人就把在白塔庵和許杏說的話簡單重複了一遍,最後?道:“我讓她把粥棚設在咱們?旁邊,還不是關照她?她可倒好,簡直是不知?好歹!”

“收起你的大小姐架子吧!”鄭大人卻變了臉色,對著妻子發起了脾氣?,“我確實是同?你說過,範長青是個人才,我想?讓他?為我所用,將來也是鄭家的助力,可是你怎麼說話的,拿人家當鄭家的下?人?你是不是覺得,你在施恩給她?”

第184章 方子公開

鄭夫人?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她擰著眉毛,精心塗抹的脂粉都擠出了細細的裂痕:“這麼多參政、參議,我獨獨讓他範家的粥棚挨著咱們府上,這不就是抬舉他們?再說上次在白塔庵,我也是給足了她臉麵,這難道還不夠?要不是老爺看重範參政,她一個村姑,如何能同我說上話?”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說得對,繼續道:“老爺,不是我說,你也是太仔細了些,就算你有愛才之心,也不需要如此小心。你是什?麼身份?宮裡娘娘是什?麼身份?更彆說九殿下了。你們想用人?,還不得有大?把的?能人?貼上來?就差他一個沒背景沒勢力的?小官?”

鄭大人沒有繼續指責妻子,而是思量了片刻,才道:“罷了,不管他們了,他既不肯為我所?用,就不要把人?得罪死?了,畢竟如今鄭氏的力量也大不如前。”

“怎麼老爺還忌憚他一個區區參政?”鄭夫人?不讚成,“要依妾身說,既然他不識抬舉,就乾脆尋個什麼由頭把他打壓下去,讓他不能礙你的?事?,這不就結了?”

“不妥。區區一個參政自然算不得什?麼,可是一個不滿而立的?從三品就不能等閒處之,陛下那裡怕是記著他呢,隨意收拾了他,萬一哪天陛下想起來,沒得招惹麻煩。”鄭大?人?歎氣,“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客氣?咱們說是太後?母族,可是姑母去世得太早了,這個太後?也不過是陛下登基之後?追封的?,在朝中的?影響太小了,至少現在可比不過潘氏。範長青年紀輕輕就爬得這麼快,說不得有幾分傲氣,瞧不上幾十年後?的?從龍之功也是有的?,他既不願意說破,咱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老爺……”鄭夫人?固然目下無塵,可是她最看重的?就是這個前程,因此儘管心中對範長青夫妻二人?十分不滿,卻也沒有反駁,而是帶著幾分不甘的?應了下來。

許杏當然不知道這些,她見施粥的?地方秩序井然,自家的?廣告打得也不錯,便不再考慮這件事?,而是專心督促作坊的?籌備工作——粉條已經生產出來了,現在要大?量備貨,另外食肆的?掌勺之人?也要抓緊培訓,跑堂小二的?說辭也得統一好。這些事?情都是同貴一手負責,不過許杏也沒當甩手掌櫃,每日都要過問的?。

十月初八是個大?晴天,而且跟前一陣子比起來也算得上暖和,爆竹劈裡啪啦的?一放,穿著乾淨整齊的?小二團團施禮,請大?家進店品嘗,許記食肆就算是開張了。

儘管這個儀式十分簡陋,可是進來捧場的?客人?卻不少,畢竟有不少人?都在城南範府的?粥棚裡吃到過粉條餡兒?包子了。

“夥計,你們這怎麼是‘許記’呢,不是範參政府上的?產業嗎?”有人?一邊等著稱粉條一邊問。

賣貨的?夥計也不遮遮掩掩,一邊忙活一邊答道:“咱們大?人?姓範,可咱們夫人?姓許啊,這是夫人?開的?鋪子。您啊有所?不知,粉條這個東西就是咱們夫人?製出來的?,來,您的?五斤粉條!”

也有好事?兒?的?食客一邊吃一邊問:“你家這飯食可有點兒?新鮮,怎麼沒有尋常的?米飯麵條呢?這個包子倒也好吃,隻?是花樣少了些。”

上菜的?小二笑嘻嘻的?道:“客官您也說了,咱家這包子好吃哩!一樣兒?好吃就勝過百十樣兒?的?不好吃,您說是不是?主要是我們東家說了,咱這個食肆呢,吃飯是一個事?兒?,頂頂要緊的?是讓客官們都嘗嘗這澱粉跟粉條做的?吃食,喏,吃得好了到那邊兒?去買啊!”

“吃得好有啥用?咱們又不是你家的?廚子,可做不出來這個味兒?!”有人?起哄。

小二也不惱,直接道:“這個酸辣粉啊,其實可簡單,就是煮粉條,再兌上湯汁兒?,這個湯呢,有辣椒有醋,反正您愛吃酸就多放點兒?醋,愛吃辣就多來點兒?辣子唄!那什?麼,您願意弄點兒?辣椒油就更香啦!要是想要配菜啊,那可花樣多著呢,您看我們鋪子裡就有好些種,燙點兒?青菜也行,弄點兒?豆乾兒?也行,肴肉也行,丸子也行,有辣子炒點兒?下水都香!”

“你說得倒是挺輕巧,那你家這炸雞炸肉,怎麼做的??怎麼就比家裡自己做得香酥呢?”另外有人?故意問。

要是一般的?飯館酒樓,鐵定?要把人?轟出去了,這人?擺明?了不懷好意,打聽食肆的?商業秘密呢。可是小二眉眼不動,臉上的?笑容一絲兒?都沒收起來:“客官吃著好,要不再來一份?咱們家這炸貨啊,都是用了咱們作坊裡出的?澱粉炸出來的?,又酥又脆,格外好吃。至於?說裡頭這味兒?啊,那是咱們的?獨門秘方,醃製得好!用的?花椒麵兒?、大?料、鹽、蔥花、薑沫、老抽、糖、黃酒,今天一早起來就醃上了,早就入了味兒?,下鍋之前把這些料仔仔細細的?清乾淨,再裹上麵粉跟澱粉兌一起調出來的?糊,一炸特彆香!”

這會兒?鋪子裡的?人?挺多的?,有在堂食區坐著吃東西的?,有等著酥肉炸好了買些回家的?,也有買包子的?,還有在櫃台一側準備買粉條的?,都聽著小二口若懸河的?介紹自家的?炸貨工藝。

有人?悄悄的?嘀咕:“這小二是個二傻子吧,人?一問就把底子都漏了。”

而“二傻子”小二已經開始轉而推銷粉團甜湯了:“客官,您這是辣著了?咱們店裡有甜湯,專門解辣解膩的?,用的?是細白的?紅薯澱粉捏成的?小圓子,跟紅小豆一起煮的?,小豆煮得酥爛,起鍋再加上紅糖,甜而不膩,您嘗嘗?”

人?家把方子都說給你聽了,多有誠意啊!食客便道:“那就來一碗吧。”

其實加了紅糖的?紅豆沙是有一點兒?甜膩的?,可是外麵紅撲撲、裡麵白生生的?小圓子卻不膩,咬在嘴裡還有嚼頭,讓它們這麼一調和,整碗甜湯還真就不膩味了,當然,剛才吃炸魚炸肉和酸辣粉的?油膩火辣也都沒有了。

“還真不錯,來小二,會賬吧。”食客掏出一串銅錢放在桌子上。

小二歡歡喜喜的?收了錢:“承惠六十八文。”

“哎,你先彆走,我問你,你這嘴皮子跟脫了韁的?野馬似的?,把你家廚子的?手藝方子都倒了個乾淨,不怕你們東家收拾你啊?”食客叫住小二,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小二哈哈一笑:“嘿!多謝客官關懷,您聽明?白了這做法,小人?就算是辦好了差事?啦!咱們東家開這個食肆,可不單是為了賺這個吃食錢,還有那頭呢!您各位都聽會了,是不是想自己做來吃?或者?自家也開個小食肆?那您不得買粉條買澱粉?喏,那邊兒?,咱家就賣啊!咱們這食肆後?院現開著作坊呢,粉條跟澱粉,一斤也賣,一千斤也有貨!”

總算把該說的?詞兒?都說完了,他放了心,笑嗬嗬的?去招呼下一位客人?了。

“還真是這麼回事?兒?。”另外一張桌子上坐著的?中年食客拈須微笑,接著吩咐身邊的?小廝,“去跟他們櫃上說,咱們要買五百斤澱粉,問問他們能不能給送過去。”

“老爺,咱家可是大?酒樓,他這兒?這菜色也進不了咱們酒樓吧。”小廝有些糾結,“彆買回去大?師傅不用。”

“咱們也有不少炸菜,用得上,粉條也要些,這東西雖便宜,可是做素齋倒是不錯的?。”中年人?解釋了一下。

小廝領命去賣粉條的?櫃台處排隊了,中年人?才自語了一句:“食肆送方子,倒也有趣。”

許杏儘管很?想去看看食肆和作坊銷售處的?營業情況,可是身份所?限,並不好直接跑過去查看,隻?能在府裡等消息。

同喜端了一盤子水果進來,看她神色有些嚴肅,便微笑道:“夫人?也彆急了,再有一個多時辰天就要黑,到時候同貴指定?來的?,您先吃點兒?東西,很?快就到了。”

“嗯,我也知道著急沒用,可是就忍不住要想想。”許杏笑笑,也轉移了話題,“這是什?麼?咦,柿子?”

同喜就道:“是呢,剛才廚房來回說今兒?采買的?見到了新鮮的?柿子,覺得難得,便買了呈上來了。”

許杏拿起一小塊柿子嘗了一口,隻?覺得十分香甜,連忙問:“欣姐兒?他們那裡都送了嗎?”

同喜道:“送了的?,不過都不多。今年秋天冷得太早了,有不少柿子在樹上就凍了,這樣熟透又沒凍過的?很?少,要不說難得呢。”

“這裡出產柿子?”許杏來到這裡不到兩個月,事?情一件接著一件,還真沒來得及好好了解一下本地的?物?產,“我怎麼記得甘州並不盛產柿子呢。”

“奴婢問了,這東西涼州產得多,城外山上就有不少柿子樹,咱們府上沒有莊子,也沒出過城,所?以不知道。”同喜回答,“不過這邊好像沒有柿餅,一般都是吃新鮮的?,要不就是放在外頭凍住,凍柿子能吃一冬天呢。”

“這樣啊……你去看看,還有幾個,給我拿倆來,咱們試試烘柿餅。”許杏很?久沒折騰果乾了,之前在南龍曬的?橙棗乾還沒賣到北地,她再也沒吃到過,沒想到這裡有柿子,真是太好了!

第185章 柿子棗子

天?色擦黑的時?候,同貴回府裡來彙報食肆第一天的經營情況了。

隻是她才剛見了禮,還?沒來得及開口,許杏就道:“你出門方便,給我留意些乾鮮果子,彆忘了。”

饒是同貴跟隨許杏多年,對她算是十?分了解,一時?之間?也沒反應過?來。

同喜就笑著給她解惑:“夫人聽說涼州產柿子,正想著烘柿餅呢,又懊惱知道得太晚了,恐怕錯過了旁的好東西。”

這?麼?說同貴就明白了,她笑著答應一聲,這?才說起今天?開張的情況:“晚食還?在賣著,鋪子沒打烊,因著天?黑了,我就先回來了。方才我跟請來的劉掌櫃粗略的核了一下賬目,刨去成本人工,食肆那邊能淨掙六百多?文,晚上若是賣得好些,八百文當是有的,櫃台那邊今天?有兩家?酒樓進貨,走得多?些,淨利就有三兩多?。”

“這?倒是不錯了,作坊那邊呢?我之前說讓你?們分開賬目,各記各的賬,分彆核算,怎麼?樣了?”許杏問。

同貴連忙回答:“都分開了的,作坊是作坊的,按今天?的出貨量,作坊的盈利也有四兩。”

許杏點頭:“這?樣說來,今天?能有八兩多?到九兩的淨利,倒還?不錯。不過?酒樓進貨這?樣的事情不是天?天?都有的,所以正常營業的話一天?能有一兩多?的淨利,也不賠本。再看幾日吧,若是能穩定下來就先這?樣,收紅薯的事兒得落實好,彆斷了原料。”

同貴答應了,又道:“現在紅薯好收,秋天?收下來的紅薯多?,家?家?都有剩的,咱們貼了告示,又讓夥計們家?去知會親戚鄉鄰,省城附近有不少人家?都知道這?事兒了,您放心吧。”

“那就好,你?趕緊家?去吧,明天?不用特特過?來,過?幾日再來跟我對對帳就是。”許杏覺得沒什麼?要囑咐的,看著天?色已晚,就叫同貴回去,等同貴一腳出了房門,她又叫住人,囑咐了一句,“彆忘了果子的事兒。”

同貴笑著回頭:“放心吧夫人,明天?一早我就去踅摸。”

許杏終於覺得了一點兒不好意思。

長青進屋的時?候正瞧見同喜在笑她,便問:“你?家?夫人今天?怎麼?了?新鋪子開張如何??”

同喜連忙往外?走,嘴裡回了一句:“好得很,夫人正高興呢。”

“回來了?我這?兒正琢磨事兒呢,偏她們打趣我。”許杏叫他?去換衣裳吃飯,“我去看看寧哥兒洗手了沒有,你?快些過?來,我的鋪子還?不錯,開門紅。”

長青看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露出個淺笑。

吃過?飯,許杏才說:“你?嘗嘗這?柿子,我覺得比咱們老家?的更甜。問了問,竟然說這?裡都不做柿餅,隻冬天?吃凍柿子,這?不是暴殄天?物嗎?”

長青拈起一小塊柿子吃了,也點頭:“是很甜。涼州這?裡有很多?柿子,本地人並?不覺得如何?珍稀。其實這?裡雖說坡地多?,土地也稍顯貧瘠,可是有林子,果子也不少,我記得風物誌上有記載,涼州肅州一帶也有許多?棗樹,紅棗和棗花蜂蜜都是不錯的。”

許杏雙手相擊,瞪大了眼睛看著長青,滿臉佩服:“我可真是糊塗了,還?到處吩咐人打聽,直接問你?就對了嘛!”

她說完就扭頭叫秋風:“你?去跟袁管家?傳個信兒,說讓采買的人去買涼州特產的紅棗和棗花蜜來,我要嘗嘗。”

秋風領命出去,長青才微笑著拍拍許杏的肩膀:“怎麼?,你?要做這?些果子的生意?我卻是要潑個冷水的,這?些東西雖說吃著好吃,可是終究不是什麼?金貴之物,也不新奇,不見得能賣得出去。”

許杏並?不反駁,隻是說:“我想試試看,如果能加工好,說不得就能放得更久,也能賣得更貴了,到時?候再給它們起個好聽的名字,說不得能成為涼州特產呢?”

隔了一天?,袁管家?剛來複命,說買到了品相較好的棗子和蜂蜜,同貴也提著一大筐子棗子過?來了。

他?們倒沒互相比拚一二,不過?都確認了,涼州這?裡確實出產一種叫做“狗牙棗”的棗子,鮮吃脆爽甘甜,乾吃香甜軟糯,是本地人都愛吃的果品。

“還?是你?袁大管家?有法子,居然還?能買到鮮果,我在外?頭街麵上就隻能買到乾的了。”同貴看到袁管家?麵前的一小份鮮棗,十?分讚許,“這?個時?節了,真真是難得得很。”

袁管家?抱了抱拳,看許杏沒有彆的事要吩咐,就告罪出去了。

同喜看了看,有點兒疑惑:“這?棗子無?論?乾果鮮果,瞧著賣相都不錯,怎的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許杏卻不以為意:“這?有什麼?,我倒覺得這?名兒起得彆致,所有人聽了都會如你?這?樣想,便會格外?上心幾分,這?名頭不就打出去了?”黑紅也是紅啊。

“夫人,這?棗子也好,柿子也罷,隻怕賣不上什麼?價錢呢,除非賣到不產這?些東西的外?地去,可是也不知道有沒有人來販賣這?些。”同貴並?不樂觀。

許杏忽然問:“我仿佛記得,咱們在老家?的時?候,董三太太說過?,涼州有他?家?的鋪子,入秋以後為了安排商隊的事,他?們夫妻要來一趟,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同喜想了想,說:“是有那麼?回事,奴婢當時?在夫人身邊,也聽見了。不過?奴婢記得她說的是涼州城,隻怕不是咱們這?省城。”

“咱們在甘州的時?候找不著他?們,到了涼州再不聯係聯係就不合適了。”許杏想了想,還?是準備給董三太太送個帖子,當然,並?不知道他?們準確的到來日期,便立刻寫了帖子,讓人送到涼州城董記商行去。

七八日後,許杏正跟同貴盤點新鋪子的盈餘:“從?開張到現在也有十?日了,除了第一日和第六日有酒樓進貨,量格外?大些,剩下的應該每天?都差不多?,平均一天?淨賺三兩銀子,比我預期的要差些,不過?也還?算可以。”

秋風從?外?頭進來,手裡拿了封短信:“夫人,門房收到封給您的信,說是從?涼州城送過?來的。”

許杏接過?來一看就笑了:“這?可是巧了,董三太太現在就在涼州,說要過?幾日路通了來見我呢。不過?這?怎麼?還?沒有路嗎?”

“你?忘了,是我下的令,讓各州府修路的。涼州知府孟裕安十?分積極,征了三百民夫,先修定北城到涼州城的路,已經修了快一個月,估計再有幾日就要完工了。”長青隻聽了個尾巴,正好給許杏解惑,“我在城樓上看了,他?倒沒偷工減料,官道修整得很不錯。”

定北城雖是單獨的省城,可是還?是包含在涼州府的地界內的,因此修這?段路確實是涼州府的職責,許杏聽明白了,又覺得有些不敢相信:“這?個孟知府這?麼?聽話的嗎?”

“他?確實比較積極,我這?裡吩咐下去的不少事情,他?都做得極好,甚至比潘昱還?要圓滑老練。”長青也了解了不少孟裕安的情況。

“聽你?吩咐是好事。”許杏不了解這?些,也無?意瞎評論?,“這?不他?修好了路董三太太就能來見我了。”

“嗯,很好。”長青點頭。

“你?有心事?”許杏很快就發現了長青的異常,“出什麼?事了?是衙門裡不順心嗎?鄭大人為難你?了?”

長青搖頭:“沒有。修路的事和百姓避寒所的事鄭大人都沒反對,現在執行得七七八八,他?也沒指摘於我。隻是近日我在城內外?訪查,聽到了些議論?,有人懷疑今年天?時?異常,怕有天?災。”

“天?災?”許杏很驚訝,“之前是冷得早了些,不過?這?陣子不是不冷了嗎?也沒下雪什麼?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發覺了不對勁的地方,頓時?臉色一僵:“好像打咱們來到省城,就沒下過?雨啊,陰天?是有過?,可是都沒有下。”

“如今是十?月底,要說冷熱,和往年比,倒也不算十?分異常,隻是這?無?雨無?雪,怕不是好兆頭。”長青很有些擔憂,“但是我也不敢貿然提出來,到時?候鄭大人責怪我一個惑亂民心,可不是好玩的。”鄭大人不針對他?是因為他?沒有錯處,若是有,他?可不敢保證鄭大人能寬宏大量。

“我如今困在這?府裡,等閒還?不好出去,也不知道外?頭人們怎麼?說的了。”許杏皺眉,她來到這?裡這?麼?多?年,雖然聽說過?鬨災荒,可是她從?來沒經曆過?,這?會兒這?麼?一想卻覺得十?分恐懼。

看她變了臉色,長青覺得有幾分懊悔,不該說出來嚇到她,便柔聲道:“你?也彆怕,我再叫人去查探查探,也給潘昱去了信,先看看再說。”

許杏沉默片刻,有些遲疑的問:“要不,我還?囤糧食吧?”

長青笑起來:“還?不必如此,麥子還?是耐旱的。”

可是許杏看得出來,長青還?是有幾分強顏歡笑的意味。有了這?個心事,在試著烘製的柿餅和自製的蜜棗都成功了的時?候,許杏的歡喜也打了幾分折扣。

不過?,不管怎麼?說,柿餅、乾紅棗和蜜棗都有了,她手裡也算是又多?了一個產品係列,這?次得考慮外?銷了。

第186章 北方乾旱(上)

紅薯作坊和小食肆的經營漸漸上了?正軌,許杏和同貴核算了?一下,刨除所有的?成本,一個月能有一百二十多兩的?淨利,去掉給同貴的?份子,許杏一個月能拿到一百兩。甘州的?酒坊穩定?的一個月能給許杏二百多兩,這麼一來,她?對這個收益也算是滿意。

收起了?銀票,許杏鄭重的?囑咐同貴,這次去甘州除了盤查酒坊的賬目外,也要去了?解一下那邊的?降水情?況,看是不是會有乾旱的可能。同貴見她神色嚴肅,便知道茲事體大?,十分上心。

董三太太在官道通車後的?第一時間就來拜訪許杏了。

她跟許杏也算是十多年?的?老交情?,不過?當初是許杏勢弱,想要搭上董家的?門?路賣貨,而今時移世?易,她?再?有錢也不過?是區區商家婦,許杏卻是朝廷禦封的誥命夫人。得了?許杏的?傳信,她?哪裡敢怠慢,彆說許杏有生意跟她?談,便是沒有,她?也得上趕著維持這份關係。

許杏在花廳見了?她?,彼此寒暄之後,董三太太就問:“夫人叫民婦來,可是有什麼吩咐嗎?”

許杏見她?開門?見山,自己也不繞彎子,就道:“是這樣,勞動你大?老遠跑一趟,一來是想問問,你對甘陝一帶的?商隊都了?解多少,二來是想請你看看我這幾樣東西?,能不能賣得掉。”

聽到這些問題,董三太太並不為難,痛快的?先回答第一個問題:“回夫人的?話,因為肅州和涼州都有通往西?域的?商路,而且咱們朝廷現在跟西?域那些國家還算和氣,所以從肅州和涼州往西?走的?商隊很多,董家也有,不瞞夫人,這次來涼州,就是因為外子要領一隊人西?行呢。至於甘州,原先是有路通著原州和北疆的?,這不打著仗嘛,又?有安王那檔子事,一般如果不是去甘州進貨銷貨的?話,商隊就不從那兒走了?。再?有就是薊州,它往東能通到關外遼東那邊,不過?遼東也挺窮的?,賣貨不行,去那邊一般都是收他們的?山貨皮子到中原來賣的?,那條路不大?太平,走得人少,董家也隻能走一半,並不很往東去。”

許杏聽了?就道:“原來是董三爺要親自帶隊啊,看來這次的?規模極大?了?。”董三爺夫妻經過?這麼多年?的?經營,早就在董氏一族站穩了?腳跟,雖還不是總當家,卻?也有了?極大?的?話語權,這次出門?,說不得就是最後的?試金之路。

看她?明白了?,董三太太也露出幾分笑意,嘴裡卻?謙虛道:“也說不上什麼極大?,反正商戶人家嘛,東邊買了?西?邊賣,為了?多賺幾兩銀子,總是要多出幾分力氣才是的?。好?在範大?人命令各地整修道路,實在是咱們商戶之福,現在多幾匹騾馬也不妨事的?。”

她?這裡見縫插針給長青歌功頌德,許杏也隻好?毫不臉紅的?生受了?。

董三太太察言觀色,見許杏神色愉悅,心知自己的?馬屁拍到了?地方。這麼多年?來這位大?人步步高升,卻?始終不納二色,可見他們夫妻關係極好?,他們家一介商人,即便每年?拿出大?筆的?孝敬銀子,也很難直接跟朝中大?臣搭上關係,倒不如她?這裡殷勤些,跟範夫人處好?了?,有多年?的?合作交情?,關係怎麼也不會差了?。

因此她?便繼續介紹:“各個商隊帶的?貨物千差萬彆,單看他們家主是做什麼行當的?,有的?專一賣布匹,有的?則賣茶葉酒水,還有的?賣筆墨紙硯,當然也有許多像民婦家裡一樣,做南北乾貨的?,其實不瞞您說,民婦家的?商隊也會帶些旁的?,比如瓷器之類,畢竟那麼遠走一遭嘛,能多帶些肯定?是多帶些,一來一往,都是銀子哩。”

“那可好?,正好?你給看看這些可能賣嗎。”許杏很高興,讓同喜親自去端托盤上來。

董三太太剛才就想著,不知道範夫人要讓她?看什麼,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隻要不超過?一萬兩,她?自己做主買下來也使?得,因此便停下了?話頭,盯著同喜手中的?托盤看。

“這是……棗子?”董三太太沒想到夫人身邊的?掌事大?丫鬟同喜親自端來的?托盤上擺了?三個小碟子,都是乾果。

“董太太嘗嘗,柿餅和蜜棗都是我們夫人親手做的?。”同喜笑眯眯的?讓她?品嘗。

“呀!是夫人親手所做?民婦今天可真是好?運道!”董三太太連忙用帕子擦了?擦手,拈起一塊柿餅嘗了?嘗,接著就露出驚喜的?神色,“夫人好?手藝!這柿餅香甜軟糯,彈牙拉絲,好?味道!”

許杏知道她?要逢迎自己,不過?看她?的?表情?,應該也是真的?覺得東西?不錯的?,便微微一笑,讓她?接著嘗嘗蜜棗:“這是放了?不少糖做的?,恐有些甜膩。”

柿餅董三太太當然吃過?,許杏給的?並不算多新奇,不過?是賣相很好?,味道也很好?罷了?,她?雖然有些誇張,但心裡也是真點頭的?,而這個蜜棗,看著賣相就有點不大?行,略顯乾癟,她?也不知道怎麼誇,便放在嘴裡嚼著。

然而很快她?就悟了?:“這個蜜棗也是極好?的?!要是民婦說得沒錯,這東西?蒸八寶飯、包粽子之類的?,隻怕比普通的?紅棗要好?得多!”

“我也是來了?省城才知道涼州出產柿子和‘狗牙棗’,這蜜棗是我試著做的?,因為放了?很多糖和蜂蜜,還要注意火候,所以要比乾紅棗貴上不少,不知道你對這幾樣乾貨可有興趣?”許杏也不兜圈子,“若能賣,我打算開個小作坊,直接加工這些東西?。”

“能賣。”董三太太很肯定?,“民婦家就是賣南北貨的?,民婦自問還有幾分眼力,隻是不知夫人這裡能有多少貨源?”竟是直接就把買賣敲定?了?。

許杏卻?有些底氣不足:“並不多,畢竟這些果子新下來的?時節已經過?了?,現收也收不到多少,不好?加工了?。”

董三太太卻?道:“那也無妨,夫人,民婦回去就跟外子說說這事,來年?夫人這裡有了?貨,董記有多少收多少。”

礙於身份,許杏沒好?意思說出一句“真有魄力”,而是客氣了?一下,表示兩人已經完成了?口頭約定?,這才轉而問起涼州城的?情?況:“董太太一路走來,可見到什麼異常嗎?農田可有乾裂?”

董三太太主動提出收購許杏的?這幾樣乾果,並不全是為了?要拉關係,而是真的?確定?這幾樣東西?都能賣掉,又?是乾貨,放的?時間很長,不愁剩下。談了?一筆生意,她?越發精神抖擻的?,然而聽了?許杏的?問話,卻?又?幾分遲疑:“夫人的?意思,民婦不大?明白,說實話,民婦行商多年?,於農桑之事不大?精通。”

“是我沒說清楚,定?北城裡已經兩個多月沒下過?雨了?,所以我就想問問,涼州那邊是不是也很乾旱。”許杏擺擺手,解釋了?一下,“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明年?的?果子。”

“哦,要依民婦看,應該也是乾的?,城裡的?道路上都總有灰塵,不過?都說北方天氣不比南方,原就乾燥些。”董三太太斟酌著說。

許杏點頭,沒再?多問。

她?這裡沒發現什麼異常,可是去甘州的?同貴卻?帶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夫人,我還沒問呢,程管事就先說了?,甘州今年?很乾燥,擔心影響了?糧食,這樣老百姓們就隻能以紅薯充饑和防備不時之需,那咱們酒坊裡很可能要缺原料。”

“缺原料就缺原料吧,酒這個東西?畢竟不比糧食要緊,你下回再?去的?時候跟他說,若是真的?采買不到,便停工十天半月也使?得。”許杏囑咐了?一句。

長青這裡的?情?況卻?比許杏想得要艱難許多。

鄭大?人第一次對長青黑了?臉:“範大?人,我知道你想要政績,我也想要,隻是你這一張嘴就是十萬兩銀子,胃口也太大?了?!”

長青拱手:“大?人,並不是下官一味追求功勞政績,實在是今年?天時不佳,省內乾旱日久,怕要有旱災,不得不提前?做好?準備啊!”

“旱災?欽天監都沒說有旱災,你怎麼能在此惑亂民心?”鄭大?人一臉的?憂心忡忡,“你數日來頻頻外出走訪,召見下屬,聯係州縣,我念你是儘忠職守,從未阻攔,可是你也不能妄言啊!”

長青深吸口氣道:“大?人教訓得是,是下官妄言了?。隻是若要保證今春糧食收成,各地都需要興建儲水湖,至少也要多打些深井。甘陝下轄五州六十縣,每個縣就算有一百個村子,每村打一口井,最少也得十五兩銀子,這樣算來十萬兩並不多,更何況儲水湖或水庫之類工程頗大?,造價也高,這些銀兩恐怕都不夠。”

鄭大?人定?定?的?看了?他片刻,才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若並不必要,你這樣勞民傷財,將來怕是連我都要被彈劾的?啊!”

長青沉默。

“你叫人去查各地的?糧庫、常平倉,這事兒有人來找我,我都給壓下去了?,查查也好?,真要是有個什麼事兒,出了?紕漏是要掉腦袋的?。可你這大?興土木之舉,我可不能太過?偏袒於你啊!”鄭大?人一臉的?愛莫能助。

第187章 北方乾旱(中)

長青雖然想到了鄭大人不會痛快的給他批銀子,但是這樣?對方?說得這樣?直白,還是超乎了他的意料。作為皇帝陛下的表兄兼舅兄,封疆大吏鄭大人?的格局居然始終局限在功績和彈劾上,實在是差了些。隻是他一時也無法和上官相?抗,隻好施禮告辭。

陳都事和王經曆都在長青的值房裡等著他。見他陰沉著臉進來,兩人?對視一眼,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範大人?,那如今可如何是好?”王經曆歲數大些,先開口問。

長青並不會遷怒於?手下,隻是語氣有些蕭索:“我不過一參政,並無決斷之權,對各府縣也不過是建議罷了,如今鄭大人?不同意,我沒有權力調動大筆銀兩,各州府若是不願聽我的,或沒有銀子,我也無能為力。”

“鄭大人?是不相?信有旱情,還是不肯批銀子?十萬兩倒也確實不是小數目。”陳都事想了想,問道。

長青之前也不是沒體驗過被?上官為難的滋味,不過這一次不同,鄭大人?字字句句都是為了他自己?的政績功過,可是給出的借口卻又偏偏讓人?無法反駁。他搖頭歎氣:“也沒有什麼區彆了,我若是不能證明今冬明春必有大旱,他是不可能應允的。”

“這天氣之事,誰能打包票?不然何來未雨綢繆?”陳都事的臉色比剛才更不好看?了。

王經曆用胳膊肘捅了捅陳都事:“你莫要多說。現如今也隻好如範大人?所說,接著等下去了。”

長青隻覺得一腔鬱氣無處紓解,到了下衙的時候便不坐馬車,自己?沿著長街慢慢的走?。走?到分岔路口的時候,他腳下一轉,往城東而去。

新平和後?來的小廝如鬆跟在後?麵,正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他方?向錯了,就聽他問:“你們?夫人?新開的鋪子在哪?”

這個地方?新平知道,他便快步走?上前,伸手比著方?向:“大人?,還要往前走?三條街,再往南拐便能看?見了。”

長青便徑自走?去,等到拐過彎來,不用問人?,他也看?到了“許記”的旗幡。在門口站了片刻,他才走?進門去。一坐下就有熱情的小二前來詢問他要吃什麼,等聽完一連串的名字,他微笑?起來:“那就要一碗酸辣粉,一份炸素肉吧,哦,再要五個白菜粉條的包子。”

小二一聲“客官稍候”就大步去了後?廚。

長青便揮手叫新平和如鬆都坐下來:“你們?每人?吃兩個包子墊墊,等下回?去,府裡約莫也快要傳飯了。”

如鬆今年十四?,是在甘州的時候買進府裡的,對主子們?的過往並不清楚,隻知道大人?很是和氣,便也不十分害怕,而是先謝了賞,又問:“大人?,您也說咱們?府裡都快要傳飯了,怎麼還要來這裡用這些小吃呢?”

長青夾起一塊剛送上來的炸素肉,道:“唔,就是來嘗嘗夫人?的方?子。”

“可是回?府去請夫人?給您做不是更好?”如鬆還是不理解。

“那不一樣?。”把一塊素肉咽下去,長青才給出了一個如鬆更加不能理解的解釋。

如鬆能不能理解不重要,重要的是長青坐在這裡,聽夥計小二們?說著似曾相?識的話,吃著很多年前嘗過的味道,想著剛重生?時那些滿腔悲憤委屈無處排遣的日子,那時候,隻要在許杏身側,他就覺得輕鬆平和,有活著的力量,也隻有有許杏在身旁,他才有這樣?的感覺。

他知道,許杏就在他們?的家裡等他,可是他不想把自己?惡劣的心情帶回?家。

一碗酸辣粉很快就下了肚,他甚至喝光了碗裡的湯汁。熱辣之意從腹中升騰至全身,讓他的額角都見了汗珠,而他心中的憤懣之氣也仿佛隨著汗水流了出來。

回?到家的時候,長青已經完全恢複了平日的狀態。

可是晚飯他吃得就不多了。

“怎麼不吃了?”許杏看?著兩個孩子吃飯,一抬頭,發現長青早就放了筷子,正安靜的看?著自己?母子三個。

長青微笑?著抹去寧哥兒腮上的菜湯,道:“下午下衙早了些,想著還沒去你鋪子看?看?,就在那吃了碗酸辣粉和一個大包子,這會兒倒不餓。”

“哦,怎麼樣?,我鋪子裡的小吃,味道還行吧?”許杏笑?吟吟的問。

“很不錯。”長青讚了一聲。

等到兩個孩子都回?房去睡了,許杏才坐在長青書案對麵,問:“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

“何出此言?”長青正在給寧哥兒寫描紅的字帖,也不抬頭。

“吃飯的時候當著孩子我沒問,可是你從來不會提前下衙,更不會下了衙自己?在外頭轉悠。”許杏盯著他,“你有心事。”

長青的手頓了頓,繼續寫下去:“並不是什麼值得瞞著你的事,下午的時候心情有些煩躁,不想回?來讓你擔心,正好也沒去過你的鋪子,便去了。”他把白天的事說給許杏聽,但是話語間已經沒什麼激烈的情緒了。

許杏聽了,自然也沒什麼好辦法,隻能歎氣:“我從前聽人?說官場雲波詭譎,陰謀算計數不勝數,這些年來自覺跟著你也見識了不少,現在看?來,咱們?經曆得還是太少了。”

“是啊,我這些年走?得太順了。”長青今天想了很多,“雖然經曆過危險困難,可是大多都是我竭儘全力就能解決的,可是眼下這事,我偏就無能為力。”

“哪怕鄭大人?說一句他就是不相?信會有大旱,我也不會如此鬱悶。”長青放下筆,看?著許杏,“朋黨,爭鬥,功過,越是高位之人?,越隻顧這些,卻不顧及百姓疾苦。”

許杏站起來,繞過書案走?到他身邊,雙手按住他的肩膀,輕聲開解他:“我還記得,當初我因為擔心粉條賣不出去而焦慮不已,是你說凡事儘人?事聽天命,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就隻能交給上天。如今,這話也是我要對你說的,你把自己?能做的能說的都做了都說了,也就問心無愧了。”

長青抬起手臂,扭身握住了她的手。

禦書房裡,皇帝正在翻看?著手中的奏折,嘴裡問:“封印前隻有這麼多折子了嗎?”

“回?陛下,是隻有這麼多了。”身側侍立的內侍彎腰回?答。

皇帝“嗯”了一聲,在折子上寫了一個“準”字,便放到一邊,又拿起了一份。

可是他隻看?了幾?行字就變了臉色,急聲道:“傳旨,讓戶部梅尚書和欽天監秦監正來見朕!再傳內閣王大學士!”

兩盞茶的時間之後?,禦案前就站了三名大臣。

“秦愛卿,今年北方?乾旱,欽天監推算如何?可有大旱之災?”幾?人?見禮完畢,皇帝就直接問起欽天監的監正。

還不等秦監正回?話,另外兩人?就變了臉色,他們?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凝重的表情。

秦監正差點?跪下,連忙回?答:“回?陛下,今年冬天北方?大部分地區降雨降雪都比往年要少,但是目前還未形成大旱之勢,欽天監也沒有推算出有大旱災。”

他的話並沒有讓在場的幾?人?生?出什麼輕鬆之感。戶部尚書梅友就問:“敢問陛下,您是如何想到此事?可是北方?已有災情折子送來?”他就知道是有事,不然也不會找他,畢竟找他就是要銀子的。

皇帝把手中的折子遞給內侍,示意他送給幾?位大人?傳閱,同時道:“是鄭明複上了折子,說甘陝今年冬天幾?無降水,他擔心有旱災,請欽天監幫助測算,又請示朝廷能否調撥銀兩,幫助地方?整修水利,蓄水防災。”

王閣老先點?頭:“鄭大人?果然是心係百姓,又有防微杜漸之心,令人?好生?敬佩。”

皇帝露出個極淡的笑?容:“鄭愛卿確實忠君體國,代朕牧民,為朕分憂。梅愛卿,你看?他所說的二十萬兩工程銀子,何時可以撥付?”

“這……陛下恕罪,今年夏季洪水,湖廣稻米歉收,又因北疆戰事連綿至今,軍餉糧草開支巨大,上年又剛平定了安王之亂,當時國庫的虧空還是今年才補上,故此……”國庫沒錢。

“秦愛卿,即刻去著人?推算北方?天氣情況,若有大旱之兆,立刻報來!”皇帝的臉色不好看?,區區二十萬兩銀子,能保一省百姓不受乾旱之苦,戶部居然都不願意拿出來!

不過他也知道,梅尚書說得雖有誇張,卻也是事實。

“陛下,天災不可等閒視之,不論欽天監測算結果如何,陛下還是要儘快回?複鄭大人?,讓當地官府百姓都早日做好準備比較穩妥。”王閣老說道,“且鄭大人?奏折中所言興修儲水之處以及打井取水等工程,便是沒有旱災,也是有利百姓之事。”

“愛卿所言甚是。”皇帝頷首。

時間很快就到了年底,紅薯作坊裡的水井中仍然能打出清水,甘州那邊傳出的消息,知府大人?已經儘出了府衙賬上的銀兩,甘州各處都在打井挖蓄水池,反倒沒人?覺得來年會有大旱了,酒坊的業務也十分平穩。許杏核對了賬目,十分欣慰。

“涼州那邊也在打井了,不過聽說衙門賬上沒了銀子,正在讓城中富戶捐銀子呢,民婦這種?商戶,每家都捐了二十兩。”董三太太來給許杏送年禮,說起了涼州城的情況。

涼州知府的府中,知府孟裕安正在吩咐幕僚:“趁著年節,讓商戶們?再捐些,今年新收上來的商稅也都撥下去,能修多少修多少。”

幕僚有些猶豫:“大人?,這是不是太過了?”

“有什麼太過的?咱們?路修好了,確實來了幾?個商隊,今年多收了一筆商稅呢,本官下定決心了,就跟著範長青走?,說不得我的前程都在這裡了!”孟裕安道。

第188章 北方乾旱(下)

經過了入秋時?的?異常寒冷之後,這個冬天,北方的?大部分地區反倒比往年來得暖和,沒有風雪凍雨,多數時候都是晴天或多雲天氣。住在城裡的?人們為省下取暖的?碳錢慶幸的?時?候,靠天吃飯的農人們卻開始擔憂起來了。

欽天監沒有得?出準確的?大旱災的?預報,隻是根據現在的?情況給出了比往年降水略少的結論。“要到開春再看?全是廢話!”皇帝十分不滿。

“陛下息怒,天時?向來瞬息萬變,難以預測也是正常的。”王大學士站在書案一側,躬身勸解著。

皇帝深吸口氣:“朕自然知道,可是若不早做打算,等到旱情真的?嚴重了,後果不堪設想!”

王大學士就道:“陛下心懷百姓,是社稷之福。鄭大人早就上了折子?,想必也是密切關注此事?的?,有他在,陛下也不需過於掛懷。”

“是啊,鄭愛卿畢竟是朕的?表兄,確實能為朕分憂。”皇帝神色略見舒緩,“戶部沒給出銀子?,他也沒有一再的?索要,甚是體諒朝廷的?難處。”

王大學士眉峰微動,卻沒說什麼?。

這個新年倒是過得?十分平順,無論是京中還是邊塞,都沒有什麼?大事?發生。範府裡因為沒有完全除孝,也沒有什麼?特彆的?慶賀活動,不過是用心做了團圓飯,長青也多在家陪伴孩子?們罷了。

然而,直到整個正月過完,北方多個府縣都沒有雨雪,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擔心起旱情來。

“夫人,甘州的?情況開始不好了。雖然潘大人下了命令修蓄水池、打井,但是很多蓄水池裡存的?水都快要乾了,井水也越來越不好出,大家都擔心今年要有大旱,百姓們已?經不願意賣紅薯了。”二月初,同貴年後第一次去甘州巡查酒坊,就帶回了壞消息,“因為有您之前的?話,程管事?跟我?說,他已?經準備關了作坊,現在隻賣存貨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許杏還是心裡一沉,點頭道:“如此也很是妥當,天災當前,總要先保全糧食。粉條的?作坊也關了吧?”

同貴點頭:“也是隻賣存貨,不再加工了,都等著下了雨旱情過去了再說。現在看來,似乎是甘州的?旱情最?為嚴重,咱們這裡好歹還陰過幾次天,甘州一直就沒見過雲彩。”

“嗯,咱們這邊的?作坊也要如此。”許杏囑咐她?,“能少用些水就少用些,不行,過一陣子?也關了吧。正好年前沒多少果子?了,我?也沒弄那做乾果的?作坊,如今倒是省事?。”

到了二月裡,涼州一帶終於下了一場雨,可是對於乾涸已?久的?土地來說,這場雨遠遠不夠。接下來的?連日大晴天終於讓所有人都確認了,今年春天的?旱災已?經形成。

“怎麼?樣?我?就說得?聽範長青的?吧?”涼州知府衙門裡,孟裕安雙眼放光,拍打著官帽椅的?扶手,再次慶幸自己?押對了寶,走對了一步棋。

幕僚躬身問:“大人,現如今旱災已?成,是不是還不能鬆懈?”

“廢話!當然不能鬆懈,不過啊,咱們這該打的?井打了,該挖的?溝挖了,涼州的?糧庫裡可都有糧食,我?怕什麼??旱災啊,荒年啊,這是天災!這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但是呢,本?府是不是竭儘全力?了?咱們能熬一天是一天,實在熬不過了就開倉放糧,老百姓嘛,餓不死就不鬨事?,隻要這涼州死的?人少,沒有流民,本?府就是天大的?功績!”孟裕安說著說著就笑了,“薊州那姓吳的?,等著吧,有他好看!”

他口中的?“姓吳的?”就是薊州知府吳吉平。此刻,留著三縷美?髯的?吳知府正在召集幕僚議事?:“確定已?經旱情嚴重了?”

底下之人個個噤若寒蟬,並不敢接話。

“不行,不能往上報!讓各個知縣想法子?!”他重重的?拍了拍書案。

“大人,不然還是往布政使司衙門送個消息吧,之前不是有個參政讓咱們修整水利的?嗎?”有一名年紀較大的?幕僚還是開了口。

吳知府想也不想的?就否決了這個提議:“送了又如何?他一個黃口小兒,空口白話讓本?府掏銀子?修那勞什子?的?蓄水池,本?府憑什麼?聽他的?無稽之談?他若真的?有能耐,怎麼?不去勸鄭大人,給咱們批了工程銀子??算了,先等著吧,說不得?明日就下雨了。”

因為乾旱,今年的?春耕事?宜就比較不順暢,長青雖然不用像從前那樣親自到鄉下去,可是也在重點關注此事?,然而傳回來的?情況卻很不樂觀。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商隊多了。

也是因為乾旱,官道不見一絲泥濘,也不需擔心貨物?淋水,往來的?行商之人倒比往年要多些。甘州和?肅州的?黃芪黨參等藥材已?經開始成為商隊們的?必買貨物?,尤其是當初許杏建議、長青下令研究推廣的?人工種植藥材,因為更加低廉的?價格和?更充足的?供應量,贏得?了不少商隊的?注意,隻此一項,甘州的?商稅就增收了一成。為此,甘州知府潘昱還專門給長青寫了信來,報告這個好消息。

到了三月份,範府靜悄悄的?除了服。

範守業是前年過年的?時?候離世的?,長青夫妻守孝三年,按時?下禮法,實際是二十七個月,又因為前一年有一個閏月,因此到三月的?時?候就出了孝期。現在省城甚至整個甘陝地區都籠罩在旱情的?陰霾裡,人人都憂心忡忡,尤其是官宦人家,因此範府也沒有操辦什麼?儀式酒宴,隻是發了帖子?,跟同僚們說了此事?而已?。

當然,也沒多少關注這點小事?了,因為旱情終於徹底爆發,完全捂不住了。

“不是說尚且在控製之中嗎?”許杏聽同貴跟她?說了外頭的?消息,有些不相信,等長青回來了就向他求證。

長青搖頭:“出事?的?是薊州和?肅州,涼州這邊,包括甘州原州等地都還能控製。”

“到底是怎麼?回事??”許杏問。

“鄭大人駁回了我?的?建議,沒有給撥銀子?,我?身為副職,又不能跳過主官給朝廷上折子?,這事?情就沒了下文。甘州涼州等地都是府衙裡自行籌措銀子?興修水利、預防天災,而肅州和?薊州就根本?沒有理會,現在到了小麥抽穗灌漿之時?,甘州等地湊合著灌溉,雖然減產,但尚能有收成,可這薊州就完全無望了,百姓沒了糧食,自然就出事?了。之前我?令他們排查糧倉,大約他們也沒有做,反正並沒有放糧,遭了饑荒的?百姓南下乞食,成了流民。”長青詳細的?說了亂子?的?由來。

許杏先感慨了一句:“難怪你?說有的?時?候升了官還不如原來在一地做主官好,至少我?記得?你?當縣令和?知府的?時?候都往朝廷上過折子?,現在反而不行了。”

感慨完了,她?才歎氣:“老百姓不是徹底沒了活路,誰會願意逃難當流民呢?”

“不止如此。”長青說到這裡,臉色也陰沉下來,“這些流民向南去了燕州和?直隸地界,遭到了官府的?驅趕,出了人命,之後就有些人乾脆逃進了京城,在京城鬨了起來。”

“啊?這……這事?情就大了。”許杏明白了。

長青點點頭:“正是,此事?如今已?經驚動了聖上,接下來也不知道會如何了。”

禦書房裡,皇帝陛下把手中的?茶盞重重的?摜在書案上,冷聲質問跪著的?一眾大臣:“欽天監不是說看不出來今年有大旱嗎?餓殍滿地流民四起了,還不是大旱?戶部,還是沒銀子?是吧?直隸府,拿著朕賜的?刀對準朕的?子?民?”

此起彼伏的?告罪聲中,王閣老異常沉默。

等到皇帝下了旨意,令相關官員即刻處理此事?,這些冷汗涔涔的?大人們才劫後餘生一般,紛紛退下。

皇帝單獨留下了王閣老,問他:“老師,此事?您怎麼?看?”這個時?候的?他,麵上早已?沒了震怒之色。

然而麵對這樣看似平靜的?皇帝,王閣老比方才更加小心。他躬身道:“陛下折殺老臣了。方才陛下的?旨意已?經極是周全,想必可以迅速平息流民之禍。”

皇帝並不滿意,追問道:“流民之事?並不難辦,朕說的?是這旱災。”

“陛下的?意思?是……”王閣老抬了抬頭,又低下去。

“朕的?表哥,嗬嗬,給朕玩了一手漂亮的?。”皇帝的?話裡帶了幾分陰測測的?意味,聽得?王閣老心頭發涼。

王閣老離開之後,皇帝才道:“叫你?們掌院立刻來見朕。”

牆角處有人影浮動,很快就沒了蹤跡。

片刻之後,令所有官員們忌憚的?督察院掌院就跪在了皇帝麵前。

“去查查,自去冬以來,甘陝一帶所有四品以上官員都做了什麼?。”皇帝下了命令。

很快,他就看到了厚厚的?卷宗。秉燭看到深夜,皇帝才拿起一頁紙,低語:“範長青……”

京中的?事?情許杏他們不知道,當然知道也無力?改變什麼?。薊州原就位於甘陝一省的?最?南部,流民們沒人北上,倒是沒破壞省城這裡的?安寧。許杏的?所有作坊鋪子?都停工了,她?也顧不得?心疼,而是繼續了之前的?辦法,給夥計們發一半的?工錢,讓夥計們都回家去。

她?也不知道這工錢要燒到幾時?,不過想必是快要熬過去了。

第189章 大災之年

許杏安排好了自己的產業,同貴來?給她報喜了,原來是她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這可是大好事,正好這陣子鋪子也停了,你就好生在家裡?歇著?,若是悶了就過來?說說話。”許杏對她們幾個跟隨自己多年的人都很有?感情,格外希望她們的日?子能過好。同貴和張彪的歲數都不小了,終於有?了孩子,她甚至比當事人都高興。

同貴年紀大了,又?照顧許杏生了兩個孩子,說起這些?來?便不像當下的小媳婦們那樣靦腆扭捏,隻是有?些?擔心:“我倒是沒覺得有什麼難受的,就是愁著?,過一陣子咱們作坊鋪子都開起來了,我再不方便出?門,那可怎麼好呢。”

“你現在最要緊的事兒就是肚子裡的孩子,張護衛又?不是養不起你們。”許杏說道,“作坊現在也開不起來?,等開起來?了,實在不行就勞煩張護衛幫忙巡上幾回也就是了,我又?不是信不過你們。且我看如今這情形,隻怕到秋天都夠嗆呢。”

許杏聽長青的意思,張氏兄弟很可能是督察院放在地方的密探,那麼不論同貴知不知情,至少在俸祿這個方麵?,她的生活是不成問題。

“說起來?外頭的事兒,夫人可知,如今肅州知府已經被問罪了?”同貴雖然住在府裡?的後巷,但是畢竟是常在外頭行走?,尤其是商戶之間,故此一些?消息還挺靈通的。

“肅州?不是薊州嗎?”許杏見最近長青忙碌,也就沒多打聽外頭的事情,旱情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決的事兒,她也不必要天天動問,隻要長青狀態尚好就好,所以並?不知道最新的消息。

同貴搖頭:“不是薊州,是肅州,聽說在京城鬨事的亂民主要是肅州去?的,朝廷就要治他的嘴了。”

等到長青回家,許杏便趁他喝茶的時候問:“今天張彪家的過來?,跟我說肅州知府被問了罪,這事於你們有?礙嗎?”

長青放下茶盞道:“於我倒是無妨的,隻是鄭大人很生了場氣。這事情越鬨越大,連兵部和戶部也牽扯進去?了。陛下雖未降罪於鄭大人,卻也讓他徹查,也是有?些?敲打之意。”

“怎的還有?兵部戶部的事呢?”許杏沒想到牽扯這麼多。

“肅州的糧倉有?些?個不可說的勾當,所以根本沒法?開倉放糧,老百姓餓得狠了,就盯上?了給北疆軍運糧的車隊。”長青知道的細節就更多了,“搶劫官軍他們還不敢,隻是去?偷,但是那是軍糧,除了戶部的押糧官之外,有?兵部派的官兵護送,區區百姓自然就被捉住了。”

“然後……”許杏的心頭一緊,已經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了。

果然,“不知是官兵失手,還是他們有?意為之,反正就把人打死了。偷糧的百姓死了三個,重傷了兩個,死的人中?有?一個是不足十歲的孩子,一下子就在當地激起了民憤。”

“這事情無人處置,甚至被當官的壓了下去?,是不是?”許杏問著?,心裡?卻已經知道了答案。其實這並?不難猜。

長青點頭:“是。當地知縣不敢隨意處置,便上?報了肅州知府,得到的回複是兵部戶部在執行公務,北疆大軍的軍糧不容有?失,刁民咎由自取,再有?鬨事者以造反論處。”

“然後這些?災民就南下,一邊是為了乞食求生,一邊也是要討個公道?”許杏吸了吸鼻子,“可是他們走?到直隸,又?被當地官府拔刀相向,於是群情激奮,鬨將起來??”原來?這才是整個流民之事的真相。

“大致就是如此了。”長青道,“這事情捂不住,已經上?達天聽了,接下來?隻怕所有?甘陝的官員都要被治罪。”

“那你怎麼辦呢?”許杏擔心的看著?他。

長青苦笑:“隻能等著?聖上?的旨意了。”

“此事我沒有?主要責任,最多就是被牽連些?許,不會傷筋動骨的。而?且這世界上?總有?些?事是我們沒法?子決定的,我儘了力,問心無愧也便是了。”長青看她露出?又?氣憤又?擔憂的神色,反倒把她摟在懷裡?,安慰起她來?。

然而?這些?事情的處置結果就像懸在甘陝一眾官員頭上?卻始終不落下來?的利劍,直到入夏時全?省大部分地區下了一場大雨,也沒有?個說法?。

“倒不是朝廷做不了決斷,而?是實在無法?顧及這許多了。打從進了四月開始,江南和湖廣一帶就連日?下雨,幾條江河都要決堤,兩廂對比,北方的乾旱都不那麼嚴峻了。”長青說著?就歎氣,“今年先旱後澇,糧食減產甚至絕收,朝廷也是艱難得很。”

“這可真是禍不單行了。”許杏隻覺得頭疼,“好容易咱們這兒下了這場雨,多少有?些?緩解,南方又?遭了災。”

“如今下了雨固然好,卻又?要防著?麥收之時下雨,也是片刻不敢放心的,連鄭大人都三令五申的部署夏收之事,可見要緊了。”長青道,“我過些?日?子可能要去?底下府縣看看,須得幾日?功夫。”

當南方的洪水泛濫成災、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的時候,北方的甘陝地區已經完成了夏糧的收割入庫。整個行省的夏糧減產四成,賦稅也隻收到了去?年一半的數量,饒是這樣,也讓省裡?上?上?下下的官員們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好歹要比顆粒無收強。南下的流民也被朝廷簡單安置了兩個月之後遣了回來?,雖然夏糧沒了,好歹能種秋天這一季的紅薯,也就餓不死了。

他們要的公道,卻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要到,有?沒有?可能要到。

“我想得是很好,可是今年這天時這般,果樹也結得不好,柿餅和蜜棗都做不出?多少,竟是白白的勞動你跑這一趟。”許杏又?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胃口不好,雇人做的柿餅和蜜棗都自己留下吃了,麵?對合作夥伴董三太太,她有?些?不好意思。

董三太太本就是三個孩子的母親,看著?許杏的樣子就有?了幾分猜想,便笑著?道賀:“原來?是夫人有?了好消息,這可是大喜事,恭喜夫人。如今身子可還好?”

許杏雖不主動宣揚,倒也不遮掩,便笑著?謝了她:“前些?日?子天氣熱,有?幾分難熬,打進了八月,天氣涼快了倒是舒服許多,也不怕你笑話,那些?柿餅和蜜棗,大半都進了我自己的肚子。”

“這有?什麼值得笑話的?這個時候,不拘是什麼,能吃下去?就是極好的!”董三太太連忙道,“其實這個果子的事民婦並?不著?急,也不是來?催夫人發貨的。這不是外子又?要往西去?,民婦想著?許久沒見夫人了,如今北方又?沒了災情,就跟著?來?了,給夫人請個安,說說話,民婦就是極高興的。”

許杏笑笑,問:“府上?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如今路上?可太平?”

董三太太道:“春上?鬨旱災的時候不大好,民婦家裡?兩支商隊都沒走?,如今卻是沒妨礙,都很是太平,倒是南邊因為洪水,許多道路都沒法?走?了。要不是北邊這條線撐著?,家裡?也是不好過。不過,咱們甘州的藥材是真好,不瞞夫人,利潤極大。”

這事兒許杏知道,甘州的藥材種植已經很成規模,相應的加工炮製、采購外銷等行當也都發展了起來?,再加上?道路通暢,賣到中?原甚至西域等地的極多。今年雖說大旱,可是知府潘昱一早就在抓水利設施,基本上?保證了灌溉,所以包括藥材在內的農產品隻是減產,卻沒有?絕收。相比於被旱情嚴重折磨的其他州府,曾經最窮困的甘州,如今倒是最有?興旺之相的。

紅薯耐旱,產量又?高,夏天的麥子收完,不用官府強製,百姓們就把所有?的農田都種上?了紅薯。到了九月秋收,家家戶戶都收獲了足夠吃到明年的紅薯,所有?人都放下了心,今年當是不會再挨餓的了。

許杏的作坊和酒坊也終於得以再次開張。

“這會子可算是放心了。唉,咱們回來?了這一年,我就沒收入幾兩銀子。”許杏熬過了吃什麼吐什麼的艱難時期,身體舒服了些?,也有?精神盤點盤點自己的小金庫了。

長青看她精神好,也跟著?輕鬆下來?:“你隻管看看賬目也就是了,不都有?底下人辦嗎?”

“可說呢,再過兩個月,張彪家的就要生產了,我還得自己盯著?些?,好在過了年我身子不便的時候她應該也就能出?門走?動了,反正你現在也不大用到她相公,便叫他們一家子一起出?門也無妨。”許杏盤算著?,“我覺得你說得對,張彪他們肯定私底下還有?一份俸祿,上?回他娘子過來?的時候身邊跟了個婆子,說是專門買來?伺候的,瞧著?他們就是手裡?不缺銀子的樣子。”

“你彆問他們,還和從前一樣便是。”長青囑咐道。

許杏自然是點頭答應。

長青這才道:“邸報上?說入秋之後,南方洪水退去?,災情已經大大緩解,又?有?朝廷賑濟,已經沒什麼大事了。接下來?隻怕朝廷的處置就該到了。”

第190章 北方明珠

當?今的皇帝陛下正值壯年,乾綱獨斷,並?不是處理不了辦事不力或貪瀆不法的官員,恰恰相?反,一旦龍顏震怒,要收拾的可不是一個兩個人,也?正是因為如此,朝廷才遲遲沒有處置旱災和水災中?明顯該被懲處的官員。人全都沒了,誰乾活呢?

而入秋之後?,各地的災情都在減退,生產生活秩序都在回歸正常,欽天監一眾官員提著腦袋跟皇帝保證,明年必將是個風調雨順之年,這下子,皇帝終於可以騰出手來秋後算賬了。

根據欽天監的測算,今年北方?的旱情中?,真正最為嚴重的其實是甘州和涼州,然而這兩地並?未出現?流民,甚至還收上來了相當於往年六成數量的糧稅,至於?商稅銀子,甘州較前?一年多收了四成?,涼州都多收了一成?。

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對皇帝來說,沒有比較就沒有憤怒。

旱情比不上甘州嚴重的薊州餓死了人,肅州打死了人,還釀成?了流民之亂,不收拾他們收拾誰?於?是薊州知府因為失察、瀆職,官職一擼到底,永不敘用。而肅州知府就更慘了,他還有糧倉的事兒說不清楚呢,直接抄家下獄,等著刑部判決。至於?布政使司衙門的一乾官員,所有主?管相?關事務的,通通罰俸一年。

“沒了?”許杏等了一會兒,發現?長青沒有彆的話,便有些不相?信的問。

長青微笑:“沒了,哦,我要去書房寫請罪折子,所有人都得寫的。”

許杏露出個大大的笑容:“能用銀子抵過,就不是事兒,咱們家有銀子,不怕!”不就是扣工資和寫檢查嗎,不叫事兒了!

長青摸摸她的臉:“這下你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你快去吧,寫得誠懇一點兒,也?彆忘了分辯分辯,你那個說了不算啊。”許杏想著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長青什麼都好,也?不傻,可是偏偏有點兒封建士大夫那種家國?情懷,可彆真的往自己?身上攬了一堆錯,萬一皇帝陛下當?真了可就麻煩了。

長青回頭:“放心,我有分寸。”

進了書房,他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許杏有孕,他沒多說,其實他們這些人且還沒有過關呢。肅州和薊州糧倉的事兒一個是知府知情參與,一個是知府不知情,可是敢把腦筋動到官糧上,隻怕上頭也?是有人的,看皇帝的意思,肯定要一查到底,查明白了,他們才算是安全。他自然是不怕的,可是接下來未必沒有風波。

“不是你們都罰了俸祿嗎?怎麼胡參議還被下了大獄呢?”臨近年關,布政使司衙門的一名參議被抓進了大牢。這也?是省城裡的大事了,許杏就是在家休養,也?得到了消息。

“糧倉的事情,陛下還在徹查呢,肅州知府招出了他。”長青說,“說不得朝中?還有人參與。”

“那這下鄭大人那裡有沒有乾係?”許杏問。

長青搖頭:“至少目前?來看,鄭大人與此事無?關,但是一個失察之罪是免不了的。”

“可是鄭大人跟陛下是親戚,他又不知情,應該不會很嚴重的。”許杏很明白這一點。她雖然不喜鄭家人的做派,可是倒也?沒說就盼著人家倒台。

“你說得是。”長青也?不很在意鄭大人的處置結果?,反正即使鄭大人被罷了官,也?輪不到他來當?這個封疆大吏。

“哦對了,也?不光有懲罰的,還有嘉獎的。”長青道,“潘昱升官了,大理寺少卿,年後?就要進京上任。”

“呀!那我可得給?潘夫人去個信,好生恭喜她才是,潘大人這是連升好幾級呢吧。”許杏從前?看過許多有關大理寺的電視劇,隻覺得這官很大。

長青搖頭失笑:“好在你先跟我說了,不然要貽笑大方?。大理寺少卿同甘州知府一樣,也?是正四品,品級不變,不過進了京,大理寺又是直屬陛下的,‘京官高一級’,而且麵聖機會多,自然就更有前?程一些。”

“原來是這樣,那也?是很了不起的。”許杏點頭,並?不覺得不好意思,“他又有皇後?娘娘的關係,必然前?程似錦。”

“接任甘州知府的也?是熟人,段文彥,就是段大人的長子,現?在正做著通判的。”長青繼續道。

許杏回過味兒來,也?隻好感慨一句:“還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甘州確實治理得不錯,可是潘大人如果?不是皇後?的族侄,誰知道能不能做得上大理寺少卿?段文彥就更是了,來這裡不過兩年,就連升兩級,就算有他自己?的本事,他父親甚至整個段氏的支持也?是不可忽略的。

感慨歸感慨,許杏倒不覺得心理不平衡,這種事情在她生活的後?世?都不稀罕,更彆說當?今的時?代了。他們家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也?很不錯,沒什麼值得憤世?嫉俗的。她接著問:“還有嗎?”

長青點頭道:“還有一個,涼州知府孟裕安,你可能不大知道他,也?要進京了,鴻臚寺正卿。這人也?有趣,得了旨意,居然當?天就給?我送了一封信,說他的政績多虧了我的提點,我何曾提點過他?大約是在外放知府的位子上坐得太久,要進京了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吧。”

“怎麼樣?我就說吧,跟著範長青說的走,準有好處!這回我進了京,好似比我那大舅哥官職還略高些,哎呀,這事兒讓人心裡舒坦啊!”涼州知府衙門裡,孟裕安正喜笑顏開的跟幕僚喝茶。

“鴻臚寺好啊,九寺之一,事兒少官職高!本官呢也?沒有什麼封侯拜相?的野心,甭管他實權大不大,正經的從三品正卿大人!踏踏實實的在這個位子上致仕,再給?兒孫鋪鋪路,我也?就彆無?所求嘍!”孟裕安對這個升遷命令十分滿意,“當?年我也?想著要大有作為,可是這麼些年過去了,也?就那樣吧,當?個太平官,有什麼不好?你看那範長青了吧,力氣沒少出,釘子沒少碰,最後?還在吃掛落,為什麼啊?他沒有背景!往後?怎麼著還不一定呢!”

“以後?如何,還未可知!”鄭府中?,鄭大人也?在跟夫人說著同樣的話,隻不過他的臉上卻是半分喜色都沒有。

“事情是胡顯他們做的,陛下怎麼還專門下旨申斥你呢?這是糊塗了不成??”鄭夫人也?是臉色陰沉。

鄭大人一拍桌子:“夫人慎言!”

“是,是我說錯了話。”鄭夫人連忙道,“可是這事情確實跟你沒關係啊,他們做這樣的事,當?然得瞞著你了,東窗事發了反倒連累了你,陛下這般,完全不給?你留情麵,還提拔了那潘家小兒,這不就是在針對你嗎?”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可不要說了。”鄭大人語氣低沉,“他們私下盜賣官糧,茲事體大,我作為上官居然毫不知情,確實是有失察之責,再加上旱災的事,陛下對我有氣也?是有的。不管怎麼說,陛下沒動我,就是念著姑母的情分了,可朝廷裡總是要交代一二的,這才抬舉了潘氏。”

“姑母去得太早了,也?不知宮裡的淑妃娘娘能不能替你說上幾句話。”鄭夫人越說越覺得煩躁,“潘氏如今倒是如日中?天的。”

鄭大人歎口氣:“雖說是陛下玩得一手好製衡,可是潘昱此人也?確實扶得起來。那甘州,如今憑著水利灌溉並?廣泛種植紅薯,再無?人餓死,又有藥材和那個什麼‘甘州醇’的酒,往來商隊頗多,百姓已見富庶,號稱‘北方?明珠’。你想,潘昱的履曆上有此一筆,如何會沒有好前?程?不過是來得早了些罷了。”

“他不過是個摘桃的!那些東西不都是範長青在那的時?候弄出來的嗎?那酒坊,我聽說還是範夫人的私產。”鄭夫人不忿。

“你如何知曉?”鄭大人問,區區一個酒坊,他自然是不看在眼裡的,不過聽說主?人是範長青,他才略有幾分興趣。

鄭夫人支吾了一下:“我就是聽說那個酒坊生意還過得去,就想……這不就差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是他家的產業。”

“夫人啊!”鄭大人當?然明白老妻的未儘之意,又不好多說,便點到為止,“咱們京城裡產業眾多,實不必把這點子蠅頭小利放在眼裡。”

年底的時?候,同貴生下了一個兒子,母子平安,隻是張彪中?年得子,寶貝得不行?,舍不得他們母子奔波,便自告奮勇攬下了去甘州酒坊核查年底賬目的任務。

對此許杏倒也?沒有什麼異議,反正以張彪的身份,他也?不可能在這麼個小酒坊的賬目銀兩上動什麼手腳,隻是看到他帶回來的賬冊和銀票,還是驚訝了一下:“這……不是拿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