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咬牙,頂著狗尾巴草環慢吞吞從灌木叢中站起來。
“弘遠師侄,好巧啊。”
陸珣目送著一大一小兩個和尚相攜離去,看向身側的玉珠道:“小娘子坐吧,我有幾句話要同小娘子說。”
公子神情嚴肅,玉珠屈身斂裾,乖乖在公子身側坐下。
陸珣看了看她,手指微微蜷起,輕輕置於膝上。
“小娘子也同我說句實話,為何執意要留下。”
玉珠眨動眼睫,不假思索道:“奴先前所言句句屬實啊。奴仰慕公子已久,心甘情願侍奉公子……”
“荒唐!”陸珣抬了抬手,語氣嚴厲道。
玉珠被嚇了一跳,又聽他道:“你我素昧平生,何來仰慕已久?”
玉珠有些委屈巴巴地垂下了頭,好吧,好吧,公子果然不記得了。
“我思來想去,唯有一個原因……”他道。
什麼原因?
玉珠眨動眼睫,有些不明所以地抬眸望向他。
“莫不是夫人以你的身契做要挾,強留你在此?”
玉珠微微抬眸迎上公子深信不疑的眼神,有些心虛地小小聲道:“那個……也可以這麼說吧。”
“如此,倒也情有可原。”
他似如釋重負般地垂下眼簾。
“我先前同小娘子說過,以我如今這副殘軀,隻願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小娘子留在這裡,無非是耽誤青春,蹉跎歲月。饒是如此,小娘子還想要留下來嗎?”
說這話時他垂目凝著自己的傷腿,長睫在眼底下投下一片陰影,神情中帶著幾絲落寞。
她不假思索地點頭,傾身上前一把握住公子那雙置於膝上的手。
“耽誤青春也好,蹉跎歲月也罷,皆是奴自己的選擇,公子無須自責。”
女子的手柔軟溫暖,如雲團一般覆在他微微發涼的十指上。
陸珣麵頰微燙,默默將手抽回,輕歎一聲,有些認命地點了點頭:“如此,小娘子想留便留下吧。三月之後,等你拿到身契,便自行離開吧。”
就這樣,玉珠如願留下。
起初幾日倒也相安無事,莊子上的日子向來悠閒。
公子幾乎是日日將自己關在房中譯經,玉珠便隔三岔五地尋了院子裡的丫鬟婆子閒聊幾句打發時間。
漸漸地,公子也放鬆了警惕。
入伏後天氣炎熱,這日陸珣將弘遠和尚交給他的最後一卷經書譯完,飲了一碗膳房送過來的銀耳蓮子羹,沐浴更衣,在屋子裡燃了安神香,準備早早安歇。
誰知掀開帳子一瞧,卻見小娘子衣著清涼大喇喇地躺在他的床榻上。
又來了,又來了,公子很是頭疼地想。
“小娘子在做什麼?”他冷著臉寒聲道。
小娘子揚起一張未施粉黛的美麗麵容,嘻嘻笑道:“奴在為公子暖床。”
公子眼角抽了抽:“似這般炎炎夏日,不需要暖什麼床。”
話一出口,方覺不妥,忙補充道:“我是說,不論炎炎夏日還是數九寒天,都不需要暖什麼床,時辰不早了,小娘子快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