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揚州瘦馬,徽州鹽商(1 / 2)

林如海繼續笑問:“你認為如何改?”

“實行鹽引,朝廷謂之綱鹽。

北明朝以來,有了鹽引。

鹽務便暢通無阻,漸漸演變成商戶私有。

商亭、客亭遍及兩淮。

一旦觸犯他們,他們立即罷市。

鹽商罷市,老百姓就會造反。

山東幾府的鹽也賴兩淮,可謂事關重大。”

“故此晚輩認為,聖上有力革新。

何不改鹽引為票鹽,全力收及官府把持。

市不可無商,但若為生民計。

鹽場唯有無籍灶戶,苦不堪言。

何不分給販夫走卒,民戶貧農進入鹽場。

憑票經營,官府摧課(收稅)。

隻要不明著來,等他們發覺。

已經無可挽回......”

將心中構思地想法一口氣說完。

賈琮喝了一口茶,手指向案上瓷瓶道:“姑老爺,青蛙放在溫水中。

它是沒知覺的,等水燒漲。

它就逃不脫,隻能等死了。”

林如海聽完,死氣地眼睛突然泛起精光。

盯著這個大舅子的庶子,拖著病體,強打起精神,一捋胡須道。

“改綱鹽為票鹽,那不是換湯不換藥麼?”

“不然。”

賈琮奸詐地眨了眨眼:“姑老爺,票鹽主要抑製的是鹽價。

鹽價暴跌,官府收攏。

得益的不是朝廷和百姓麼?”

林如海蓄起來的胡須有一尺多長。

他抹須的白皙右手突然停下。

看著賈琮沉默不語。

如此一來,那些鹽商的下場不難想象。

“金滿箱,銀滿箱,轉眼乞丐人皆謗。

而眼前的賈琮說起來,毫無憐憫、同情之心。”

林如海心道:“此子固然是聰明,就是太過奸詐了啊......”

“官場公務牽一發而動全身,你現下懂得還太少。

又旅途奔波勞累,且先在敝府安歇幾日。

研磨時文,我交代完事情,再說。”

林如海沒有應答,淡淡地轉移話題道。

賈琮告退而出,暗歎道:“林如海就是既得利益者。

說不定和大鹽商有關係。

要不然怎麼不敢放手一搏呢?

士大夫啊士大夫,好虛偽的一個團體啊。

難怪崇禎說:文臣人人可殺.......”

紅樓賈璉後來說要是再發幾百萬的財就好了。

建造大觀園的錢財,又不是皇家撥的。

可想而知是林如海做巡鹽禦史得來的。

一個七品官。

一年的俸祿加上養廉銀,絕不會超過一百兩。

而林如海坐擁江南園林。

資產高達百萬。

如何不是貪或者賄賂來的?

古代所謂的風花雪月。

隻屬於極少數的特權階級!

絕大部分人,並不好過。

當鹽政官員、鹽商大戶們揮金如土、粉飾太平的時候。

鹽場的灶戶、挑夫、管事、墮民在他們的監視下。

不準熬製私鹽。

挑夫一次擔三百斤,日行幾十趟。

才有一千文錢,也許下一刻就會死去。

平民百姓,也得不到實惠中肯的鹽價。

真是個操蛋的社會。

.......

林如海回臥室躺下,思來想去拿不定主意。

當初賈雨村便是他推薦給賈政的。

那賈雨村目前倒是上道。

在應天府幫薛蟠隱瞞了殺人罪名。

蠅營狗苟,屍位素餐。

林黛玉親侍湯藥。

林如海目光柔和地看向女兒。

“玉兒進京數年,多虧你外祖母關照。

為父問你,那個賈琮你可中意麼?”

對於父親突如其來的發問。

林黛玉在此時並無見外人的羞澀,反倒心中一緊。

父親有此一問,明顯大有安排後事之意。

她手中瓷碗幾乎拿立不穩,晃蕩著險些掉下,垂首道。

“女兒怎會想過那些,又不到談婚論嫁的年紀。

且婚姻之事,父母做主。”

對於賈琮的印象。

林黛玉自己也覺得怪怪的,那人思想舉止倒也成熟。

文才、品貌也算入等了!

可她自從進京,就與寶玉同吃同睡、同起同坐。

彼此關照,略無參商,宛如同居長乾裡的青梅竹馬。

就好像緣定前生一般,她與賈琮有太多太多的隔閡。

不了解彼此、陌生,即便近在眼前,亦覺是咫尺天涯。

紫鵑前兒那幾句提醒。

她也隻認為是賈琮一個親戚似的,來給父親解憂罷了。

林如海翻翻枕邊的《儒林外史》。

深為魯編修女兒的才華惋惜。

晚明王端淑的父親王思任曾經感歎:生子八人,不及一女。

病危之際。

林如海多麼希望黛玉是個男兒,繼承他的家業。

“為父明白了,你自小體弱。

下去吧,為父睡會兒。”

等黛玉關門退去。

林如海歎息道:“可惜豫親王指定了你。

四大家族是支持秦親王的!

豫親王名不正、言不順呐!

吾女之事,吾亦不能安排......”

.......

.......

揚州城東雙虹樓,有鹽商請客。

賈璉、賈琮兄弟倆聯袂上去觀光。

二人點了莧菜、白菜餡燒餅。

叫了揚州最出名的五雲館唰羊肉。

請幾位揚州瘦馬談情助興,縱情聲色起來。

五雲館叫來的細點,有鵝油、椒鹽,價格不低。

一百四十文到兩百文一塊不等。

雙虹樓本家燒餅還有糖餡、肉餡。

鹽商沈三貫財大氣粗。

吩咐店家全來三份,照單全收。

賈琮細細品嘗,可口美味。

賈璉完全放開來吃喝,解下披風。

雙虹樓豪華靚麗,座座屏風隔開成雅間。

賈璉昂首呼道:“怎麼不演曲兒?”

“同知大人和賈小相公請慢用。

采薇姑娘這便過來。”

沈三鸛三角臉,下巴尖尖的,身穿布衣,頭發束起。

商人明麵不許穿絲綢,回身催促。

“老半天了,她怎麼不過來?

我出三千兩還請不過來麼?”

那隨從小聲道:“老爺,采薇姑娘氣性傲。

揚州瘦馬都是這個德行,她本不欲過來的。

小的們拿京城國公的名頭威脅。

這才梳妝打扮,但也不怎麼上心。

估摸快到了.......”

沈三鸛臉色一陰,一個煙花女子而已。

還敢看不起我們商人!

浪賤貨!

陰沉著臉暗罵幾句,接著又轉過頭笑哈哈道。

“二位先請慢用,慢用。

這位姑娘因是出名的瘦馬。

難請一些......”

“無妨。”

賈璉笑了笑不苛責,賈琮就旁觀的乖孩子模樣。

片刻隨從又來附耳。

沈三鸛臉色才好看些,他舉起雙手拍響。

屏風後絲竹管弦之聲忽起。

驀然唱出一段江淮口音的歌調來:

“聽初更,鼓正敲,心兒懊惱。

想當初,開夜宴,何等奢豪。

進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

如今寂寥荒店裡,隻好醉村醪。”

古代戲曲分南北九宮,以宮、商、角、徵、羽、變徵。

變宮七音配十二律,得八十四宮調,南北有分。

北曲一宮到底,南曲不限宮韻。

靈活性大!

但是同一笛聲、琴聲的音色。

要求相同或相通。

古琴也分七弦。

這女子聲調甚是好聽,配律音色與京師天橋大有不同。

更軟、更媚,這曲《掛枝兒》唱得悲戚、憤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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