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雪原之上,響起一陣清脆的銅鈴聲。
石窟前守門的大黃狗仰頭吠了兩聲,坐在老榆樹的老翁聞聲抬起頭來望了一眼。
隻見一個頭戴鬥笠,身上裹著黑色鬥篷的身影趕著一輛沉甸甸的騾車從不遠處的土丘上緩緩行了過來。
隨著銅鈴聲越來越近,那人的身影也逐漸清晰。
“徐叔,公子呢?”
行至石窟前,騾車上的人摘下鬥笠,從車上跳了下來,搓著手笑問道。
“誒,公子他一早就入了窟中,還未出。”
徐平卷起旱煙袋兒隨手彆進身後的褲帶裡,咧著嘴迎上去挽住套在那騾頸項上的韁繩,一邊往老榆樹上拴,一邊答道。
侍書抬頭望了一眼天上那輪明晃晃的圓日,皺眉道:“這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出來用膳,公子他可真是……哎,算了吧。您幫我看好這些東西,我進去瞧瞧。”
徐平忙躬身應下。
一年前,節度使府上的少將軍張衝帶著石窟中的那位公子主仆二人來到此地,說他們是來自千裡之遙的京中貴人,命他好生接待。
那位少將軍的叔父便是時任沙洲節度使的張載張大人,河西張家更是當地首屈一指的世家豪族,
而他隻是張家的一個小小奴仆,奉命在此替張家看守這百餘座石窟。
少將軍帶來的貴客,他自是不敢怠慢,親自領著人打開懸在石窟門前的一把把大鎖,引著他們一窟接著一窟地參觀。
他在此地看守石窟數十年,接待過不少南來北往的貴客。
他們大多聞名而來,帶著十足的敬意入石窟中參觀一番,至多停留三五日便會如天暖時急著南歸的大雁那般嗅著暖風吹來的方向匆匆歸去。
並非是他們的心不夠誠,而是這沙洲土丘上吹來的風太乾太急,催動著那些貴客們身下的良駒向著水草豐美處而去。
是以一開始他帶著那京城來的貴公子入內參觀時,並未想過他會在此停留太久。
及至後來他向自己打聽這些石窟所建的年代、由來,以及那些工匠的所在,他這才逐漸意識到他的不同。
再後來,他眼見著他們主仆二人在此處安了家,成了他在此處唯一的鄰居。
那位公子不僅在這樣黃沙漫天的貧瘠之地安了家,他幾乎是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日日將自己關在那些石窟中,連二十裡外的鎮上都鮮少去。
卑微如他有些想不明白一個天生尊貴的人有好的地方不願意待著,為何要到這樣的地方來自苦。
他看不明白他,是以越發地崇敬他。
“公子!哎喲,您怎麼又到那麼高的地方去了?”
侍書摸著黑入內,見公子正踩著一架高高的木梯立在石壁前,仰頭對著壁頂的飛天蓮花鑿井底圖細細描摹,嚇得他胸口一陣突突直跳,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幫他穩住木梯。
石窟內不能點燈,這是公子的規矩,而他自己也總是借著從洞窟外透進來的些許日光對那些精美的圖案進行研究和描摹。
是以這項事務進展極為緩慢,慢到侍書不知自己何時才能離開這個大半年來活人也見不到幾個的不毛之地。
好在,好在盼著公子早日回去的人不止自己一個。
“公子,京中來了信……”
陸珣回頭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收起紙筆緩緩從木梯上下來,放下挽至臂彎的衣袖朝外指了指道:“出去說。”
侍書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