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夜她隨公子到佛堂祭拜,後來不知怎的西麵的那間佛堂起了火,偏那夜刮的是東南風,火勢隨風很快便蔓延開來。
他們所在的那間佛堂亦未能幸免,裡頭的燈盞太多,幾乎是一點就著。
當時四下濃煙滾滾,火光衝天,他二人本已從佛堂中撤離,可那堂中還供著公子亡母的牌位。
或許是公子對著那牌位時的神情過於落寞,又或許是那夜的濃煙熏得她迷了心智。
她這樣一個貪生怕死又貪圖享樂的人不知當時是何來的勇氣,竟敢鋌而走險隻身返回,她隻是下意識地覺得那東西對他極為重要便那樣做了……
“小娘子,該上藥了。”
春桃挽起袖子,從藥瓶中倒出碧色的藥膏在掌心搓熱,歪頭看向她。
玉珠回過神來,朝她感激地笑了笑,半褪衣衫,俯在枕上等她幫自己上藥。
小娘子的一張臉生得極美,衣衫之下那身冰肌雪膚更是美得令人驚心,偏偏那樣美的一身皮肉之上卻落下了那樣一片觸目驚心的傷疤。
春桃隻看了一眼便覺得有些於心不忍,手上動作愈發放輕了些。
“小娘子可還覺得疼嗎?”
玉珠微微搖頭,隻覺那藥膏敷在肌膚上涼沁沁的,正好緩解了背上那處火辣辣的疼痛。
春桃一邊為她搽藥,一邊嘟囔道:“小娘子這傷叫人看了著實不忍,好在公子特意向那個吐蕃僧人求來了這靈藥,據說這藥是什麼天山雪蓮做的,有活血化瘀,生肌去腐之奇效,保管叫小娘子恢複如初……”
玉珠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想到那日的火勢忍不住偏頭問道:“對了,那日公子從佛堂上出來可有受傷?”
春桃想了想道:“那日弘遠法師將小娘子從佛堂救出,小娘子昏迷不醒,公子身上衣衫亦有多處燒焦的痕跡。誰知他隻草草讓人處理好傷口便寸步不離地守在小娘子身邊,任誰來勸都不肯合眼。好在菩薩保佑,如今小娘子和公子都安然無恙。”
“不過此番小娘子也算因禍得福,小娘子病了兩日,公子便不眠不休地守了兩日,親自為小娘子侍奉湯藥,誦經祈福。還有啊……”
春桃左右環顧,見四下無人,貼到玉珠耳邊悄聲道:“前天夜裡禪房外不知打哪兒來了隻夜梟,棲在樹枝上呱啊呱啊地鬨個不停。寺裡的老和尚說那東西在叫魂,可把我和我娘嚇壞了!公子他……”
說到這裡,春桃忍不住彎腰笑了笑。
“公子他竟連夜叫侍書打著燈籠爬上樹將那鳥給趕去了彆的地方。公子那樣的人呐,何嘗在意過這些個。可見公子對小娘子疼惜得緊呐……”
玉珠微微揚唇扯出一絲苦笑,心裡有些同情侍書,可惜公子對她的疼惜卻偏偏不是出於男女之情,而是……愧疚抑或是感激。
春桃搽完藥,淨了手,出門端進來一隻瓦罐,從裡頭倒出一碗黑乎乎的湯汁遞給玉珠。
濃濃的藥膳味撲麵而來,玉珠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一臉嫌棄道:“這是何物?怎麼這樣難聞?”
春桃嘻嘻笑道:“這個是緣覺小師傅昨日送來的野參熬的湯,我聽寺裡的小沙彌說是他一早親自去後山上挖回來的呢,可以益氣養血,對小娘子的身子大有好處。對了,緣覺小師傅還說,後山的崖洞裡有一處天然的溫泉,對療傷養服有奇效,等小娘子下得床了,不妨去試試。”
玉珠心下感動,遲疑著接過藥碗。
“他們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此番對咱們也是多有照拂。等我好了,也同賀大娘一塊做些點心送給寺裡的小師傅們。”
春桃點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玉珠手裡的參湯。
“正是呢,小娘子要快些好起來才行。這湯熬了整整兩個時辰呢,小娘子快喝了吧,這東西精貴著呢。”
玉珠端碗的手一哆嗦,抿著唇,在春桃期盼的眼神中捏著鼻子仰頭一飲而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