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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明亮卻不灼人的陽光下,橫波已經苦哈哈地坐在沈歸棠書房小案前開始新一日的學習了,而沈歸棠則一邊品茗一邊翻閱著一卷地理圖誌,姿態好不愜意。
黑風便是在這時進門的,他掃了眼愁眉苦臉的橫波,又轉向怡然自得的沈歸棠,不由得在心裡偷偷感慨:看來被沈歸棠偏愛也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公子,宮裡來人了。”
橫波倏然間抬起眸子,沈歸棠掃她一眼,放下手中書卷,“彆一驚一乍的,不過是在下的任職到了。”
他說著站起了身,略微理了一番衣袍,複又吩咐道:“好生改你的錯字,不許趁我沒看著偷偷跑出去。”
橫波一時提起的心暫且落回一半,不是來找她的便好。
隻是,她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批改,頓覺頭大如鬥,這姓沈的怎麼比陳夫子還像個夫子。
沈歸棠已經走出屋門兩步,想了想又特意轉身將門從外麵鎖上,小郡主看著就不太聰明的樣子,可千萬彆把自己送進宮了。
跟在後麵的黑風直咋舌,看他這寶貝的樣子,若是不知情,還當他金屋藏嬌呢。
然而被關在裡麵的橫波則是半落回肚子裡的心又給提了上來,他這是要乾嘛?
姓沈的剛剛那麼好心告訴她宮裡來人是給他任職,莫非隻是借口,而他的真實目的是給自己來個甕中捉鱉?
難道自己還是暴露了?不行,橫波放下手中的筆,自己絕不可以坐以待斃……
宮中來的是皇帝身前的鄭公公,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內侍立於廳外。鄭公公雖比不上陳公公受寵,可也算是宮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鄭公公約莫四十有餘,麵白無須,生的是一副好相處的麵相。此刻他正坐在待客的正廳用著茶水,眼見沈歸棠步履匆匆趕到,他慢吞吞作勢要起身卻被沈歸棠扶住:“勞公公奔波一趟,您且好生坐著休息。”
說完掃了眼桌上的茶水,眉目一皺:“黑風,將家裡才寄過來的鳳凰單樅給公公斟上。”
且不說他是否真心,單這態度便讓鄭公公很是受用,他臉上笑容也真摯許多:“早聞今年的新科探花是個鐘靈毓秀的,如今一看,果真一表人才。”
沈歸棠將黑風新端來的茶水推至鄭公公麵前,謙虛道:“公公謬讚了,歸棠自知天賦不佳,勝在還算勤勉,如今得蒙聖上垂恩,已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鄭公公品了品這韻味獨特的鳳凰單樅,似無意道:“探花家鄉這茶頗有一番意趣,不知探花祖籍是兩廣還是閩南?”
兩廣、閩南以及瓊州正是當年鎮南軍抗擊倭患的主要戰區,沈歸棠似是不曾領會到鄭公公語中深意,赧然道:“實在頗為慚愧,在下祖籍並非落於這些沿海富庶之地,而是在滇省,若非家中長輩從那大山之中走出來,想必在下如今還在家中采茶種藥。”
鄭公公頗有些意外瞅他一眼:“滇省出來的探花,也著實不易。”
滇省地形複雜,且以山地為主,這就導致了那裡路難開,而自古以來,一個地方的財政經濟往往與其道路通達相關,滇省連貿易都是個問題,自然實在算不上富饒。
科考又是一個沒有點家底的人根本不敢想的路,不提啟蒙的費用,就說經年累月在紙墨筆硯上的花費,那便不是一筆小數目。再者,光是那考秀才的保銀,就不是所有人都能負擔得起的。
又從沈歸棠那裡了解了些其家鄉的風土人情,鄭公公撣了撣身上的看不見摸不著的灰塵,站起身道:“今日與探花一敘實在讓老奴受益頗多,隻是老奴身上這不,還帶著陛下的任務呢。”
他說著,從袖筒裡取出皇帝手詔。
沈歸棠見狀,垂首躬身以聽。
“皇帝詔曰,新科探花沈歸棠高才博識,殿前所作一篇《土木論》甚得朕心,茲特授爾為工部員,佐畢修陵。陵者,王朝根也,不可怠之。欽此。”
將詔書合上放於沈歸棠雙手之間,鄭公公笑出了一張褶子臉:“恭喜大人!彆看這工部員一職低微,可陛下直接命您輔以修陵,若是這差事辦的好,哪還愁往上的路不好走呢?”
沈歸棠似是受到鼓舞,麵上意氣風發:“皇恩浩蕩,歸棠必不負陛下所望。”說著又吩咐黑風再包幾盒鳳凰單樅與鄭公公:“公公什麼上好的東西不曾見過,這是歸棠自己家裡的一些特產,還望公公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