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日晚,海天花園。
我站在端木慎的家門前,手指放在門鈴上,沒有按下。我甩甩頭,將背挺得筆直,然後照著手機屏幕理了理發型,對著手機屏幕裡那個滿眼血絲的男人說:“打起精神,這隻是你職業生涯的一個小困難。”當今社會上很多人,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風,總是習慣把警察神化,認為警察無所不能,然而事實上警察也有一籌莫展的時候,每個城市的警局裡都有一些未解的謎案,上麵積著厚厚的灰就好像從來沒有人拿起過一樣,也從來沒人願意去拿,然後永遠地封存在那些照不進光的角落裡。
我記得入行第那一天,我是在派出所裡上班,當時所裡來了一位中年婦女,滿臉寫著那種不可名狀的悲傷,她一進來就跪在了我們麵前,她說她三歲的兒子在她買菜的時候走丟了,她哀求我們幫她找回她的走失的小孩。所裡的民警同誌很快就做了記錄,然後用職業性的微笑回複:“我們很快就會出動警力。”然而那位婦女永遠也不知道,民警同誌那所謂的出動警力,不過隻是貼了幾張尋人啟事罷了。這種失蹤人口本來就非常難調查,尋找一個走失兒童往往會消耗全市所有警力而且也未必能成功,所以通常所裡也不會對走失人口有多少調查,隻是敷衍了事地做個記錄,安慰下家屬,然後把案卷丟在檔案室的角落裡,任它積著充滿著嘲諷的灰。從那一天起,我終於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警察辦不到的事,這意味著不是所有不公都有結果。這可能是我這一生認識的最深刻的一件事。
後來,我在所裡表現良好,被提拔至刑警。那一刻我不知道有多開心,因為我認為作為刑警,應該可以對手上的所有案子負責。
現實就是,我到刑警大隊的第二天,在檔案室裡,我又看見了我的悲傷——我連那些檔案都懶得拿起來翻翻,光是看到那一堆灰就仿佛已經了知了一切。
現在,唯一的犯罪嫌疑人被殺害,凶手依舊逍遙法外。我們那唯一的進展,和整個案情相比,簡直就是個笑話。
但我必須打起我最大的精神,因為故事還沒有完結,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凶手最終一定會被我和韋空抓捕,再交給法律審判,也隻有這一種結果!
我按下門鈴,開門的是端木慎,“早上真是不好意思了...”“沒事進來吧。”還沒等我說完,端木慎先招呼我進門。端木慎父親出差了,母親留在學校加班,家裡隻有他一個人。
“呃,早上我們聊到哪來著?”端木慎撓撓頭發。
“說到謝易在學校受過欺負,話說你平時家裡也沒有人嗎?”我放輕鬆,以一種平和的語氣問。
“嗯,父親下班之後通常都在家但是他出差去國外了。”端木慎倒了兩杯茶,謙謙君子。
“直到有一天,他媽在外麵找了個很有錢的男人,後來我才知道那個男人就是謝震,當時他在這座城市就已經是赫赫有名的外貿家了,可我沒在學校裡見過他,也沒人在學校裡見過他,但班上所有人包括老師和校長都知道了這個事。”端木慎接著說,看起來他好像很想讓我知道謝易的全部?或許他就是我們早就該找的人,一個真正願意分享謝易生平的人。
“然後學校裡就沒人敢欺負他了,甚至見著他都要問問好。”我心裡想著現在的小學生都已經這麼世故了嗎?果然我已經老了?
但是也不難理解,我覺著,人終究是動物,是趨利避害的。小孩子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