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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中午回來得早,沒想到那口子回來得更早,正巧撞見他做賊似的翻箱倒櫃找錢,滿室狼藉,不用想一定是賭錢輸急眼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可藏在臥室大立櫃裡的錢,是她從牙縫裡摳出來準備給閨女交補習班費用的,兩人不可避免地又是一番爭吵,還動了手。

瞥見倚門簸箕裡沒來得及倒掉的碎片、酒瓶渣,回家的竊喜一掃而空。

小島現在是血氣上湧一肚子怒火,恨不得找流氓打斷蘇逢春的腿。

蘇逢春就是她那個不著調的爸,把自己捯飭得人五人六的,整日跟廠裡不入流的狐朋狗友廝混,學的吃喝嫖賭打女人,爛透了,她嚴重懷疑媽媽上輩子得的乳腺癌就是活生生被氣出來的。

上天讓她重活一次,就是要她撥亂反正。

“媽,你跟我爸離了吧!我跟你!”

小島捏著拳頭信誓旦旦,說出了上輩子就想說的話。

狹小.逼.仄的廚房裡,係圍裙的白潔一愣,離婚?她不是沒想過,可為人母要顧慮得太多。

她拿過案板下一個印有牡丹花、紅雙喜的搪瓷盆,舀了兩缸子麵粉,邊和麵邊道:

“傻閨女,說什麼胡話呢?彆人家孩子都生怕自己父母離婚,你倒好,就這麼想成為單親家庭的一份子,不怕有陰影啊,就說你們班那個楊靜,以前多活潑一小姑娘,前幾天我見著她,都不敢拿正眼看人,怪可憐的……”

“媽——”

小島拖著長音,不讚同地打斷,“人家爸爸是因公殉職,又不是離婚,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吧。”

“怎麼不是一回事兒了,不都是沒有爸爸了?單親的孩子容易受欺負,以後長大了嫁人,婆家也會看輕……唉,不管怎麼說,他是你親爸,你是他親女兒,外人跟前,他總得向著咱們娘倆,不是。再說了,哪對夫妻不吵架的,媽好著呢……”

白潔揉著麵,拿說服女兒的理由說服自己。

世界上的媽媽都有同一顆心,隻要女兒好,讓她們怎麼樣都行。

說話的功夫,蘇母手下已揉出一個光滑的麵團,利落地擀麵,誰能想到,曾經的南方俏姑娘現在竟也能做出一手道地的手擀麵?

婚姻讓人蹉跎。

她笑著在粗布格子圍裙上擦擦沾有麵粉的手,食指輕點女兒糾結的眉心:

“行啦,這個話題就此打住,都高二了,少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分心。肚子餓了吧,昨天包餃子剩的肉餡兒正好做炸醬,你把茶幾擦一擦,東西收一收,等吃飯!”

媽媽越是這樣裝得什麼事兒沒有,小島心裡越是難過,她不想媽媽為孩子活著,她應該為自己而活,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90年代的社會雖然開放許多,但在這個北方小城,對離婚婦女多少還是會指指點點,要走出圍城,確實需要莫大的勇氣。

小島不想惹媽媽生氣,反正這一次她不會再當鵪鶉,由著渣爹作威作福。

憑著前世記憶,她翻出主臥床頭櫃底層的老式月餅盒,裡麵是家裡備的常用藥,找到可以塗抹眼周的化瘀膏,小心地給媽媽上好藥,留在廚房打下手,剝蒜摘菜,燒水看鍋,換氣扇“呼呼”的聒噪也難掩娘兒倆的說說笑笑。

噴香的炸醬麵上桌,小島夾在沙發與茶幾中間的木板凳上,吸溜得賊大聲。

想這一口,好久了……

“好吃嗎?”對麵的蘇母問。

小島伸出大拇指,狂點頭,塞得鼓鼓囊囊的小嘴簡直騰不出空說話。

“慢著點兒,沒人跟你搶……吃飽了好好學習啊,眼瞅著就要分班考了,咱可不能再荒廢下去了,媽不指望你成龍成鳳,但多讀點書總是好的。”

小島拍著胸脯保證,眼神從未有過的堅定:“媽,你放心,我一定努力,考個好大學!”

白潔欣慰地眉展目舒,總覺得傻丫頭哪裡不一樣了,好像一下子長大了、懂事了,除了一樣的貪吃。

自己當年上山下鄉,靠推薦選拔的工農兵大學生輪不到她,好不容易等到77年高考恢複,以一分之差落選……多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有更好的未來。

小島捧著不鏽鋼盆喝了口麵湯,思忖了下,問:“媽,咱們廠是不是快被收購了?”

蘇母聞言停下筷子,不知該怎麼跟孩子說。

近兩年廠裡效益不景氣,被大集團收購也是好事,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可跟她們這些流水線上的工人無關,給哪家乾不是乾啊?起碼能保住飯碗。

早上開職工大會才知道,新東家竟然是陸氏集團,不是之前一直傳得沸沸揚揚的西風廠,書記講話讓大家不要有負擔,想去新廠的到各車間主任處簽字,不想去的可以留在原單位,不強迫。

“你怎麼知道的?”

“我們隔壁班新來的轉校生就是新廠長的兒子。”

想起那張臉,小島就沒好氣,他們的到來,讓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麼,被陸氏收購的新廠欣欣向榮蒸蒸日上,光工人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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