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宛若遭了電殛,手心不可名狀地痙攣了片刻。
蘭殊不輕不重地依托著他,走下車來,眉宇間透著為人新婦的嬌羞,朝著他淺淺笑了笑。
天造地設,郎才女貌,
要不是彼此心知肚明,一霎那,秦陌真要以為自己是個溫柔體貼的郎君。
但便是假的,蘭殊也想要這份夫妻和睦的表象。
不是為了讓彆人覺得體麵,隻是希望她真正的家人,覺得她嫁得好,過得好。
高堂之上,崔家老太太正對著秦陌笑臉盈盈,這身份尊貴的孫婿,她是頗為滿意的。
蘭殊坐在一旁,一壁陪笑,一壁目光遊離,望向了大廳最末端的角落處。
那上一世在王府門口哭求她屍身的乳母,此時兩鬢尚未斑白,正牽著兩個年少的孩子,站在了門邊,迎上她的目光,會心地向她點了點頭。
士族百年基業再大,也不及皇親國戚權勢滔天,秦陌身份尊貴,又是天之驕子,她無疑是高嫁的。
所有人都覺得她嫁的很好很風光。
蘭殊曾也是這麼以為的。
可此時此刻,蘭殊坐在正席上陪著笑,不經再望向外頭偏席的乳母與胞弟,她忽而不知,什麼是真正的風光。
就在這時,她名義上的母親,崔氏大房的溫夫人,輕拍了拍她的手肘,“殊丫頭這是犯什麼傻了?沒聽到祖母的話嗎,快給世子爺夾菜啊!”
蘭殊回首,對上崔老太太冰冷警示的視線,不得不朝席上恢複著笑容,執箸,半抬起了身子。
她挽著袖口給秦陌夾菜,一抬手臂,露出了細白的手肘。
冰肌玉骨恍著人眼,秦陌眼睫微顫,眼看著,那宛若白玉如意的關節銜接處,他昨夜在夢境裡反複摩挲的那顆朱砂痣,出現在他麵前。
那一點紅,猶如少女天然的守宮砂一般,任他如何占有,怎麼也去不掉。
夢境裡,他一直扣緊她的腕臂,反複親啄。
少女的腰間,係著清心寡欲的檀香香囊。
秦陌恍若未聞,隻嗅到了她拂袖間,掃過他眼前,從袖內泄露出的蘭芝芬芳。
秦陌心神一晃,薄唇緊抿,抵住了鼻尖。
“怎麼了賢孫婿,菜不合胃口?”崔老太太溫言關切。
“沒有。”
秦陌搖了搖頭,冷漠著神色。
女兒家主動安坐回了椅上,藏於桌下的手,幾不可聞地捂緊了自己的袖間。
她大抵看出了,他的厭惡從何而來。
秦陌一時間頭皮發麻,第一念頭,下意識想要解釋,轉念一想,又覺得,讓她覺得自己討厭她,也沒什麼不好。
明明如他所願。
看向女兒家緊捂袖口的手,指尖揪得發白,他心口,卻不明所以地抽搐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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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畢。
一場熱鬨的家宴過後,蘭殊摻著崔老太太回到了暖閣內。
秦陌坐在旁側,陪她說笑聊天。
周圍仍是人聲不減。
其間竟然不乏惦記著秦陌後院的其他女兒,借機給他遞去恰到好處的秋波——畢竟這世道,哪有隻娶一房的高門兒郎。
可惜這俊美的兒郎不解風情,甚至渾身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想尋找那個熟悉點的倩影,才發現,崔蘭殊不知何時,竟把他一個人丟在了這。
崔府後院,通往花園的垂拱門前。
蘭殊提裙追過了長廊,在水榭前,攔住了默然退席的乳母和胞弟。
她微微喘了口氣,笑了笑,俯下身,翻著袖口,向兩個弟弟,遞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