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一縷夕陽投射在窗台上。
送來的食物一動不動, 林雪河還靠在桌邊,托腮犯困。看著橘黃的光斑移動到桌麵,百無聊賴地伸出手指去按。
陽光穿透他的指甲,血肉冒起了煙。他瞬間就疼醒了, 甩甩手, 又忍不住歎氣。
也不知道那個笨蛋跑出去沒有。
用在陸崇身上的麻醉劑肯定比他身上的劑量重很多。雖然是狼族混血, 但除了特彆皮實之外,對上血族的伴生能力也沒有什麼顯著優勢。
他一開始還想岔了。
秦宴那種高傲得要死的血族,從骨子裡就看不起人類,也默認所有血族都看不起人類。拿陸崇來試探挑釁, 不過是覺得有趣。
因此,如果他表現得無動於衷,秦宴正好就順理成章地隨意處置陸崇, 像處置其他普通人類一樣, 隨意地予奪生殺。那樣是行不通的。
相反, 他對陸崇表現出特彆的態度,反而會讓秦宴重視起這個人類,想要探究陸崇身上到底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
雖然他也能想到,那探究的方式估計會很血腥折磨,但隻要秦宴的興趣還在, 陸崇至少就還不會死, 正好也能利用起狼族的種族優勢。擁有那樣強大的自愈能力, 隻要還剩一口氣,就有機會跑出去。
他才不會親自去救陸崇, 考慮到這一步就夠費心的了。
如果陸崇連這點傷痛都承受不住, 這種地方都跑不出去,怎麼還好意思說喜歡他呢。
想完了那邊, 林雪河順便抽空操心一下自己。
按照預言,[詛咒]有可能死在今年的任何一天。
他之前還覺得,就算能活到年底的最後一天也沒剩多長時間了,早死晚死都得死的,何必在意。
但自從被關進這個房間裡,他隻待了一天就覺得,還是再多活活吧,起碼彆死在這憋悶的地方。
萬一傳出去,他是被秦宴關小黑屋關死的,未免也太丟臉了。
林雪河垂眼把玩著手中的骨簪,默不作聲地思索。
他的伴生能力很寶貴,又不能無限使用,不能隨便浪費在秦宴身上,跟那種可以批量複製的血清玩消消樂。
早知如此,在和平行世界的林雪河相遇時他就應該問得更清楚些,起碼得知道血清注射後的有效時間,或者有什麼能克製的條件。
連他都不了解的血清,除了秦宴,城堡裡其他血族和血仆應該也沒有資格使用吧。
正常情況下,其他血仆根本擋不住他。隻要秦宴不在,或者他能確定秦宴身上沒有[祝福]生效的時間點,就能離開這裡了。
但也說不準。如果秦宴財大氣粗,把[祝福]複製了無數份發遍整個城堡呢?
他又沒有一身腱子肉,能像陸崇一樣不靠伴生能力跟身高兩米的血仆近身搏鬥。
想來想去煩躁得很。
他並沒有立刻脫困的緊迫感,連在這種時候都會想白天太曬了,等到太陽完全熄滅時再去外麵逛逛看。
但他不喜歡自己總是因為[祝福]吃癟——仿佛作為[神諭]的另一麵,天生就是要被克製的。
他也有許久沒感受到林流的心緒波動了。除了能確認她活著,雙生子的感應也沒什麼用。
骨簪在手指間轉動了幾圈,林雪河反手將頭發撥到一邊,插了進去。
他身上沒有任何聯絡工具。就算有,這種時候也沒有什麼能求救的對象。
或許大家對他的防備從一開始就都是對的。
他現在越來越不想當好哥哥了,甚至覺得[祝福]消失會更合他心意。
等一下……
林雪河恍然。
他不會是個反派吧!
馬上就要被正義消滅的那種,所以占卜才說他活不過今年?
不會吧。
雖然偶爾心裡陰暗了點,但是他隻是個沒出過遠門的可憐的小吸血鬼,他能乾出什麼壞事呢。
他需要緩緩。
事已至此,還是先躺會兒。林雪河起身往床邊走,還沒等坐下,房門又被推開。
“聽說你一整天都沒有進食。”
秦宴親自端著金光閃閃的食物托盤走進來,溫柔道,“沒有一個好身體,怎麼能在婚禮上容光煥發呢?我希望所有賓客都能看到你最美麗的樣子。”
林雪河悄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看向他手裡的托盤。那碗黏糊糊的血羮看起來很倒胃口。
明明隻有鮮血才是唯一合胃口的食物,卻非要浪費食材的新鮮度烹飪成這種人類食物的模樣。
一邊輕視人類,一邊又模仿人類的進食習慣。真是搞不懂。
“不喜歡?”秦宴說,“沒關係,我為你帶了一點小禮物,或許可以當做開胃的前菜。”
林雪河還沒來得及說惡心,看見他把一根戴著鉑金戒圈的無名指扔進血羮裡。
殘肢像陷入沼澤一樣緩慢地沉下去。傾斜的指根露了一點在外麵,還有一角閃光的金屬光感。
林雪河一眼就認出,那是他親自挑選的鉑金戒指。
那是陸崇的手。
秦宴仔細觀察他的表情變化,嘴角不自覺的微微翹起,似乎享受其中。優雅的皮囊下包裹著惡劣的本性。
就像幼時看著手下把林雪河一遍遍按進水裡,對他而言,這隻是惡作劇般的行為,隻是無傷大雅的遊戲。
他喜歡林雪河,才會花時間做這些遊戲。可惜林雪河總是不懂他,也不愛配合他的樂趣。
林雪河平靜地注視著麵前的那碗血羮,半晌,親手把那枚鉑金戒指從斷肢裡摘了下來,擦乾黏糊的血跡。
戒麵上原本暗光粼粼的水紋嵌進擦不掉的鮮紅,像喝飽了血,變成另一種妖冶的美麗。
林雪河把戒指戴到了自己手上。
“這也能算是送給我的禮物嗎?”
林雪河說,“這是你從彆人那裡偷來的。”
秦宴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惡作劇的快意在心裡迅速蒸發消失。
“親愛的,你總是知道怎麼讓我生氣。”他咬牙切齒地微笑。
“我怎麼會乾偷竊那種沒有格調的事情?但它出現在我的城堡裡。隻要主人死掉,我就可以隨意處置,對吧?”
“……”
林雪河閉了閉眼,平靜的表情沒有絲毫裂痕。
但他忽然問起一個毫不相乾的問題,“我聽說,一針劑的血清隻能使用一次伴生能力,對吧?”
他們彼此都很清楚,他口中的“血清”是什麼東西。
秦宴神色微變,聽到他又問,“你來見我之前,注射了多少[祝福]的血清?”
“……”
“你好像真的以為,自己有能力把我困在這裡。”
林雪河忽然抬頭,眼角眉梢都帶著笑弧,明媚燦爛不可方物。語氣卻隻有入骨的淩厲寒意。
“要試一試嗎?親愛的。”
**
理智上,林雪河知道他在說謊。陸崇還沒死。
殺了陸崇,就意味著他把這個人類正式當做情敵看待。他會認為這是抬高了人類的身份,把人類和自己相提並論。
以秦宴的性格,絕不屑做這樣的事。
但那確實是陸崇的手指。暴露在空氣中的血管端口凝結著熟悉的氣味。
林雪河緩慢地摩挲中指上的戒圈,明白自己正在體驗的感受,實際上名為心疼。
這和他想的不一樣。
他明知道陸崇會被折磨——甚至這就是他有意引導的結果,可親眼看到這根手指時,竟然覺得喘不過氣來,胸膛裡塞滿了密密麻麻的抽痛。
他的心臟在為另一個人疼痛。
除了林流,他從沒有被任何人這樣影響過。
這感覺讓他難以理解,眼眶發酸,甚至感到惶惑,隨之而來的暴戾情緒完全無法由理智掌控,迫切地需要弄壞些什麼東西尋求發泄。
“你的手指也應該全部斷掉。”他對秦宴說。
話音消散在空氣中。秦宴的雙手上出現了一層溫和的金色光芒,如同保護罩,在抵消詛咒的同時無聲破碎。
林雪河早有所料,注視他的眼底浮起濃鬱的血紅,毫不停頓地繼續道,“你的腳也應該斷掉。”
“……”
“還有你的骨頭,每一根都應該斷掉。你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不應該存在。你的心臟,肝臟,腸胃都應該變成惡心的血糊。你的血液應該像早晨的露水一樣被蒸乾。”
“……”
他的詛咒一句句說出口,秦宴身上但金色的光芒不停閃爍著,一層又一層地碎掉。
就像在一層層破盾。他並不直接詛咒秦宴死亡——那會一次性使用太多力量。而是用小的詛咒累積次數,消耗秦宴事先注射的血清。
他在賭。賭他和[祝福]哪一個先堅持不住。
數不清說到第幾句,他看著秦宴的表情逐漸失去控製,嘴唇發乾。那金色的保護罩依然沒有破完。
他的喉嚨裡湧起一團腥熱,強行咽下去之後莫名地笑出了聲,“你真的很怕我誒。”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這個吸血鬼一支接著一支注射血清的場麵。注視著秦宴的血眸像清亮透徹的紅寶石熠熠生輝,仿佛透過骨架看穿一個空有自尊,內裡卻狼狽懦弱的靈魂。
他忽然分外想念陸崇。
那個幾乎不敢跟他大聲說話,被他咬著脖子吸血都不反抗的人類,卻又從來都無懼他的詛咒,對他不設任何防備,追到另一個平行世界也要說喜歡他,不管不顧地給他熾熱的吻。
他喜歡的是那種喜歡。
“你知道嗎?在某一個平行世界裡,你被我用打年糕的錘子打了三十七下。”
他露出懷念的表情,沒頭沒尾地對秦宴感慨,“當時那個你都被錘成肉泥了誒。我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好惡心,又好好笑。”
“……”
“有些事情,果然是要親手做過才會明白的。”林雪河說。
“我原來是這麼想殺你的啊,從小時候到現在,一直都是。隻是隔太久,差點連自己都忘記了。”
他咳出一口鮮血,語氣溫柔地說,“你死掉吧。我希望你今天就死在這。”
“……”
最後一層金色光芒消散,他還沒有停手的意思。
現在離開還有一線生機,但或許是出於自尊,秦宴並沒有逃離,身體裡的伴生能力也隨血液流轉,手臂的肌肉膨脹成數倍的粗壯,青筋暴漲,“你瘋了,林雪河。”
他自己也沒乾多正常的事,卻還在對另一個瘋子表示不理解,“你想為了一個人類跟我同歸於儘?”
林雪河很認真地想了想,搖頭說,“我隻是很討厭你。”
他的伴生能力是[狂化],幾乎可以看作陸崇狼族體質的加倍版強化,有種宿命般的相似。
但他們又完全不同。
陸崇的堅韌銘刻在身體的每一寸骨骼裡,隨著他一起成長,生生不息。
而眼前的吸血鬼,隻是在依賴短暫維持的伴生能力。
誰要跟他同歸於儘啊。
林雪河微笑著重複第一句詛咒,“我希望你的雙手雙腳全部斷掉。”
[詛咒]的伴生能力還有剩餘,房間裡卻再沒有保護罩的光芒亮起。秦宴驟然失去平衡,魁梧的身形像一座小山轟地塌倒在地,用肩膀勉強支撐起身體。
他使用伴生能力強化身體的哪個部分,林雪河就讓他身體的哪個部分斷掉。就像他對待陸崇的手段,耐心地折磨,看疼痛讓那張高貴的虛偽麵孔徹底扭曲。
林雪河走到他身邊蹲下來,抽出發間的骨簪重重地敲在地板上,薄薄的骨殼碎落一地,露出裡麵純銀的注芯。
握住銀簪的手被腐蝕得血肉模糊,他臉上的表情卻異常的美麗,毫不猶豫地捅進秦宴心口裡。
秦宴痛得低/喘一聲,無法反抗地仰麵躺在地上,望著他的眼睛卻眯了起來,癲狂大笑。
“林雪河,你是在為他報複我嗎?你真的愛上了一個人類?”
他注射的[祝福]血清還不夠多,是他賭輸了。但任誰都想不到,林雪河敢這樣拚。
在完全不知道他注射了多少支血清的情況下,以伴生能力耗儘死在這裡的決心,為一個人類複仇。
“身為血族,愛上了一個人類。太可笑了。”秦宴說,“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我知道啊。”林雪河百忙之中抽空回答,“因為我是反派嘛。”
他握著銀簪,一次又一次地戳進去,把那顆跳動著的碩大心臟搗得稀巴爛。他原本真沒想這樣的,可就是一下又一下,根本停不住手。
“我的小狗很可愛,陸崇也很可愛。”他自言自語般絮叨,“你才醜呢。你是我見過最醜陋的怪物。”
“……”
“你把他關在哪裡?都說了讓他走,你就是不聽。”
“……”
“他是我的。”
林雪河最後一次拔出銀簪,仍嫌不足般劃過這張討厭的臉,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他是隻在這個世界裡有的陸崇,彆的世界裡可沒有呢。你也想要他嗎?嗯?憑什麼?”
“……”
秦宴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已然微弱的嗓音竟沒有多少憤怒和恨意,隻有深重的惋惜。
“林雪河,你才是最大的怪物。”
第52章 第 52 章
窗台上有動靜傳來時, 林雪河鼻子正往下滴血。
他小時候受欺負,同齡的血族小孩也是從窗戶進來的,有點心理陰影。留著那麼寬的門不進,非要走窗戶的感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雙手捂住流血的鼻子, 轉頭望著窗戶, 預備隻要有人影出現, 就詛咒對方掉下去。
沒想到上來的人比他還先開口,“靠!”
陸崇說,“我怎麼又沒趕上啊。”
他從窗戶往裡翻,一進來就看到秦宴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狀況慘烈。相比之下,林雪河坐在旁邊正常得都不顯眼了。
林雪河眨了一下眼睛,說, “你怎麼還沒走。”
“問的這什麼話。”陸崇靠著牆緩了緩, “這不是來找你嗎?”
麻醉劑的效力一天一夜才退散。從地下室裡走出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這座黑色高塔。
簡直是從林雪河家一比一複刻過來的,建起來的用途也就不言而喻。
倒是給他節省了尋找的時間。
不過這地方高得很,塔身上也沒什麼著力點,他一路過來揍了多少個血仆都已經數不清了,力氣消耗得很快, 費勁爬上來有點頭暈。
還好。來的路上他還在幻想拯救公主的英雄情節呢, 最差的情況都在心裡預期過了。還好還好, 公主看起來比他健康很多。
親眼見到林雪河沒事,甚至堅強地自己把神經病乾倒了, 他精神鬆懈下來, 扶著牆根吐得稀裡嘩啦。
“……”
林雪河不想碰這個房間裡的任何東西,抓起一把頭發擦了擦流到下巴的血跡, 走到他身邊說,“你看起來也還好嘛。”
“那必須。”陸崇吐完了,順杆子繼續裝,“我還能讓一個吸血鬼給折磨死?搞笑。”
凡事還是得多練。經過這一遭折磨,他對身體裡力量的控製度有了明顯的提升。
為了不讓自己模樣可怖,他讓再生能力優先修複體表傷痕,在實際內臟受損情況還是一團稀碎的同時,那張年輕英俊的臉龐穩如泰山,頭發甚至都沒多少淩亂。
長點本事全用來裝了。
林雪河摸索著拉起他的右手,手骨是完好的。隻是新長出來的無名指,膚色明顯比其他手指淺很多。
“趕緊走,馬上應該還會有人來。”他反握住那隻手拉了一把,把林雪河背起來,“我急著過來找你就把外麵那幫人都放倒了,也不知道下手是輕還是重。都沒時間摸一下死了沒有。”
第一回乾這種搏命的事,他怕自己有心理障礙,隻能反複給自己洗腦,那些都是吸血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話雖這麼說,真動完手了他也並沒有太多感觸。對待敵人時幾乎不存在仁慈和同理心,他身體裡的狼族血脈已經有所顯現。
“這個也死了嗎?”路過秦宴身邊,他實在忍不住踹了一腳。
地上的屍體四肢分解,隻剩下殘缺的軀乾,胸膛裡心臟已經看不到跳動的起伏。
林雪河沒再多看一眼,抱緊他的脖子,心情好像還不錯,“飛嘍。”
陸崇差點笑出聲,跳上窗台一躍而下,屈膝平穩落地。
現在還沒有完全天黑,血族的行動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限製。也可能是被祝福過的幸運buff在起作用,城堡裡並沒有第二個伴生能力很能打的血族出現。
遇到的血仆都由人類轉化而來,即使身體素質受過強化,無論是速度還是強度都跟天生的狼族血脈不能比。
城堡很大,陸崇奔跑的速度很快,偶爾被擋住打架,才覺得從小他爸給他報的那些跆拳道截拳道散打泰拳補習班都沒有白費時間。
林雪河趴在他背上,聽著他的喘息聲很安心,還乒乒乓乓地配音。
“你還玩兒挺高興?”
陸崇跑出最後一道大門,門口截了輛越野車強行破壞進去,把他放到副駕駛上,“鬨成這樣以後我們倆還不得被血族滿世界追殺啊。”
林雪河很自覺地係上安全帶,“你害怕嗎?”
“哈,剛我過去找你的路上,還在想怎麼跟學校請假。”
沒有鑰匙,他放下手刹踩著刹車掛擋,嘗試給車打火,“再一想,都要逃命去了還惦記這個呢。我怎麼這麼愛上學啊。”
“……”
“沒事,實在不行我兜裡還有一支[觀測者]血清。”他說,“敵眾我寡,打不過就跑路,不丟人。”
他被麻醉劑硬控那會兒,已經把各種可行計劃都考慮過一遍。
到了實在無路可走的時候,換個身份去彆的世界重開也能活。說不定比在這兒遭賊惦記強呢。
林雪河啊了一聲,都忘記他身上還帶著血清了,“你剛才怎麼不用?”
“我自己用有什麼意思?彆的世界裡又沒有你……等會兒,我是不是說過喜歡你了?”
他記憶混亂了一下,自言自語似的,“我說了沒啊。難道我忘記說了?”
“你在彆的世界裡說的。”
林雪河嚴謹道,“這個世界裡還沒有說。”
陸崇笑起來,拉起他血跡斑駁的手親了一下,“我喜歡你,林雪河。”
“我隻喜歡這個世界裡的這個你。所以,不管遇到多離譜的事,我都不會把你自己丟下不管的。就算要跑路也帶著你一起。”
“哦。”林雪河又眨了一下眼睛,“那我呢,我可以丟下你不管嗎?”
不愧是他。
陸崇一下就被問住了,“啊,你,儘量……還是彆不要我吧。”
林雪河:“嘻嘻。”
汽車引擎發出一聲巨大的咆哮,載著他們衝進曲折無儘的山路。
既不知道這是在哪兒,也不知道該怎麼離開,連車載導航都沒有。陸崇餘光瞥著副駕駛座,心態卻奇異地平穩。
他看到林雪河手上的戒指了。
就知道那混蛋吸血鬼砍他的手是打歪主意,順著想下去,林雪河肯定是被氣到了,才會把房間裡弄得一團糟。
是因為他才生氣的。
如果秦宴還有意識,他也隻想說兩個字——
嘻嘻。
沒有任何指引,他們在山路上開了一整夜,天亮前莫名其妙地開進一座山村小鎮,順著找到了大路。
林雪河忽然說想回家。
陸崇起先以為自己熬夜開車腦子不清楚,聽錯了。又問了兩遍才確定,他說的就是想回林氏莊園。
現在他們知道了當前位置,再打電話叫家裡來接就很快。陸崇也不用再自己開車了。
他們就坐在鄉道馬路旁的石墩子上等。鄉下動植物資源都太豐富了,身後的草窩子裡還傳來一股羊屎味兒。野蚊子在身邊亂飛。
同樣是吸血動物,也有明顯的食物鏈差異。蚊子都繞著林雪河飛。
陸崇拿手扇了扇,看他蹲在堅硬的石頭上像個小獅子似的。可愛,但是看起來很不舒服,“你過來坐我身上吧。”
林雪河搖頭,坐在一起他總是會想要接吻,“但是你剛吐過。”
“……”
該講究的點都講究得明明白白。
大概家族那邊發覺了他們搞出的動靜,林氏家主派了架直升機過來接他們。
安全落地。林雪河走進議事樓,久違地站在書房裡提條件,“我要我的保溫艙。”
他直截了當地說,“那是我用零花錢買的。我要帶走。”
“那東西不好搬動,你要用就在家裡用。”家主說。
林雪河想想也是,就用下巴指了指陸崇,“那你找人把他搬進去。”
“……”
陸崇傻了,抬手指了下自己的鼻子,“我?要把我怎麼?”
林雪河踮腳拍了拍他的腦袋,“去吧,你在裡麵很安全。”
聽不懂,但是照做。
陸崇被血仆帶走了。
林氏家主也在沙發旁坐下來,胡子還是黝黑的,但整個看起來老了十歲,“你把秦宴也殺了?”
林雪河又把下巴一抬,很酷地說,“殺了。怎樣,處死我?”
“……”
沒有幽默感。
“他還活著,但也沒完全活。”林雪河說,“秦氏家主不會立刻再換。你看情況跟著攪渾水就行了,彆的不用管。”
林氏家主露出意外的神色。
從前要求他用[詛咒]完成任務時,他都是不情不願的,衝著自己有想要的東西,才勉強答應。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說出乾涉家族事務的話。
“你把自己消耗得差不多了。”林氏家主認真打量他,然後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在血族觀念裡,最無法理解的就是過剩的個體情緒。林雪河卻從小就任性,有時候莫名其妙就說一大堆沒用的詛咒,什麼詛咒明天下雨,詛咒院子裡植物葉子掉光。
但凡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把自己耗成幼年狀態,什麼也乾不了了理直氣壯地躲清閒。是他常用的逃避手段。
但這次似乎不同。
家主敏銳地問,“是為了那個人類嗎?”
他上次見陸崇的時候,還沒有想過會發生到這一步。
如果林雪河真的想要人類,家裡多得是聽話的血仆,挑挑揀揀總能找到滿意的,壓根不用等到這麼大了,才離家出走去自己抓一個。
“陸崇,”他終於還是半自願地記住了那個人類的名字,“到底有什麼特彆的?你為什麼一定要他?”
林雪河認真地想了這個問題。
陸崇有什麼特彆的?和所有人類一樣,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除了吃飯多一點,睡覺久一點,對了,嘴巴也很好親,其它好像都沒什麼奇特之處。
但他就是想要和陸崇待在一起。
看到陸崇的時候,呼吸會變得順暢,心跳也不再亂糟糟的,甚至都不那麼討厭從窗台飛進來的東西了。
陸崇就像……
新鮮的空氣。
“他是我的。”
林雪河說,“因為他是我的,所以他很特彆。”
歪理。
林氏家主聽不懂,也懶得再問,“ 無論你看上他什麼。既然願意回來了,你應該也已經明白,你是這個家族裡的成員。永遠都是。”
“我會為你做該做的事。但是當家族需要你的時候,你也必須要承擔起自己的責任。”
林雪河揮揮手,沒往心裡去,“行。”
他可能都活不到明年,還考慮什麼責不責任的,現在能蹭到點好處就夠了——比如他心愛的保溫艙。
沒想到家主接著又說,“你為什麼把伴生火種帶走了?是不是因為……”
他罕見地頓了一下,“林卡西走之前說了關於你的占卜結果。”
林雪河正打算走,聞言挑眉,哦了一聲,“是有點舍不得我嗎,爸爸?”
“……”
“啊,我說錯了?”
林雪河又故意道,“應該說,是舍不得我的伴生能力,對吧。”
家主沉默地注釋著他,沒有回答。
或許從一開始照看[神諭]隻是身為家主的職責,可不管怎麼說,都是親眼看著這孩子長大。血族雖然天性淡漠,也並不是毫無感情的。
但每次林雪河用戲謔諷刺的語調叫出“爸爸”,他都不會回應。因為他能感覺到,林雪河是有些恨他的。
如果林雪河的父親沒有死亡,現在當家主的就不會是他。
“發生過的事情無法改變。你該多關注一下尚未發生的事,想想自己還能做什麼。”他對林雪河說。“占卜的結果也不一定百分百準確。”
林雪河煩得立刻擺手走掉了。
他最不喜歡聽這種說教。大道理像天書一樣穿過腦子,留下的隻有心煩。
但他現在的確有點明白了,平行世界裡那個林雪河說過的話。
待在家門以外的地方就是自由了嗎?
和家族的連結不可能被那麼簡單地斬斷。斷絕關係也隻是種青澀又理想化的奢望。
事實是從出生到死亡,他永遠都姓林,一生都逃不開。
這個古老的純血姓氏賦予了他獨一無二的伴生能力,流淌在他的每一根血管裡。
哪怕去到天涯海角,隻要他身體裡還有血液在流動,還有[詛咒]可以使用,他就永遠屬於家族的一部分。
換了身乾淨衣服,林雪河去放保溫艙的房間。
路上他總有種想法,感覺在平行世界看到的家主,和這個世界裡的家主還挺像的。無論是脾氣,威嚴,還是愛說教的做派,有種奇異的既視感。
他壞掉的手表是親爸送的,但後來的改裝都是交給家主去弄的,漸漸變成現在的樣子,無論是功能還是外觀,都早不是小時候收到時那樣了。
林雪河肩膀抖了一下,搖搖頭。
有點父慈子孝了。他很不適應太溫情的想法。
“你們都出去。”
他讓留在房間裡的血仆都離開,在保溫艙前駐足欣賞。
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台保溫艙,從來沒有給彆人碰過。現在陸崇躺在裡麵,舒舒服服地閉著眼睛。
他可能是有點太寵愛這個人類了,已經到了家主都不理解的地步。
但他就是不希望陸崇再受傷。
因為心臟會不舒服的是他。
他不是為了陸崇,隻是不想讓自己再有那種不舒服的感覺而已。
保溫艙雖然寬敞,但裡麵的座椅是單人位,配套的設置也是單人的。他在外麵欣賞了幾分鐘,實在累得慌,打開艙門想把自己擠進去。
他抬起陸崇一條手臂,自己躺進去,但艙內容量要容納兩個成年人的體型確實做不到。於是他想了想,說,“詛咒今晚院子裡的樹葉全都掉光。”
“……”
無辜的庭院樹木上空籠罩了一層烏黑的光。
他又詛咒家主這個月喝到的鮮血都有羊屎味。還是不行,“那就詛咒一年。”
話音剛落,他被氣管裡逆流的血液嗆了一口。在猛烈的咳嗽聲裡,終於達成所願。
現在是小孩子的身體了。他心滿意足地趴在陸崇胸口,像張小毯子蓋在他心愛的人類身上。
這麼靜靜地趴了一會兒,他又不放心,感覺陸崇的心跳太慢了,好像馬上就會死掉。
他摸了摸陸崇的鼻息,認為應該給一點刺激,“你要快點醒過來哦,不然我就和彆人去開房了。”
身體迅速修複時,意識會進入深度休眠狀態。但是這麼重要的話,陸崇垂死病中驚坐起,“……不許去。”
他夢囈般嘀咕,抵抗本能,也要艱難地發出聲音,“說好……跟,我……”
話沒說完,又靜靜地死了過去。
林雪河聽他還能說話,稍微滿意了些,就趴好不再亂動了,在腦袋裡想等陸崇醒過來之後,他們要去乾什麼。
他又想到了小河,想到那顆被割下來的腦袋,有點難過。又想幸好陸崇不是吸血鬼。說不定還是狼族比較牛逼,腦袋沒了也能活呢。
這樣胡思亂想著,他很快就困了,模糊的意識裡放起了小電影。
都怪秦宴總念叨結婚結婚。他忍不住回想平行世界裡的陸崇和林雪河站在婚禮的聚光燈下,那種幸福美滿的畫麵。
他都沒像那樣叫過陸崇,有點好奇,有點心動,於是清了清嗓子小聲地說,“寶貝。”
第53章 第 53 章
半夢半醒間, 陸崇聽見一句虛弱的遺言。
不能怪他亂想。林雪河說那話的語氣真的很像是說最後一句,說完就要斷氣。嚇得他連那兩個字裡包裹的甜蜜都顧不上細品,拚命地叫自己醒過來,睜開眼睛。
林雪河趴在他胸前, 全身重量輕得像張薄毯, 肉眼可見都不喘氣了, 小臉煞白。
陸崇給嚇個半死,摘下所有的生命維持設備,雙手哆哆嗦嗦地往他身上戴。但設備都是成人尺寸,他用不了, 氧氣麵罩也不停地往下滑,更顯得像具小小的屍體。
他不想動,也不想講話, 可就聽見耳邊林雪河林雪河不停地叫, 實在太吵了, “閉嘴……”
陸崇鬆了口氣,劃破自己的掌心湊到他嘴邊,“喝點嗎?喝點吧。”
熱烘烘的鮮血香味四溢。林雪河閉著眼睛舔了幾下,好像連舌頭都沒力氣。
來這裡時天剛亮,他們在保溫艙待完了一整個白天, 直到傍晚時分, 全須全尾神清氣爽地走出來。
“還真是好東西。”陸崇著手采購, “回頭也弄兩台放我們家裡。”
林雪河沒有說話。
他現在回過勁兒來了,感覺自己一時氣憤為陸崇報仇的行為很傻。
但他也可以說是因為本來就很討厭秦宴。這樣解釋是合情合理, 畢竟他在平行世界裡遇到吸血鬼獵人版本的秦宴時也動手了。
隻不過, 解釋的前提是要有人提問。
陸崇憋著壞,知道問了他肯定也會狡辯, 所以乾脆就不提那事,自己在心裡暗爽。
林雪河轉著手上的鉑金戒指,感覺戒指也燙手,沒一會兒就摘下來扔給他。
陸崇美滋滋地戴上。
完全忘記他當初對這東西的象征意義有多抵觸。
兩天沒回來,水杯裡的風車玫瑰已經有了凋謝的姿態。
那是從平行世界裡回來時,林雪河隨手帶回的紀念品。也是另一對林雪河和陸崇婚禮上用的花。
怕林雪河看到了會不高興,他偷偷在附近的花店裡訂了新的玫瑰送來,也插到水杯裡保持原樣。
但其實林雪河壓根就沒注意到那些細節,自己都忘記了。
他們短暫地度過了一段安靜的日常。
陸崇不放心他自己在家,能逃掉的課都逃了,遠距離的拍攝也都推掉。還約了手工定製的店到家裡來給他量腳型,記錄他行走的姿勢習慣,做他穿起來最舒服的鞋子。
在新鞋做好之前,林雪河名正言順地窩在家裡,出門就要抱。
這天午飯後一起去逛超市,他們買了超多東西,推著滿滿當當的購物車從地下城的電梯裡走出來,正遇到蹲守的狗仔。
陸崇露出i人的職業假笑,主動向拍他的人打了招呼。
放在以前,他是肯定懶得在私人時間還努力營業的,隻看熒幕作品就夠了。但作品上映都有周期,需要時間等待,他現在不想隻要口碑了,他還想要人氣。
如果他在人類社會裡更有知名度——家喻戶曉的那種,忽然消失就會引起公眾震驚,輿論沸騰。想殺他就更麻煩了。不僅難殺,還得考慮後續該怎麼掩蓋死因平息物議,複雜程度直線上升。
他的母親曾經拿過影後,最後卻還是悄無聲息地消失。那麼他要更有名,其他種族才會更顧慮讓他消失要付出的代價。
他不想再當連名字都不配被記住的人類。
他要做最特彆的那個,最……能和林雪河站在一起的那個人。
林雪河坐在購物車裡,左擁右抱地攬著零食,看他逼著自己跟媒體互動,完事之後評價,“比前天在商場遇到粉絲的時候好了一點。”
陸崇把他和零食一起抱上車:“唉,我下次繼續努力。”
可憐,無助,被難倒.jpg。
今天下午還有一項行程。
失蹤人口楚河的遺體不知道被帶去了哪裡,就隻有腦袋還被扔在他家門口。他們回來的時候又見到那隻黑袋子,心裡一戚,也不能不管,就帶回家族燒掉了。陸崇找了塊墓地把骨灰安葬,忙活幾天剛弄好。
楚河沒有其他家人,學校裡的老師同學和朋友們都以為他失聯失蹤,或許永遠都想不到他遭遇了什麼。
林雪河嘴上說沒有很在意,去墓園之前還叫他開車找書店,買了兩大箱漫畫一起帶過去,給搬到墓碑前供上。
還說要給妹妹多做點動畫燒掉呢。自己先被燒掉了。
林雪河看著墓碑沉默了很久,走之前說了句,“你好容易死。”
“……”
陸崇彎腰摸摸他的頭頂,安慰道,“你已經多給他續了一段生命了。”
如果林雪河沒用[詛咒],楚河會在更早之前死於那次墜亡。人類本身就是這麼脆弱的,一次意外就徹底粉碎,沒有重開的權利。
幸好這天回家,定製的鞋子送到了。林雪河拿到手就一雙雙試穿,注意力也被轉移。
陸崇也拿起一隻把玩,是童裝鞋,越看越可愛,“還沒我半個巴掌大。”
“唉。”林雪河穿上心愛的小皮鞋,在他大腿上輕輕踩一腳,嬌氣地說,“陸崇哥哥,我想吃薯片。”
可惡!
感覺鼻子熱熱的。
明知道他是跟平行世界的林雪河學來的。就這麼一點子東西,也沒創造出什麼新花樣來,反複地說,陸崇還是被反複拿捏。
說是吃零食,其實他隻能聞聞。因為沒有人類的味覺,吃什麼都味同嚼蠟,反而破壞了他對零食的好感。
香味倒是能夠接收到。他就隻聞聞,聞夠了再丟給陸崇吃。
陸崇每次看他對著薯片深呼吸都很想笑,好像在吸薯片的精氣。他最喜歡番茄味薯片,調味料裡聞起來有股甜甜的味道。
等他吸完了薯片的精氣,陸崇再任勞任怨地吃剩飯。
家主說到做到,他們一直都沒被血族打擾,但開始每天都有動物飛來送信,寫著家族裡近期發生的事務。
林雪河並沒有要求過,可是收到信,不情不願地也都看完了。
來送信的白天是鴿子,晚上是蝙蝠。這麼古老的信件投遞方式,陸崇挺新奇,拿木板敲敲打打,在陽台上搭了個小房子。下次來它們就很機靈地把信放在裡麵。
倒是古堡事件發生幾天後,林卡西來找過他們一次。
她說話流利了很多。林雪河問過才知道,是趁回到秦家後立刻摸到存放血清的房間位置,給自己用上了[祝福]。
有資源就要想方設法地立刻利用,行動力超強。
她有些幸災樂禍,“我拿走的是最後一針[祝福]。”
秦宴出事後家裡亂作一團,血清庫當然也會失守。
血清注射後的效果能在身體裡停留十年。怪就怪他太自大輕視林雪河,如果提前把庫存的[祝福]全都打完,說不定那天林雪河和陸崇全都要死在高塔上。
秦家損失了很多個血仆,現在不同的支係在爭搶家族控製權,形勢十分混亂。
林卡西抽空溜出來找他,嘮了一會兒以後問他,“你真的決定跟這個人類待在一起嗎?”
知道一切後她還是覺得,那天陸崇能帶他跑出來純屬僥幸。
跟食物混在一起,總有一天也會淪為食物,會被一起獵食者吃掉的。
“少管我。”
林雪河懶洋洋道,“你應該好好感謝我才對。”
他當然不會讓秦宴好好活著。但如果秦宴就那麼死了,秦家會立刻推舉新的家主,然後新的家主會立刻來抓他去當祭品,顯然也不是好主意。
讓秦宴保持在不死不活的狀態裡是最有利的,所以他最後詛咒的內容是永恒的沉睡。眼前的混亂局麵就不會很快被擺平。
這對林卡西當然也有很大好處。她剛回到秦家,最需要這種能渾水摸魚的機會,趁亂有很多事可做。
“懂,謝謝。”林卡西說,“我會回報給你的。”
林雪河點點頭,因為有平行世界的經曆,看眼前的她就覺得有點可憐。
比起那個出身純血貴族的秦卡西,她的初始設置太低了,多吃了很多苦頭。
但她的眼中有同樣的野心,從決定回到那個家裡開始,一步步地往上走。
或許她隻是在命運設置的彎路上多繞了一段。最終她們殊途同歸。
“祝你早日把持家族大權。”
林雪河感慨完,有些好奇地問,“如果以後我們起了衝突,你會放棄立場地幫我嗎?”
“那要看你拿什麼交換,以及衝突有多大。”她很客觀,沒有因為久違的聊天氛圍不錯就說違心的話。
“唉,可是我覺得陸崇會哦。他是會無條件站在我這邊的人。”
林雪河更熱衷於破壞氛圍,說完就驚訝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睜圓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居然能讓我說出這種話!”
“……”
林卡西說,“彆秀了。膩。”
她沒有待很久,走之前,又被林雪河叫住問,“關於我的那個預言,你後來有再占卜過嗎?”
他上次回家的時候,家主表示知道了占卜結果。知道的人太多會影響預言的準確性,他想林卡西應該會重新占卜一次的,“結果有變化嗎?”
林卡西沒回頭,擺了一下手說,“先走了。”
那就是沒有變化。
林雪河看懂反應,沮喪地攤回了沙發上。
還是躺平吧。
在命運麵前,一切掙紮都會顯得徒勞無功。
雖然但是,今天怎麼回事,躺了足足五分鐘都沒有人來哄他?
林雪河坐起身,視線在房間裡繞了一圈,才捕捉到陽台上一角黑色的衣袖。
林卡西來了不久陸崇就說去陽台上打電話,連門都關起來了。
現在林卡西都走了電話還沒打完,平常和同學或者經紀人溝通也沒這麼久。
陸崇自己也有點意外。
他悄悄聯係到了狼族。是陸明燈寫給他的號碼,他當時沒有要,但是瞥一眼就記住了。
考慮了很久之後打過去,沒想到身份一對照,接電話的是錢雨虹身邊那個女執事。
十數年來,她一直都在等這通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明顯哽咽了。他不太會熱絡地叫阿姨,講了下自己長大這些年,尤其是發情期到現在的情況。
第一次通電話也沒講太詳細,但就大概說說也花了很長時間。掛斷時陸崇說得都有點口渴了,轉身發現客廳裡沙發是空的,來做客的血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陽台玻璃門上印著個矮矮的身影。
林雪河站在那裡安靜地看著他,不知道聽了多久。
他剛張開嘴巴,還沒說話呢。林雪河就先說,“不許去。”
陸崇意外地抬了一下眉毛,“我還以為你會希望我去呢。”
他知道林雪河不是那種特彆積極解決問題的性格,否則也不會被關在家裡那麼多年都還能安分待著。如果不是聽到占卜說這是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年,估計還能繼續再宅個幾十年懶得動彈。
因為大多時候都主打一個能不掙紮就不掙紮,浪費力氣的事是一點都不想乾,所以肯定,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戳破他的身世和狼王競爭的傳統。
在平行世界看到另一個林氏家主的時候,他察覺過林雪河的情緒變化。
那裡的家主是林雪河的父親。從上一代開始,命運就產生了巨大的分歧。
血族中的資源分配太不公平,當初秦宴一個小孩都能用上[祝福]血清,卻沒有誰願意給他的父親弄來一支救命。
所以陸崇想,複仇的火苗應該也在他心裡燃燒了一下……可能就一下。
畢竟身邊就有個狼族喜歡他,正好母係家族地位不低,擁有角逐的入場資格。隻要能在狼王競爭中勝出,自然就會心甘情願地把整個狼族的力量都捧給他。
到時候彆說乾掉秦宴家,他能連自己家一塊兒掀個天翻地覆。
所以才會有那一句——“我會賭在你身上”。
可現在,他又不想賭了。
“反正你不許去,偷偷去也不可以。”
林雪河說,“彆惹我生氣,小心你以後考試門門掛科。學習再好也沒用,我的詛咒是可以無視現實邏輯的。”
陸崇越聽越想笑,自動從這些威脅的話裡過濾出重點,“反正你就是舍不得我去送死,對吧。你彆太愛我了林雪河。”
“……”
林雪河冷著臉說,“你想太多了。”
他隻是不想失去任何已經擁有的東西。
這個世界裡的父親他已經永遠失去,就算報仇成功也找不回來了,隻會增加再失去陸崇的風險。
想想到最後有可能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就覺得很不劃算。
“行。我跟你保證,肯定不去送死。”
陸崇說,“我隻是想,連你都能回家弄台保溫艙用,那我乾嘛還要非要跟狼族劃清界限?”
“反正我這基因也改不了了。回頭去看看那邊的家族怎麼個事兒,有什麼小便宜能占的,也要搜刮回來。否則這兩年不是白挨暗算了。”
林雪河對占便宜倒是沒意見,一本正經地點頭,“這個可以。”
陸崇笑倒在他身上。沒有真的壓著他,但頭發在他的柔軟的小肚子上蹭來蹭去,紮得他有點癢。
林雪河不滿地抗議,“你壓得我想吐。”
大概是因為身體還沒恢複。他覺得好不對勁,心臟酥酥麻麻的,好像有電流經過。有點暈,跟想吐的感覺類似。
陸崇立刻爬起來,“哪兒不舒服?我給你揉揉。”
“不要。”林雪河說,“隻有人類才會生病。血族不會。”
他長這麼大連次感冒都沒得過。把陸崇震驚了一會兒,又厚著臉皮對他說,“那你來,你壓著我。”
林雪河沉思片刻,勉為其難地答應了,爬到他腿上去。
周末還有一篇論文要交。陸崇一隻手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地寫作業,一隻手輕輕拍他的後背。
他也不再覺得人類的體溫太燙了,聽著鍵盤的聲音和陸崇的心跳,夠不著地麵的腳尖勾繃著玩兒,也不覺得無聊。
他能聞到陸崇皮膚下的香味。雖然每天都抱著血包大喝特喝,肚子裡是飽的,可聞到暖暖的香味還是會饞,饞了就舔兩口。
陸崇被舔得起雞皮疙瘩,但他現在是個小孩,又拿他沒辦法,隻能拍拍他的屁股以示警告。
舔一口就要被拍一下屁股。林雪河被拍煩了,終於不舔了,放鬆地掛在他身上昏昏欲睡時,聽見一句小聲的驚呼。
“怎麼這麼燙,你是不是發燒了?”
雖然抱在懷裡挺舒服的,但陸崇作業寫完了反應過來,這不該是血族的體溫,馬上伸手找空調遙控器,抱著他搖晃了一下,“是這屋太熱了嗎?下來我摸摸。”
“不要。”林雪河說。
他有點喜歡發燒。
第54章 第 54 章
入夏後一天比一天更熱了。血族都討厭夏天, 林雪河也不例外。
他連名字裡帶的字兒都是涼快的,討厭熱烘烘的天氣好像也可以理解了——反正陸崇是挺理解的。
家裡的空調二十四小時開著,林雪河白天躲在被子裡大睡特睡。他不會打電話炒擾,但是微信消息一會兒一發, 看到了什麼遇到了什麼, 屁大點事都想報備一下。
林雪河不習慣用手機, 隻有睡醒進食時才會順便看一下微信。他的微信好友目前隻有陸崇一個,但這個人類總能以一己之力營造出99+的繁榮假象。
有時候他剛睡醒看到,恍惚間覺得自己又去了那個平行世界裡。
難道每個世界裡的陸崇共享話癆屬性?
手機是靜音的,他每天也就想起看一兩回, 每次看微信都已經累積了一堆消息。長長的拉不到頭,像連載的小說。
林雪河很少耐著性子讀完,基本隻看前幾句和最後幾句, 回複的時候就更少。
隻有偶爾醒太早了, 等陸崇下課回家等得無聊, 打發時間從頭看到尾。如果看完了消息陸崇還沒到家,他才會發條消息詢問。
陸崇起初總收不到消息,都快以為他不會用微信了,正想要怎麼不傷自尊地教會他呢。恰好那天剛上完晚課,第一條微信姍姍來遲。
【你還要多久才回家?】
是條語音。陸崇攥著手機聽了好幾遍, 差點在校道上跑出時速三百。
誰懂啊!
回家回家回家!
他覺得幼年體的林雪河就和小狼崽形態的他一樣, 沒有安全感, 隻是不肯明說。但總會在一些小的細節裡流露出來。
比如出門的時候,總是拉著他的手指, 一刻都不會鬆開。
成天悶在家裡吹空調也不太好。不那麼悶熱的夜晚, 林雪河也會勉為其難地跟著他出門走兩步。
距離小區幾百米的地方有家很大的水果店。每次路過,林雪河都喜歡進去聞一圈, 挑好聞的叫陸崇買回去吃。
水果是他可以接受的食物,雖然嘗不出酸甜的滋味,但總歸不會難以下咽。他喜歡汁水甜美的漿果,不喜歡柑橘類刺激性的氣味。
小貓咪也是這樣的。
而且有種說法,貓咪們天生自帶防沉迷係統——因為會在被摸得很舒服的時候忽然輕咬人類的手指,就像是為了防止自己過分沉迷似的。
陸崇覺得他這點也跟貓很像。
最近林雪河大吃大喝呼呼睡覺,除了出門必須要牽手,其他時間怎麼勾引都不往人身邊來。
就很像是他猛地發現自己和陸崇太親密了,超過唇友誼了,感覺不行,所以故意保持距離讓自己冷靜一下。
陸崇每天看他冷著張小臉往沙發上一坐,跟旁邊的抱枕差不多大,抱著個血包吭哧吭哧在那兒喝。感覺被萌得不行了,又不能像個怪叔叔一樣衝上去肆意揉捏,隻得叫他兩聲發泄一下,“啊!你!”
“……”
林雪河咽完最後一口,慢條斯理地評價:“神經。”
又一次月圓之夜結束。陸崇有廣告要去海島拍攝一周,當然也要帶著他一起去。
林雪河不太喜歡海。
雖然都沒有親眼見過,但是有水的地方他都不喜歡,出發前被陸崇做了整宿的思想工作,說海水有多藍,浪花有多白,漫過腳背冰冰涼涼有多爽。
難以想象這是一個電影學院高材生的文學造詣。
林雪河完全沒有被貧瘠的形容詞打動,但去肯定還是要去的。離開好多天,他自己待在家裡陸崇也不放心。
飛機兩個小時。這回陸崇沒讓助理接送,就隻帶著他一起。
帥哥搭配漂亮小孩哥,路上遇到的所有服務人員跟他們說話嗓子都夾著,耐心又溫柔。
尤其是林雪河,出門在外用一把小奶音說話,又乖又甜的。周圍大人看他那眼神,就差把他抱在懷裡悠兩下了。
“出差工作還要帶小孩兒啊陸哥?”
最近陸崇被拍到的生活照裡幾乎全帶著這孩子,機場的粉絲都眼熟他了。跟他們開玩笑,“爸爸媽媽不管你嗎,寶貝?還是你特彆喜歡跟陸崇哥哥出來玩兒啊?”
林雪河甜甜地說,“嗯!我特彆喜歡陸崇哥哥。”
陸崇扭頭捂住熱熱的鼻子。
啊。可愛死誰了要。
入住酒店是傍晚,陽光已經不那麼毒辣了。林雪河臉上架著副墨鏡走在前麵,身高差距巨大,卻走出了自己才是帶小弟出街的那位大哥的氣場。
陸崇悄悄低頭看。
嗯,大哥一隻手還扯著他的褲子。
拍攝明天上午才開始,晚上還有時間出去逛逛。他們住的酒店套間朝向大海,有電梯可以直達私人沙灘。
林雪河又被做了一通思想工作。說什麼景色多美,來都來了彆浪費,哈哈,他根本不理會。
最後還是被一句“你是不是害怕不敢下水啊”精準戳中,他不耐煩地站起身,“就玩半個小時。”
陸崇欣然答應,“行。”
真出門了就不會隻玩半個小時的,隻要能把他帶出去就行。
私人沙灘上沒有其他遊客,海水和沙子也比其他公共海灘更潔淨。林雪河穿著兒童款的襯衫短褲,很嫌棄地看著沾到腳背的沙子。
是白色的細沙,按理說不至於硌腳。陸崇觀察了一下,覺得他可能還是嫌光著腳踩太臟,於是把他抓起來往海裡走,“去海裡洗一下就好了。”
剛開始沒走很靠裡。林雪河雙腳離地撲騰了兩下,不願意被放進海水,蜷起腿在半空中變成蹲姿,“不洗!”
陸崇笑得像打鳴,可還是舉著不放他下來,就知道他堅持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一分鐘不到他就累了,雙腿不甘心地往下垂。又一波浪花漫了上來,轉眼就蓋住他的腳背。
他們在淺灘,浪不大,海水隻是堪堪漫過腳踝。林雪河還是一臉不高興,但也沒再掙紮。
確實是冰冰涼涼的,有點被爽到。
“你看那是什麼?”陸崇故意轉移他的注意力。
潮水褪去,在沙灘上留了一塊紅色的珊瑚屍體。林雪河又蹬了兩下腿,被放下來趟著浪花走過去,沒伸手撿,但低頭嗅了嗅。
是又腥又鹹的氣味。他沒有嘗到過真正的鹹味,但想象中應該就是這樣的,“珊瑚也可以吃嗎?還有海星,海膽,海螃蟹。”
他舉了些自己難以理解的例子,最後下結論:“人類什麼都吃。”
“……”
陸崇說,“對,什麼都吃。尤其是鮮嫩的血族小孩兒,人類最愛吃。”
他故意加重語氣,聲音陰森森的。
林雪河哪裡會吃這套,彎腰把手上沾滿沙子,往他嘴邊湊,“那你吃。吃一個給我看看。”
陸崇躲兩下居然沒躲開,嘴角沾到沙子下意識地舔了一下,又狼狽吐掉,倒退跑路,“誒你乾什麼呢你!”
林雪河還沒放過他,追上去說:“這隻手也嘗嘗!”
這會兒也不嫌沙子臟了。挺大塊頭個成年人,居然被一個小孩兒攆著跑,很難說不是故意的。但隻要玩得開心,被欺負一下又算什麼呢。
在沙灘上跑步比平時散步的運動量可大多了,林雪河沒追多遠,氣喘籲籲地停下,就著又一波衝刷上來的浪花洗手。
陸崇剛在旁邊坐下,就平白無故地挨了一腳,“嘖,這麼這麼壞啊?”
林雪河不言不語地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麼,又踢他一下。冰涼的小腳丫子,力氣不大,脾氣不小。
“還來勁了。”陸崇一抬手能把他整個揣懷裡,兜著屁股就想扇一巴掌,但還是沒舍得動,磨著牙嘀咕,“總這樣可不行,以後我必須得想個辦法治治你。”
這一天,林雪河走哪兒都有人寶貝長寶貝短地叫。他聽得都有點酸溜溜的。
可看這小胳膊小腿的模樣,可憐惹人愛,不就是個寶貝麼。就連他,哪怕知道這個小身體裡實際裝著怎樣的靈魂,也難免總被眼睛騙到。
林雪河撇了一下嘴,挑釁地說,“為什麼不是現在?”
好像仗著自己是個小孩,就篤定陸崇不敢拿他怎麼樣。
“現在就要是吧。行。”陸崇忽然站起來,脫掉上衣往後一甩,抱起他就往海裡跳。
林雪河這下真沒想到,掙紮著想逃,“你乾什麼!陸嚕嚕嚕……”
海水漫過頭頂,他依然被困在堅實的臂膀之間難以掙脫。喝了一大口海水,陸崇托著他浮出海麵。
他咳了幾聲,抬手就是一巴掌。陸崇早有預料,輕鬆躲過,一隻手夾著他,一隻手劃水,“實不相瞞,我小學初中高中都是校遊泳隊的,還拿過市遊泳賽冠軍呢。以後傳出去我男朋友不會遊泳也就算了,怕水可不行。”
“誰是你……嚕嚕嚕……”
陸崇忽然又抱著他下潛。雖然這次已經有了點心理預期,但被水包圍的感覺還是不好受。
林雪河吐出空氣,借著身量小,遊魚般靈活地從他胳膊底下溜了出去。
陸崇沒想到他會往下遊,抱空了心裡一慌,卻很快就看見他在一米開外的海麵上浮起來。
“不用你來幫我克服。”林雪河說,“我隻是討厭水,不是害怕它。”
“你會遊泳啊。”陸崇驚訝道。
“我會很多。”
他露出個傲嬌的表情,銀白長發飄在水麵上散開,像海底寶石散發出的光芒。
海水浮力更大。他很久沒下過水,但遊得比想象中輕鬆,索性潛下去也把衣褲脫掉,繼續遊往蔚藍深處。
陸崇心裡莫名激蕩,跟著他潛泳。和普通人類不同,他們倆肺活量都很驚人,長久地不用換氣。像兩隻悠閒的海底生物。
林雪河全/裸著遊泳,長發在水中向後順滑地飄開,像會發光的水母觸須,正好蓋住身體。
遊了一陣子陸崇才反應過來,不是像,是真的在發光。
那雙劃水的小腿變得更加纖細修長。他的身體在緩慢地發生變化。
林雪河已經調轉方向往淺水區遊了。
他本來是跟在林雪河身後,遊著遊著不知怎麼到了前頭,率先上岸,擰了兩把沙灘褲,有點緊張地盯著海浪裡緩慢走來的身影。
海風停止了,萬籟俱寂。他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目不轉睛。
林雪河不著寸縷,隻有濕發緊貼著勾勒出身體的輪廓,像神話裡的海妖,披著滿身銀白的聖光,深一腳淺一腳地向他走來。
高懸的月亮降落人間,有了確切的形狀。
他伸手就撈到了,感覺做夢一樣。
恰好手放在正確的位置,他激動得一用力,抓住了林雪河的屁股。
“……”
這下可不再是拍小孩兒屁股了。軟彈的臀肉微微溢出他的指縫,能占滿他整個手掌。
他呼吸都變重了,一副沒見過世麵的反應,低頭把滾燙的臉貼在林雪河肩膀上。
林雪河抬手環住他,擼小狗似的薅他後腦勺的頭發,“你是不是說過,要給我買一座小島?”
近在耳畔的聲音溫柔又蠱惑,“這裡還不錯。買座像這裡一樣就可以。”
“好。”陸崇想都不想地答應,被迷得有點神誌不清了。
彆說買小島,這會兒讓他去建個國讓林雪河當領袖都行。
冰涼的手貼著他的脖頸,卻讓他血液無端地沸騰。
林雪河撫摸他腺體所在的位置。鮮美的氣息在指尖下汩汩流動。
陸崇終於受不了地抬起頭,“……彆摸了。”
林雪河收了下手指,又改摸他的眼睛。
“你的眼神有點臟。”林雪河說,“在想什麼?”
好像什麼都不懂。又像什麼都知道,就是故意的。
陸崇惡狠狠地在他嘴角咬了一口,把他橫抱起來大步走向酒店電梯。
他舔了舔嘴角,還在裝,“去哪裡啊。”
“回去。”陸崇說,“弄臟你。”
——
第55章 第 55 章
早上八點。陸崇在拍攝前踩點出現, 急得小助理原地轉圈。
“哥你可來了!不讓我去敲門又不接我電話,我還以為你走半道迷路了!化妝老師快快快,”他心焦地看著陸崇脖子上的紅痕,“身上這是什麼印子啊!海邊的蚊子這麼毒呢?快給陸哥遮遮!”
陸崇:“……”
被抓破的後背已經長出了新的血肉。反倒是這些淺淡的吻痕, 他不舍得太快消失, 故意帶出來晃一圈。
結果根本就沒有人發現!
怎麼回事, 難道他是什麼性冷淡的人設嗎?大家都不關心一下他房間裡的蚊子長什麼樣的?
“蚊子咬了是包。”陸崇板著臉認真解釋,“這不是蚊子咬的。”
“哦哦,那我叫酒店前台給你送點殺蟲劑。”小助理關心道,“這海島上蟲子可多!指不定是什麼毒蟲呢, 哥你可得小心點啊彆留疤了!”
“……”
陸崇欲言又止,還是把嘴閉上了。
行,開工吧。
沒有當緋聞男明星的天分, 他就是老老實實拍戲的命。
日上三竿, 男明星的緋聞對象還在大床上掙紮。
離開之前他把房間裡所有窗簾拉得嚴絲合縫。但半夢半醒間, 林雪河還是能感覺到日光在窗外晃動。
他很少睡得這麼亂糟糟,斜著躺在床邊的枕頭上,被子卷著隻蓋了一半,長發從床邊流泄到地板,像蜿蜒旖旎的銀白溪流。
好累。和人類做, 愛本來就是這麼累的嗎?其他血族也是這樣?
不應該啊。他見過的其他血族甚至都沒有一對一的。如果隻要一個人類都這麼累, 他們到底是怎麼有力氣群體運動的?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林雪河在少量思考和大量睡眠中度過了這一天。
傍晚陸崇回來, 腳步聲弄出了點動靜。他心煩得想扔個枕頭過去,可惜手上沒勁兒, 隻能放棄。
陸崇飛快地卸掉造型衝洗換衣服, 單膝跪在床邊,摸了摸他壓在被子外麵的腳踝, 冰涼的。
好,自己湊上來了。
林雪河抓住時機閉眼猛踹一腳。可惜沒能踹到他臉上,“滾啊。”
“誒呦。”他誇張地吸氣,怎麼都憋不回那股喜氣洋洋的勁頭,倒在床上往林雪河身邊滾,“怎麼還在生我氣啊。”
剛衝完澡,他身上熱烘烘的,一靠近連周圍的溫度都升高了,又重又燙地壓下來,像塊烙鐵。
“你身上冰冰涼涼的,貼著好舒服。”
林雪河推了幾回都沒有推開,反而被他手腳並用地纏上來,怪聲怪調地說,“皇上,你聽聽臣妾的心慌不慌。”
“……”
工作了一天終於下班,過分亢奮也可以理解。
林雪河差點被氣笑,也被他身上生機勃勃的勁頭鬨得徹底清醒過來,饑餓感隨即而至。
“我剛看冰箱了,你今天什麼都沒吃。”陸崇自告奮勇地把脖子往他嘴邊送,期待道,“咬我吧,咬這兒,我洗好幾遍了。”
這話倒是聽著順耳很多。
他懶散地支起腦袋,一隻手在陸崇身上摸來摸去。
人類朝氣蓬勃的身體,有飽滿結實的肌肉和皮膚,充滿鮮活的生命力。
血族長年生活在陰暗的古堡裡,的確很需要這樣的營養補充劑。就像人類離不開維生素一樣。
手感很好,林雪河逐漸滿意。
他擁有的這一個人類,勝過很多個彆的人類加在一起。
陸崇被摸得心裡癢癢,正想催著他快咬,忽然聽見他喃喃的耳語,“如果我是人類……”
也會擁有這麼鮮活旺盛的生命力麼?
不。他也見過腐朽的人類生命,陰暗扭曲爬行,和血族沒什麼兩樣。
隻有陸崇才是這樣,隻因為是陸崇而已。
“乾脆跟我一起當狼族吧。”陸崇揉著他的手指說,“當我的omega。詛咒可以做到嗎?”
喜歡上一隻吸血鬼之後,他對自己的少數種族身份接受程度提高了不少,甚至覺得有狼族基因是件好事了。
“不可以。”林雪河搖頭。
“做狼族也很好,比血族好。我是不是罵過你混血的身份?雖然不記得罵了什麼,但那是我亂說的。”
“我知道啊。”陸崇說,“你們吸血鬼哪有天天說實話的?你隨便說,我自己會理解。”
“……”
他有時候不是很懂這個人類。想法很清奇。
“既然詛咒做不到,”陸崇又磨了磨牙,笑得不懷好意,“我隻能自己努力了。”
首先要努力釋放一些微不足道的血液,填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