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東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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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真觀”三個字甫出,適才存留在眾人身上那最後一點一團和氣的外衣也被撕破,頃刻間露出短兵相接的寒芒。

會真觀刺殺一事,孟琬亦曾有過諸多猜測。隻是先前她不過一局外人,不欲對此刨根問底。可如今既被迫卷入局中,她倒也真想弄清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由仔細留意起大殿之上每一個人的神情來。

皇帝眉頭微蹙,不悅道:“好端端的,提這件事情做什麼?”

“妾此前的確已向陛下言明此事,隻是這月餘間妾一直在宮內脫簪自省,還未來得及向姐姐與三郎賠禮。”

皇後伸手去扶她,和言道:“我瞧你臉上瘢痕未消,可知對方是下了狠手的。若那箭再射偏一寸,後果不堪設想。你受了這樣大的委屈,哪還有叫你來給我賠罪的道理?”

鄭貴妃拒不肯起身,以袖掩麵,泣涕漣漣道:“還是妾失察之過。妾本以為這鄭弘是鄭家子侄中最成器的一個,這才讓他到右驍衛曆練。卻不想他是這樣一個吃裡扒外,狼心狗肺的東西,為從前分家的事情暗暗記恨了妾多年,竟要置妾於死地。”

謝玄稷真是一點都聽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正欲出言反駁,被孟琬一把拉住了手腕。

兩人對視了一眼,孟琬衝他輕輕搖了搖頭。

他滿臉不情願地退了回去。

鄭貴妃又捂著臉上的傷疤,繼續道:“妾受的這點小傷何足掛齒,隻是讓那有心之人挑撥了妾與三郎的關係,還連累廖將軍……”

皇帝繃著臉道:“廖雲錚確有看管軍械不嚴之過,朕罰他也委實不算冤了他。此案既已了結,現鄭弘已被斬首,此事往後休要再提了。”

“妾遵命。”鄭貴妃輕輕拭著眼角的淚水。

孟琬默然站在一旁,一邊回憶那日在會真觀的見聞和衛淇這段時間來向她遞來的消息,一邊聽著他們的你一言我一語,大致拚湊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鄭弘因記恨貴妃,盜取了右驍衛弓箭,趁著皇後貴妃一行人於宮外祭祀,守衛還算鬆懈,埋伏在山間密林之中行刺殺之舉。不料行蹤被謝玄稷及其手下覺察,隻苦於沒有證據,又為避免打草驚蛇,並未第一時間將此事上奏給皇帝。

貴妃劫後餘生,驚魂未定,自是十分迫切地想要揪出幕後凶手。聽聞那隻箭出自右驍衛,第一時間就懷疑上了謝玄稷,少不了在皇帝身邊哭訴,求皇帝處置謝玄稷。

可事情巧就巧在謝玄稷那邊可能真就發現了什麼關鍵證據,將刺殺之人就是鄭貴妃親侄子鄭弘的事情捅到了禦前,遂讓皇帝開始疑心所謂刺殺不過是鄭貴妃的苦肉計。

皇帝固然對鄭氏百般偏愛,也縱容謝玄翊朝中拉幫結派,可不會真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一個兒子把另一個兒子陷害致死。但要真的處罰鄭貴妃,他既沒有實打實的證據,也下不了手。

大約就是在這種矛盾心理的驅使下,他一麵借賜婚之事安撫相王,卻依舊罷黜了他的摯友廖雲錚,另一麵授意刑部將會貞觀刺殺一事草草結案,不再深究幕後主使,卻也有意敲打貴妃,對她想借姻親關係拉攏姚緹揣著明白裝糊塗。

結果就是相王和成王兩派都沒有討到什麼好。

孟琬不住在心裡感慨,這帝王之心果然是深不可測。

她又不動聲色地將目光移到了鄭貴妃白若凝脂的臉頰上,她今日敷了厚厚的香粉,大老遠就能聞見味道,臉上的傷疤卻仍舊清晰可見。

說起來也正是這一點讓孟琬始終不能確信此事為鄭氏謀劃。

像鄭貴妃這樣愛惜皮相的人,真的會用自毀容貌的方式博的皇帝信任嗎?

況且就像皇後說的那樣,那箭射出的位置極險,稍有不慎便會斷送性命。如今與謝玄稷的儲位之爭好像也沒到不得不鋌而走險,以命相博的程度。

她盯著鄭貴妃思索得出神,完全沒留意到身旁也有一雙眼睛直直盯著自己看。待她收回思緒微微轉了個頭,冷不防被謝玄稷嚇了一跳,好在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鄭貴妃身上,無人注意到她的失態。

孟琬悄聲道:“嚇死我了,你這麼盯著我做什麼?”

“那你這麼心虛做什麼?”謝玄稷無聲地問。

孟琬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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