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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政務千頭萬緒,這些日子玄燁的禦案上每天都堆放著無數的事情。
大戰後的複盤,將士宗親的獎懲,各地的動向,刑部在審的案情,內務府的折子等等。
就連晚上回到清溪書屋用完膳,他還要繼續在書房中處理到深夜。
秋意漸濃,這幾日夜裡的風有些涼了。
沈菡拿著件素色的薄鬥篷進了書房,輕輕給玄燁披上,又把他手邊的茶水換成溫水:“夜裡不要喝釅茶,最近你本就睡不好。”
玄燁正眉頭緊鎖地盯著一封折子,麵上的表情難以言喻,沈菡:“怎麼了?”
玄燁歎了口氣,把折子都給她,似是連提都不想提。
沈菡不明所以地接過來,看完後也:“……”
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是大阿哥胤褆上的一封奏疏。折子裡,胤褆極力為自己開脫,將放走噶爾丹這一重大失誤,完全歸罪於福全,聲稱自己毫不知情,請皇父明察。
沈菡拿著這份折子和玄燁麵麵相覷,玄燁許是最近生氣傷心的次數太多了,已經生不動氣了。
沈菡搜腸刮肚半天,最後實在找不到什麼安慰的詞,隻能道:“大阿哥……還小呢。”
實際上小什麼呀小,都快當爹了,這情商真是比太子還堪憂。
玄燁今天在前朝已經見到了被提前叫回來的胤褆,當時氣得就把他一通好罵:“你以為自己還小嗎!歲數都活到狗肚子上去了!”
胤褆作為皇長子,從小到大那也是被汗阿瑪捧著長大的,除了太子,也就老四和老六能與他比肩,什麼時候聽過這等話。
突然被汗阿瑪罵了個狗血淋頭,胤褆兩眼發蒙:“汗阿瑪……兒子,兒子真的不知情啊!”
他還以為玄燁是在為噶爾丹逃走一事生氣,所以還想再為自己開脫一二。
結果玄燁聽完更加憤怒——堂堂皇長子,說是下一代皇室宗親的門麵都不為過。結果出了事毫無擔當不說,竟還一心想著往自己的親伯父頭上推。
玄燁真是恨鐵不成鋼:“讓人當槍使了都不知道!”
之前玄燁甫一聽說胤褆在軍中與福全發生口角,就知道必定是因為他在京中大怒,消息傳到軍中,眾人互相推諉罪過導致的。
福全身為朝廷的親王,縱是這次犯了過錯,那也該朝廷來定罪。
胤褆作為侄子,竟為了私心對伯父惡語相向;作為副帥,還當著營中眾人的麵與主帥不和,動搖軍心,實屬不孝又不智。
玄燁收到消息後未免事情鬨大,胤褆繼續在軍中妄生事端,隻能將他先行撤回。
卻沒想到他回來後還是這般不知悔改!
胤褆跪在阿瑪身前,聽說自己讓人當槍使了還有些不明白,玄燁看到他這副蠢樣子就來氣,懶得給他解釋,揮手把他趕走了:“滾滾滾!滾回去思過!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來見朕!”
……
沈菡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很是無語,在她的印象裡,能參與奪嫡的九龍應該都是挺厲害的人物,怎麼最近一個都和她印象裡的不太一樣呢?
不過曆史上的大阿哥,性格好像是比較魯直的。
玄燁歎氣:“都太嫩了,還是再扔回去讀幾年書再說吧,放出去不夠讓人算計的。”
沈菡最近處理過內務府那件事,倒是立刻就想明白了:“是不是有旁人也想把罪過推到裕親王的頭上?”
這些日子刑部彙報案情,說的最多的就是涉案官員互相之間門的推諉和狡辯,說來說去其實就一句話——我是無辜的,都是彆人害我,我冤枉啊!
玄燁歎氣,又遞給沈菡一本折子:“一國的皇長子,連這點兒事情都看不明白。”
沈菡接過折子——這是索額圖、明珠、佟國維和阿密達聯手上的一封奏疏,裡麵將一切過失都推到了福全身上,指責福全失職懈怠,還稱皇長子胤褆可以作證。
沈菡:“……”這個話術和刑部在審的官員真是出奇的一致呢。
可是連沈菡都知道這事兒有多麼扯淡。
裕親王的為人舉朝皆知,他就不是個特彆有決斷的人。在作出停止進擊的決定之前,必定會征詢指揮團成員的意見。
玄燁掂量著這封折子:“裕親王是宗室親王,明珠和索額圖當時剛回到軍前,不明軍情,許是沒有明確表態。佟國維和阿密達……這兩人為人縝密,即使心裡不讚同,礙於裕王的身份,也不會明著反對。但老大那個脾氣,若是真的不同意,肯定早就跳出來表態了。而裕王向來寬厚,如果胤褆堅決反對,他絕不會坐視不理這麼快就下令停火,肯定會再慎重思量。”
所以必定是當時沒有人明確表示反對,裕親王才最終決定了此事。指揮團成員擔著決策的權責,出了這種岔子,誰也彆想脫了乾係。
玄燁:“錯了就好好認錯,想這種歪門邪道,不夠丟人的!”
而且最令他怒火中燒的是——胤褆連他究竟在氣什麼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