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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淨老和尚轉動手上念珠,先念了一句“阿彌陀佛”,清了清嗓子道:“佛曰夢的起因約有五種:一想,二憶,三病,四曾更,五行。女施主心中可是有什麼鬱結一時難以排解,乃至入夢?”
紅藥點頭,一臉悲戚道:“是了,小女自幼父母早亡,與妹妹們相依為命。如今姊妹們都已長大成人,也算苦儘甘來,諸事順遂。唯有一事每每念及,便覺肝腸寸斷,輾轉難眠。”
她聲如黃鶯,麵若芙蓉,神情淒楚,微微一蹙眉引得圍觀的小和尚們心肝亂顫。
老和尚麵露同情:“女施主心中牽掛之人可是故去的父母?”
紅藥點頭,捏著帕子煞有介事地抹了抹眼角。
“正是呢,我等姊妹如今過得安穩,不知父母在底下過得如何?”
玉珠聞言眼皮子一抽,這還是她頭一回聽紅藥提及父母,還是在佛前,她在心裡暗暗道了聲罪過。
白芍一臉呆滯地盯著貢桌上的糕點瓜果,幾不可察地咽了咽口水。
翠縷忍不住捂嘴偷笑,紫雲橫她一眼,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
老和尚沉思片刻,點頭道:“此事倒也好辦,我寺可為女施主故去的雙親辦一場法事,超度亡魂,叫他們二位泉下有知也能心中再無牽掛。”
藏在柱子後的小和尚你推我攘爭著相看,一不小心將一個圓臉高個、眉清目秀的小和尚推得一個趔趄,四仰八叉仰倒在佛前。
小和尚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揚起一個笑臉道:“師……師伯。”
老和尚雙目圓瞪,這才瞧見藏在柱子後麵的十來個小和尚,輕咳了兩聲,一臉嚴厲道:“慧能,晨鐘已響,爾等不去做早課,擠在這裡做甚?”
慧能額上冒汗,眼珠子一轉,嘿嘿笑道:“師傅常說師伯慈悲為懷、修為高深,要我等多跟師伯學習。方才我等在柱子後聽師伯為女施主排憂解難,亦覺得醍醐灌頂,恍然大悟,一時聽得入了迷以至……以至忘了時辰。”
弘淨布滿褶子的臉幾不可察地紅了紅,輕咳兩聲看向其餘眾人。
小和尚們皆點頭如搗蒜,默默在心裡對慧能拍馬屁的功夫豎起了大拇指。
紅藥掩口輕笑,適時添油加醋一番。
“小師傅們說得對,法師慈悲為懷、修為高深,此番更是救我姊妹幾人於苦難中,實在是功德無量啊。隻是不知法師方才說的法事要做幾日?”
弘淨儘力壓下想要上揚的嘴角,麵容沉靜道:“按照先例三日即可。”
紅藥瞥了眼縮在角落裡的玉珠,滿意點頭:“那便三日吧……”
小和尚們一聽,如此接下來的三日便能日日與這女菩薩相見,個個暗自歡喜。
玉珠輕咳了兩聲,紅藥心領神會地笑了笑:“吾家小妹似還有話要說。”
玉珠上前朝老和尚一禮,溫聲道:“小女聽聞寒露寺的弘遠法師最擅超度亡魂,不知可否請他來為亡父亡母做這場法事?”
弘淨微微頷首,還未開口,便聽殿外有人念了句“阿彌陀佛”。
殿內眾人聞聲回頭,隻見一個身著玄色僧袍的年輕僧人立於門外。
那僧人生得高鼻深目,玄衣獵獵,周身上下氣宇軒昂。
一雙深邃的眼眸看人時似笑非笑,不怒自威。
玉珠抬眸望了一眼殿前的怒目金剛,莫名覺得與這和尚有些相似。
小和尚們神色慌張,老老實實喚了聲“師傅”,縮著肩膀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