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見沈菡瞪大眼睛愣在原地不說話, 好像剛意識到此事的樣子,心裡真是……各種滋味難言。
以前封個妃,封個貴妃, 她不慕榮華也就罷了。
可這都封後了, 怎麼她還能這麼淡定呢?
自從他們兩人相見,玄燁就一直在等著她問這件事,等著看她高興感動的樣子。
結果她倒好,半點兒沒放在心上的樣子,一個字都沒和他提。
玄燁現在想起來多少有點兒委屈:“怎麼這種事也能忘了?”
沈菡還在犯蒙:“不是,那個不是當時的應急之舉嗎?”
她當然不可能忘了這麼大的事,但玄燁那個密旨其實應該算是遺旨吧?
他現在又沒那啥,當時的遺旨還作數?
玄燁無奈:“……那是加蓋了璽印的聖旨, 怎麼可能不做數。”
聖旨豈能兒戲?
雖然他當時確實是當作遺旨寫的, 但那也都是他的真心實意, 哪有作廢的道理。
沈菡愣在原地半晌,玄燁眼睜睜地看著一抹紅暈從她的脖頸蔓延而上, 最後染透了她的臉頰,連眼睛都漸漸蒙上了一層水霧——極美。
這讓玄燁想起當時他寫下這份聖旨時心裡的不甘——他多麼希望這份聖旨是作為一件心意, 能由他親手交給她。而不是作為一封遺旨, 隻能給她帶去痛苦和遺憾。
好在,一切還來得及。
玄燁終於有機會抱住她, 好好表一表自己的心意:“其實朕當時寫這封旨意的時候,並沒想太多……”
——他都要死了, 死前最想做的是什麼,自然要抓緊去做,也沒時間門考慮什麼。
彼時身為皇帝的他,最想做的是平穩傳承江山, 保住基業。
而身為愛新覺羅玄燁的他,臨死之前最想做的,就是護住心愛的人,給她一個安穩的後半生。
玄燁:“朕當時想著,隻要你成了皇後,等朕去後,太子繼位,你便是大清唯一的皇太後。縱你非皇帝生母,但朕一向以孝治天下,你作為母後皇太後,至少也能像現在的皇太後一樣,安享餘生。而不必像諸位太妃一般,苦守在偏宮,禮佛度日。”
新帝要得人心,特彆是要得漢臣的心,自然要對嫡母孝敬有禮。
仁孝早已故去,她這些年又一直待太子親善溫和,玄燁記得她以前還曾幫過太子。
老四、老六待太子也一向很恭敬親近,兄弟間門往日並無齟齬。
玄燁:“朕那時以為,太子是個孝順的,朕又已經做出了先例……”
沈菡一想,這倒是,玄燁待太皇太後和嫡母皇太後絕對算孝順的了。
隻不過後來,玄燁沒想到......太子竟連個麵子上的孝順也做不好。
現在想來,如果太子待一向對自己疼寵有加的親阿瑪都沒有多少孝敬之心,如此親情淡漠,以後真的能對毫無關係的母後皇太後和異母嫡出的兄弟,做到‘孝悌’二字嗎?
但這些煩心事就沒必要說給她聽,讓她平添心事了。
玄燁隻是道:“雖然如今形勢不同,但聖旨既下,朕意已決,絕不更改。而你既已是朕的皇後,以後在這世間門,除了上跪天,下跪地,你不必再跪任何人。”
“包括朕。”
沈菡被他圈在懷裡,耳邊是他“咚咚咚”極速的心跳,頭頂是他低沉溫柔的承諾,腦中一片空白。
玄燁看她愣在原地,在她的額頭上輕輕一吻:“朕知道你心有顧慮。不著急,來日方長,聖旨就在你自己的手裡,你可以慢慢考慮,到底要不要答應朕......”
做朕的皇後。
*
愨惠皇貴妃的喪儀隆重且簡短。
因為朝廷因戰事所起的塵煙還沒有徹底消散,大軍將要凱旋,還有許多事情要料理,之前的宮中盜竊案也還未審結理清。
所以喪禮一結束,不過數日,玄燁又帶著眾人回了暢春園。
玄燁一入園便要趕回九經三事殿見人,臨走前他突然想起來,對沈菡道:“對了,愨惠皇貴妃已將她的私產儘數留給了八阿哥,回頭你和烏雲珠說一聲,讓她幫著老八理一理。你身子重,這些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沈菡送他出門:“知道了,我會叫她們看著辦的,你快去忙吧。午膳不要來回折騰,在前麵用就行,還能抽空歇個晌兒。”
玄燁一笑:“朕也會看著辦的。”
他剛要走,看了看她,突然又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道:“還有那件事,好好想。”
沈菡:“……”想,好好想,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