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過得不好不壞”
“隻是少了一個人存在”
剛才還覺得涼,現在卻又覺得悶,光影在臉上晃過一秒,那一半光明的身體不知被誰雲淡風輕的瞳仁捕捉到,葉書音背挺直,就這麼待了幾秒,實在無法做到忽視對麵那人若有似無朝她投來的,狀似無意閃過的目光,所以選擇沒出息地起身,離開。
淩硯文問她:“怎麼了?去哪兒?”
葉書音寡淡的臉上在猶豫兩秒後,迎著再度照來的閃光燈揚起一個淡笑,看上去心情明媚,彎腰伏向他,“去個洗手間。”
轉身那刹那,笑意也消失了。
鼻息間清淡的柑橘味縈繞,淩硯文“嗯”了聲,注視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屏風後,同時回應著身邊吉他社社長哭訴的話,“下回他再出現這種情況你就來找我,彆擔心了。”
社長感激不儘,激動地揪住他的衣袖,進而整個手掌心都包裹住他的手臂,楚楚可憐,說硯文哥,真的謝謝你,要不是你我真的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葉書音拎著包走出餐廳,推拉門一拽,微涼冷風撲麵,心火偃息,不搖擺了,清醒了。
她走到對麵便利店拿了條薄荷糖,也沒急著離開,坐到貨架後麵的休息區剝開一顆含著,微甜颶風順著喉管彌漫進身體。
便利店的門再度被推開,玩具猴子說了句“歡迎光臨”。
有人進來,身後的貨架傳來腳步聲,徘徊幾步後離開,沒了動靜。
口腔裡的糖塊化掉,葉書音回完朱悅寧的微信,準備回去。
拐過角,收銀台前的人還沒結完帳。
葉書音看著那道背影下意識停了步子。
他用手機掃了碼,拎著袋子轉身,餘光注意到身後有個人。
譚迎川慢條斯理收起手機,沒有回避,直視著她,姿態稀鬆平常。
葉書音錯開眼離開,忽然被叫住。
他說:“先聊會兒?”
葉書音淡然,“剛才喝酒的時候不都聊過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知道。”他語氣很平常,聽不出什麼好與壞,儼然在敘舊,站到她身後同她一起,握住了門把手,“聊聊你,聊聊我。”
兩截小臂緊挨在一起,灼熱熟悉的體溫隔著針織外套滲進肌理,讓葉書音晃神一秒,倏然收緊指尖,後頭的那句“那就沒什麼可聊的了”也消失在腦海裡。
他臂彎伸展,她沒機會撤回手,就被他帶動著,好似在他的懷裡一起推開門。
這樣近的距離暌違許久,與從前那些曖昧的,沉淪的,甚至可以稱得上醉生夢死的記憶重疊,葉書音沒有說話,鎮定如常,可顫動的眼睫卻悄然將未察覺到的心緒暴露。
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
但不能。
“保研過來的?”
譚迎川站在背風口,抽了支煙出來點燃。他不常抽,偶爾煩得緊了,想得多了才抽出一支點燃,煙絲的苦澀能暫時壓住磅礴噴湧的想念。
葉書音微垂下顎,盯著樂福鞋上的絲絨綁帶,隔了會兒回答:“嗯,推免。”緊接著卻又加了句:“導員幫忙擇的校。”
言下之意,是導員替我選的京大。不是我主動要選的。
沒錯,是導員先給的建議。
譚迎川也不說話,指間的煙火猩紅,明明滅滅。煙快燃儘時,才撇頭沒什麼波動地瞧了她一眼。
葉書音似乎讀懂了他這目光。
真是這樣嗎?
葉書音微抿唇,齒尖輕齧著口腔裡的軟肉,借此來平緩自己心裡的燥意。燥她多嘴解釋那一句,燥他好似看穿她的那種視線。
不過譚迎川沒用那個眼神多看,很快擺正頭,大學城最繁華的一條街的夜景全映在眼底,漆黑瞳孔星星閃閃的明亮,“後來大學,在哪兒上的?”
有必要嗎?都分手了。適才沒有壓下去的燥意在此刻愈燒愈烈,終於衝破了阻礙,全然躍入臉上。
“大學”這兩個字像是觸碰到她的逆鱗,可自己都不清楚這逆鱗之下到底是煩躁不耐,還是退縮害怕。
他掐滅煙,沒什麼好氣,笑麵虎似的扯唇嗆聲:“你非要跟我這麼嗆?”
語氣又驀地沉下來,“不能好好說話了是吧。”
秋風送去了身體上沾染到的煙味,譚迎川信步而來,並肩站到她身側,犀利眉眼緊咬著她,終於扯掉了自己溫和善意的麵孔,想起一次,臉上又被回憶的風搧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緊繃著唇角撂下一句帶刺的話,“葉書音,提分手的是你。”
儘管她曾多次給自己心理暗示,他在也沒關係,她可以妥善處理過往,但現實告訴她錯的徹頭徹尾,時隔多年他依然擁有牽動她所有神思的能力,一句話就能戳中她。
沒錯,提分手的是她。
呼吸一下凝滯,積攢的火氣一下子從心中鼓鼓囊囊的皮球裡慢慢傾瀉,敘舊哪有這麼敘的。
“以後還要一起共事。”
譚迎川提醒,輕靠在牆壁上,耷拉著眼皮,懶懶散散站著,氣是真氣,不想就這麼放過她,“你確定要這麼在一塊兒待著,不能好好相處?”
也對,譚迎川這樣一個人,如若在心裡記恨了誰,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就算見到也是夾槍帶棒的,怎麼會像現在一樣還能耐著性子和和氣氣跟她說這幾句話呢?
無論她說話再怎麼衝,他始終不為所動,像是記不得往事,更像是早已不在意了。
這說明,他早放下了。
他說的對,往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時日還長,她不能時時刻刻繃著神經。
這次確實是她先挑起的戰爭。
葉書音沉下心,撥正了失衡的天平,一直以為同他獨處時,不耐煩和害怕的天平一定是不耐煩那端占據上風,畢竟沒有人樂意跟分手時鬨得很難看的前男友扯皮,但此刻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