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沒、沒有,”雲澈簡直要溺死人的溫柔令紀和玉一時間有些無所順從,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我沒事了,你彆擔心。”
“哥,你彆擔心。”
“沒事就好,”雲澈輕歎口氣,伸手揉了揉紀和玉的發頂,“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好好休息幾天,和玉。”
“記住你的話,彆讓我擔心, ”雲澈定定地注視著紀和玉的眉眼,眼底那深不見底的墨色幾乎要將紀和玉吞噬殆儘,“還記得我之前與你說過的嗎?有些事情不急於這一時,等比賽結束後, 我們再談。”
他雖然也想陪著紀和玉,但更怕因為自己的存在而影響了紀和玉的狀態, 紀和玉為這場比賽做了這麼多準備, 不能因為他的緣故耽擱。
紀和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很快回想起來之前雲澈與自己說的。
在冬奧會雲澈的比賽開始之前, 他也曾對自己說過同樣一番話, 隻是在比賽結束後, 雲澈卻說, 自己暫時還幫不到他,要等自稱拿到金牌的時候再跟自己說明情況。
若不是雲澈舊事重提,紀和玉幾乎都要忘了, 自己跟雲澈還有一個“金牌之約”。
“我會好好休息的,哥,”紀和玉回過神來,對雲澈輕輕點了點頭,“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雲澈失笑地揉了揉紀和玉的發頂,湊近他的耳邊低聲道:“不是讓我失望,和玉,我永遠不會對你感到失望,我隻希望你能快樂一些。”
“好了,比賽加油吧和玉,我先回去處理事情了,明天再來看你,記得你答應我的,好好養傷。”
雲澈很少說這麼多話,說完之後,雲澈甚至都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陌生。
從半跪的姿勢站起身來,雲澈再度打量了一眼紀和玉的神色,覺得他臉上的陰霾總算退下去了一些,這才總算鬆了口氣。
他倒也沒騙紀和玉,這麼早回去的確是有點事要處理,隻不過,這樣的事不是他自己工作上的事。
早在陪紀和玉來M國之前,他就已經跟助理交代好了這一周的工作安排,能推的都推掉了,不能推的也基本都已提前或押後處理,雲澈特彆囑咐了,沒有實在無法解決的事情不要找他,畢竟難得陪紀和玉出來一趟,他不希望自己仍日夜和工作為伍,因此最近他其實挺“閒”的。
雲澈要處理的不是彆的事情,正是剛剛發生的事。
奧本海默在冰場上那樣為難紀和玉,而紀和玉又做出了那樣鏗鏘有力的回應,隻怕外網上很快就要討論開,如果被有心人搬到華國的社交媒體上,不知道要引起多少軒然大波,為紀和玉引來諸多非議。
紀和玉要忙著比賽的事,不該為這種事情分心。
紀和玉一心想著要為國爭光,更不該因為這種事情受到有心人的攻訐和指責。
因為身份不合適的緣故,他沒能在紀和玉進去試滑的時候保護好紀和玉,這條荊棘坎坷的道路注定要紀和玉自己一個人走,外麵的人再怎麼冠心也是無能為力。
但好歹,他還能從其他方麵幫一幫紀和玉。
他的少年這樣優秀,又這樣努力,不該遭到不公和質疑。
紀和玉這樣好,怎麼能經曆這些?
他不容許。
雲澈已然轉身準備離開,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紀和玉的聲音。
少年叫住了他:“哥,這是你說的,最近的比賽之後,等我拿到金牌的那天,你要跟我說一直沒說的那件事。”
雲澈出門的腳步生生一頓,在心裡暗自唾棄了一下自己的“偷換概念”,又有些惱於紀和玉過於單純的心思,以及毫無自知之明的勾人。
紀和玉根本就不知道這樣的催促,對自己有多致命的吸引力,又可能給毫不設防的紀和玉帶來多少危險。
雲澈無聲地歎了口氣。
“不管我能不能幫到你,你到時候也不要再瞞我了,哥,我也想幫幫你。”紀和玉仍在小聲地說著,忽然眼前的光又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擋住,在他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肩膀再度被人圈住。
“好,我答應你,我保證。”雲澈沉聲道。
男人語氣堅定,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令紀和玉又是一怔,而當對方微熱的呼吸噴灑在紀和玉耳根的時候,又將毫無防備的那處染上一層近乎瑰麗的緋紅,像極了瑩潤而帶著一絲血色的玉。
“比賽加油,和玉。”雲澈這個比之前那一個摟得更緊些,也更滾燙、更灼熱。
紀和玉肩膀上本就沒什麼肉,被雲澈這麼一摟,簡直就像是脆弱的骨架子直接被他掐住,而雲澈雙臂用上的力道極大,一時間將紀和玉勒得都有些痛。
仿佛恨不得將紀和玉揉進自己懷裡一樣。
然而,就在紀和玉心跳如鼓,就要覺出些不對來的時候,雲澈忽然又將他鬆開,前前後後加起來也不過一息之間。
這仍是一個一觸即離的擁抱。
紀和玉心中一鬆,但又沒來由地有些失落。
儘管他並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些什麼。
“我會加油的,哥,你放心,”紀和玉笑了一下,“我真的已經好多了。”
雖然心裡還是有諸多不願,但為了不讓掛心自己的人們擔心,紀和玉乖乖地在酒店休息,隻字不提運動鍛煉的事,隻通過反複地觀看自己的比賽錄像和聽音樂來熟悉自己的節目,駱溫明本來還想了好多的話用來堵住紀和玉出去訓練的念頭,但沒想到“油鹽不進”的紀和玉竟然真的這麼聽話,不由有些慶幸雲澈跟來了。
他可不覺得紀和玉現在這個樣子是自己的功勞,自己擔任紀和玉的教練那麼久,回回都是要跟紀和玉“鬥智鬥勇”的,現在紀和玉如此聽話,唯一的變數也隻會是雲澈了。
駱溫明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雲澈的話那樣有分量,但隻要結果是好的就行。雲澈雖然在外界的評價裡一向是冷冰冰甚至不近人情的,但他對紀和玉倒是很好,肯定不會害紀和玉,知道這一點,對駱溫明而言其實就已經足夠了。
更何況,雲澈對紀和玉的好,可不止明麵上的溫柔鼓勵這麼簡單。
在離開了紀和玉的房間後,雲澈就跟駱溫明簡單地提了提網上可能出現的一些不利於紀和玉的言論,並且向他表示,自己會處理好這些事情,讓駱溫明不要擔心,照顧好紀和玉比較要緊。
交代完後,雲澈甚至向駱溫明稍稍鞠了一躬:“感謝你這段時間對和玉的照顧,駱老師,這幾天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小玉是我手下的運動員,照顧他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駱溫明知道雲澈不喜言談,也極少與不熟的人交流,而且他雖然比雲澈大了不少,但雲澈可是貨真價實的世界冠軍,又是雲家未來的掌權人,眼下對他這樣和顏悅色的感謝,不免就有些受寵若驚,“是我要感謝你才對,你幫了小玉很多。”
接著,在駱溫明訝異的目光中,雲澈的唇邊緩緩浮現了一絲笑意,雖然弧度仍舊不明顯,但放在雲澈身上也是相當罕見的了。
“不需要謝我,這也是我應該做的。”雲澈輕聲道。
駱溫明沒想明白雲澈說“這是他應該做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既然雲澈不會對紀和玉不利,自己也就沒必要深究,他還趕著進去陪紀和玉呢。
雲澈所料不錯,今天在冰場上發生的事情,很快就被西方媒體添油加醋地一番報導,硬生生將紀和玉塑造成了一個目無前輩、不自量力的新人選手形象,外網上不少觀眾原本因為紀和玉在冬奧上的驚豔表現,對紀和玉還有些路人好感,眼下看到這則報導,紛紛感慨“知人知麵不知心”,沒想到這個選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還有幾分漂亮,心卻是如此得不乾淨。
所幸雲澈的法律團隊一直幫紀和玉盯著這件事,尤其關注國內的輿論動向。在國內出現這件事情的苗頭的第一時間就進行處理,同時,也不忘聯係了與紀和玉相熟的體育記者穆婷婷,率先對這件事進行了報導,將主動權握在了自己手裡。
#勇敢回應質疑,紀和玉為華國花滑發聲#
#每一個華國選手都是憑實力站上冰麵#
#華國花滑不容置疑#
穆婷婷並沒有怎麼歪曲事實,而是將整個事件的經過一五一十地以文字敘述了出來,甚至還幾經輾轉從她的外國記者朋友那裡,得到了現場的第一手配圖,看起來可信度非常高。
【M國選手怎麼都這麼能作啊!冰場那麼大非要跟小玉站在一起還說華國花滑的壞話,這擱誰誰不生氣啊!】
【我說真的,M國的風水是不是有點問題啊,要不然為什麼小玉兩次在這個冰場試滑都出事,淦。】
【樓上的,這可不是M國的風水有問題,是M國的選手人品有問題吧,之前那個邢宇·李跟現在這個奧本海默,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啊,可惡。】
【9494,還說什麼不認識小玉呢,小玉在冬奧會上拿的第四名難不成被他吃了嗎?仗著國籍有優勢作威作福罷了,自己實力也就那樣啊!】
【哎,小玉應該為這場比賽準備了很多吧,之前分站賽的表現也挺亮眼的,剛升組的新人選手能做到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結果就在試滑的時候摔跤了,希望小玉傷得不重,不然這也太遺憾了吧。】
【啊啊啊小玉一定不要有事啊!!!可是我看那最後一張照片裡,是駱老師扶著小玉下去的,至少也扭到腳踝了吧,就這麼幾天能養得好嗎?】
【很難不懷疑這是M國選手有備而來(輕輕)】
【希望比賽的時候能有奇跡出現吧TAT小玉一定要狠狠打那個M國選手的臉啊,怎麼能讓他這麼說我們華國花滑,太可惡了。】
因為運作及時的緣故,這件事並沒有成為黑子的又一個攻擊點,紀和玉的粉絲們都很團結,一致地維護著紀和玉。
這一切,紀和玉都不知道。
早在被奧本海默挑釁後下了冰場的時候,紀和玉就可以想見那天的事會在網上引起多少腥風血雨,但比賽在即,他也無暇去管這麼多,索性十分“鴕鳥”地不去關注網上的消息。
因此,也就不知道網上的風向其實對他非常友好。
轉眼就到了比賽前夕,紀和玉腳踝的扭傷還是沒好,畢竟消腫每個好幾周是好不下來的,但好在比剛受傷的當天還是要好上一點,在短節目開賽的前一晚,紀和玉前往會場參與了抽簽。
奧本海默與紀和玉之間這事經過外媒的報導,早就不是什麼秘密,葉甫蓋尼等幾個跟紀和玉關係較好,又知道奧本海默是什麼性格的人,大概都猜到了這件事的始末,隻不過,奧本海默畢竟沒有“直接”地傷害紀和玉,他們也就沒有資格說什麼。
紀和玉這幾天一直在酒店裡沒有露麵,葉甫蓋尼也就無從關心他的情況,眼下終於見到了紀和玉,正打算上去跟他說兩句話,沒想到還沒等他上前,奧本海默就先走了上去。
“還能來參加比賽呢,”奧本海默有意無意地往紀和玉受傷了的腳踝處看了一眼,“要不還是算了吧,華國選手本來水平也就那樣,現在狀態不好的話,還是彆去丟人現眼。”
奧本海默料想不會有人想著給紀和玉出頭,也就沒有控製自己的音量。
一旁的波爾卡諾皺了皺眉,正想上去給紀和玉解圍,就被葉甫蓋尼一把拉住,葉甫蓋尼低聲道:“彆去。”
他們雖然跟紀和玉關係不錯,但也沒有好到為了紀和玉得罪奧本海默和M國的地步。
紀和玉顯然也沒指望彆人為他說話,停下了腳步,主動向奧本海默靠近了些,嗓音淡淡:“謝謝您的關心,奧本海默先生。”
“腳踝的傷確實對我的狀態有點影響,畢竟華國選手是靠實力打比賽的,如果不需要靠實力打比賽的話,應該就不會有太大影響了吧。”
說完,紀和玉也不看顧奧本海默漸漸漲紅的麵色,自顧自地向前邁了兩步,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你、你很好!”身後傳來奧本海默有些憤怒的聲音,紀和玉充耳不聞,快步追上了前麵幾位選手。
紀和玉這話完全就是在打奧本海默的臉。
什麼叫華國選手靠實力所以傷病會影響發揮——
這不就是明晃晃地說他不靠實力比賽,所以不會受到傷病的影響嗎?
可惡,實在是太可惡了,好一個不自量力的華國人!
非得讓他見識一下自己的厲害才好!
“你這樣得罪他,以後很容易吃虧的。”其他幾位選手對剛剛和奧本海默爭執了一番的紀和玉都避之不及,葉甫蓋尼倒是還好,低聲對他說道。
“我知道,”紀和玉點了點頭,無所謂道,“但他實在是太過分了,我想,不管換了誰都不能忍的。”
葉甫蓋尼也不想過多摻和這事,換了個話題道:“你的腳踝沒問題嗎?”
“說實話有點問題,這幾天都沒上冰,我心裡也不是很有底,”紀和玉垂眸道,“不過,總不能讓彆人看笑話就是了。”
這個彆人指的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葉甫蓋尼感慨地歎了口氣,又看了走在自己身邊的波爾卡諾一眼,失笑道:“我現在算是知道Yiqing為什麼肯將華國一號男單的位置讓給你了。”
國家的第一男單,需要的可遠遠不止技術,這個位置不光是實力的排名,更是責任和義務的象征,需要選手擁有足夠的情商和膽識,能夠應付各種麻煩才行。
紀和玉雖然年紀小,但從各個層麵來看,擔任華國一哥,他都依然夠格,比自己身邊已經二十歲的波爾卡諾不知成熟多少!
波爾卡諾察覺到了葉甫蓋尼灼熱的視線,當即就有些不爽。
那種看不上自己的表情究竟是什麼意思!
“您說笑了,先生,”紀和玉淡淡一笑,“我還做得不夠好。”
“行了,祝你抽個好簽。”葉甫蓋尼學著蔣一清常做的那樣揉了揉紀和玉的發頂,跟著笑道。
在今天的賽前抽簽裡,紀和玉的運氣還算不錯,抽到了5號出場,而那個倒黴地抽到了1號的選手,赫然就是本土作戰的奧本海默。
這樣的出場位次對紀和玉來說無疑十分有利。
奧本海默本就有著明晃晃的國籍優勢,又是主場作戰,節目分和額外的技術分都占了很大便宜,如果他的出場位次在後,隻怕得分的勢頭都要無人能擋了。
但眼下他第一個出場,得分必然就要受到不少影響,至少不能給得太誇張,不然在他之後的選手節目分就容易突破天際,雖然奧本海默受到裁判的偏寵,但能受到偏寵的人,顯然也不止他一個。
因此,離開抽簽場地後,駱溫明和陳長興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雖然對頂尖選手來說,出場順序並不代表著什麼,但這總歸是一個很好的兆頭。
“至於這麼誇張嗎?”紀和玉失笑,“裁判們要是想給他多加點分,出場位次在前都擋不住。”
“那也還是有點區彆的,”陳長興拍了拍紀和玉的肩膀,“你也彆太有壓力了小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會贏的,而且是堂堂正正地贏。”紀和玉聲音很輕,卻帶著幾分堅定的意味。
“當然,我們可是永不言敗的華國花滑人。”眼見著氣氛變得有些嚴肅,駱溫明忙笑眯眯地打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