璉兒小時候,這種胡亂的事不少。
就是捧上天的寶玉,開臉襲人也比琮哥兒早。
如今寶玉才有襲人一個妾。
隻能先定下,等過兩年再辦婚事。
橫豎岫煙也不到二十。”
邢母想也隻能如此了,眼神精光一閃。
“隻要定下就好,姑娘,我們進京多日!
也麻煩你們多日,前兒出去燈市。
京師的燈市果然繁華,購了不少東西。
幾樣上好的茶葉、人參、貂皮,就算過節的禮吧。”
邢夫人心下大快,笑道:“一家子骨肉,嫂子何必見外。”
邢母卻要顯擺一番,叫人抬進來。
邢夫人得了好處,自動無視嫂子的顯擺了。
……
邢岫煙翩然進了大觀園東部的櫳翠庵。
拱形的山門外。
幾叢紅梅開得正茂盛,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妙玉一身斑斕的水田衣,頭束巾帶。
“你是來告彆的?”
“你怎麼知道?”
邢岫煙檀口輕啟。
妙玉沒有說話,迎她進了庵內。
往桌案倒茶,用的是自己的杯子。
“你麵有惆悵不舍之色,看也看得出來。”
“我不舍的是你,我一個姑娘家與你在蘇州玄墓蟠香寺。
比鄰而居十年,字是你教的,詩書也是你教的!
沒有當日的你,哪有今日的我。”
邢岫煙說完。
妙玉打量她半晌,笑道:“你不舍的,恐怕不止是我!
既然你父母做了決定,你也沒怎麼不滿的。
既然已經說開了豈不是好?
當年吳越有一個奇女子,名叫黃媛介。
以賣詩書字畫為生,對丈夫忠貞不移,你也可以啊。”
“我又哪裡稱得上奇女子。”
邢岫煙搖頭,起身告彆:“你若回蘇州了。
儘管來找我們,也有個落腳點。”
“我過一久看看,你知道我在蘇州為權勢所不容,才有今日。
不過也餓不死,賣那些古董茶杯,都有好些錢了。”
亦師亦友的兩個女人,在門口分彆。
頗有些今朝把臂同憐調、始信當年女校書的味道。
妙玉折身回來,幾個婆子在衝水掃地。
妙玉眉頭微皺:“邢姑娘不是外人,又不臟,何必掃。”
婆子們也是無奈。
這個帶發修行的妙玉,性子實在過於古怪。
有潔癖!
但凡有一個人進來過,她們就要衝洗。
今天卻一反常態,反複無常,真是難伺候。
邢岫煙往南走,走回綴錦樓的路,過了沁芳橋。
就見香菱捧了一封請柬:“我們爺請邢姑娘參加元宵節前的詩會。”
邢岫煙暗暗驚喜,摸摸請柬的銀箔,讀完後問道。
“他請的還有官場上的人,我要是過去。
怎麼妥當呢?”
“爺說了不必擔心,官家夫人們在內堂。
男人們在外邊,也不用怕。”
香菱打量這個老鄉幾眼,暗暗琢磨。
自家爺叫她來送,偏不叫晴雯。
這個邢姑娘和他,恐怕有故事.......
他也不怕林姑娘吃醋啊。
不過香菱轉念又想想,林姑娘會吃醋嗎?
.........
過年過節,但凡沾親帶故的各門各戶都要送禮。
如今過了年,往後兩三月。
賈府的兩位寶貝疙瘩又有大喜事。
府裡府外幾番熱鬨下來,又是幾大比不小的開銷。
如今王夫人當家,榮國府的總流水、賬庫,她最清楚不過。
能單獨拿出來作辦的銀子,一萬兩都堪憂。
年節歡鬨,都是拆東牆、補西牆。
真真個急得無法。
“咱們西府在關外的莊屯,畢竟路遠,鞭長莫及!
派人去管理,莊頭們又和奴才們送禮交好。
少交一些也是有的,隔著幾百上千裡。
我們哪裡知道詳細的狀況!
他們又隻說或乾旱、或下雪....收成少........”
王夫人在耳房心焦地走動,望望金碧輝煌的內室,頗有孤立無援之感。
“再說老爺做官的俸祿,那是塞牙縫也不夠的。
且老爺又不管事!
如此下去爵位耗儘,莫非要吃儘當光?
成日家看大房的臉色,好受麼?”
王熙鳳明眸閃爍,這回她不再輕易發話,亂出點子了。
想想以往幫二太太管家,管得好了!
二太太也有功勞,有識人之明。
管得不好,還是她背鍋,她並非看不清!
隻是礙於長輩的輩分,不得不那樣。
如今果然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曆經了幾件事情,王熙鳳才猛然發現!
這個親姑姑、夫家嬸嬸,關鍵時刻對她沒有一點感情可言。
真是為誰辛苦為誰甜。
自己不過是姑媽的矛和盾而已!
當然那時管家的王熙鳳自己也心甘情願。
她爭強好勝也愛賣弄才乾,最主要是能撈錢。
經濟權力的操縱,是影響夫妻地位傾斜的一個內因!
她有錢了,麵對賈璉也底氣十足。
見這個內侄女一言不發!
王夫人很不滿:“鳳丫頭,我們二房,怎麼說也是皇親國戚!
這樣窮得沒法送禮......當初大老爺不是收土地進來了麼?
若不是老爺通知衙門,衙門也不會來收稅。
琮哥兒倒好,把土地全清理出去了........
我看我們也行,寶玉好歹也是國舅爺。
索性派周瑞打起皇親國戚的招牌旗子。
不愁沒人來投.......”
王家倒了!
她還有大女兒賈元春這個貴妃的名頭可以依靠呢。
王熙鳳心裡卻覺得不妥。
賈琮那麼厲害,也不做欺瞞朝廷收土地的事情!
肯定事有緣由。
固然對於這件事,放過高利貸的王熙鳳也是心熱的。
此時她撫住額頭,話音虛弱地道:“太太,我這身子是早年氣壞了.......”
王夫人斜睨了一眼,知道她裝病。
但目今形勢,卻也不好指派王熙鳳操縱什麼。
“你回去歇息吧。”
王熙鳳告退了。
王夫人又坐下,命令彩雲、彩霞兩個丫頭的老子娘進來!
她們在裡間的簾子外麵跪見。
王夫人冷漠道:“彩雲、彩霞兩個,年紀也大了!
該跟府裡的小廝婚配了,都領出去吧。”
這是賈府慣例,兩個婆子唯命是從。
玉釧站立不安,太太為什麼不叫她出去呢?
王夫人麵對她,換了一副慈眉善目的表情。
“玉釧還是跟著我,鴛鴦不也沒嫁麼。”
玉釧和金釧是親姐妹,金釧被逼死之後!
王夫人虛偽地聲稱是金釧打壞了一件東西。
她不過教訓幾句,想不到金釧受不了雲雲。
實際上那一句:“好好的爺們,都叫你教壞了”。
無異於是罵金釧賤貨,這個時代的女人如何忍受得了?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一句話就把人殺了。
事後。
王夫人還戲精似的流下了鱷魚的眼淚。
並且為了收買人心。
把金釧的月例,加給玉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