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檀口輕啟:“不錯,你不愧是狀元!
不過彈琴有七不彈、六忌、八絕......”
“唔.......”
賈琮點點頭:“一忌大寒、二忌大暑、三忌大風。
四忌大雨、五忌迅雷、六忌大雪。
聞喪者不彈,奏樂不彈,不淨身不彈。
衣冠不整不彈,不焚香不彈,不遇知音不彈。
八絕,也就是八個字:清奇幽雅,悲壯幽長!”
“我聽到這琴聲,那我應該算知音。”
賈琮厚起臉皮,自我陶醉地一笑。
妙玉白雪似的臉瞬間紅了。
欲潔何曾潔?雲空未必空。
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
妙玉的“太高”和“過潔”,曾經引發過兩個人的不待見!
第一個就是;賈環,說妙玉不正眼看人。
唯獨看寶玉什麼的,賈環本不是好人。
他愛妒忌也正常。
可另一個人就不同尋常了,就是;李紈。
李紈當眾說過,她不待見妙玉。
要知道。
李紈可是一位“活菩薩”,下人口中沒有她的不好言論!
但是。
連李紈這麼好的性子,都不能和妙玉相處。
妙玉的不討人喜歡,也幾乎達到極致了。
或許......在她的世界裡,沒人了解她。
也或許......她家道中落的經曆!
在蘇州玄墓山的一些“為權勢所不容”的具體細節。
包括她對佛道的感悟。
造就了她這種性格,也就是厭世。
討厭這個世界,討厭陌生人。
畢竟幾百年後也有這種群體,被戲稱為佛係、聖體的心態!
這種社會人群的形成,不是天生的,而是時代的產物。
當然。
妙玉入的是佛門,喜歡的卻是道家的莊子。
賈琮又喝了第三口。
妙玉才終於抓到話茬:“一杯品、二杯飲,三杯飲牛飲騾。”
“事情來了,我寧願做俗人。
也不願做雅人,茶道我不懂。”
賈琮甚是瀟灑地喝完,告辭出去!
妙玉想想,起身送他出來,這次相談。
這個人還是給了她一點好感的。
賈琮返回下榻之所,又接到鐵牛的火速報信。
看完便臉色陰沉:“皇帝派太監下來監察,已經到淮安了!
這分明是節製監督我。”
一時間賈琮又頭疼了,有這麼一個不懂外地政治民情的太監牽扯。
總感覺要壞事。
幸好這個鎮守太監是有點交情的劉知遠!
可即便如此。
賈琮也心疼了,心疼他的錢!
不送禮,不搞好關係。
他就等著太監打小報告了。
二月十六,賈琮決定在德州暫停一日!
他備好德州三寶的禮物,往西行到運河口岸。
德州運河埠頭,東西兩岸山勢凸出。
碧綠的水麵泛出倒影,兩岸有當差服役的民眾開挖河道。
賈琮身穿藍色的官服,按規定一到四品紅袍。
五六七藍袍,八九青袍,胸前背後獬豸補子,腳踏官靴!
身後柳湘蓮、賈芸、曹達華等一一隨從。
埠頭亭子設了接風宴席。
未幾。
隻見運河上偌大一搜多桅多帆的、江南市舶司所產的寶船上!
走下來一個人,眾太監簇擁。
這人一身七品青袍,補子鮮亮。
正是監察太監劉知遠,按製也是七品。
賈琮遠眺這邊河岸,也有民眾拉船,暗歎一聲苦!
皇帝派太監下來,不僅他苦,老百姓也苦。
“哎呀!賈大人何必如此多費周折?”
劉知遠一走上埠頭,笑著拱手。
一見賈琮官服竟然比自己高好幾級!
心裡膩歪,老大不是滋味。
太監這種動物,總是小心眼的。
賈琮的巡按禦史雖是七品,奈何兼著翰林院侍讀學士。
劉知遠本來也有司禮監的品級,出來時皇帝給奪了。
警告他辦不好事,就彆想要!
因此劉公公還沒離京,就打定主意要在江南狠狠搜刮一番。
劉知遠的名頭也是“三省監察”,賈琮比他更膩歪呢!
這狗皇帝真是多疑啊,不過換做是他!
估計也這麼乾,巡按三省,權力太大了。
賈琮作揖還禮。
笑哈哈地、無比親近地執起劉知遠的手。
一路行到亭子。
賈琮笑說道:“應該的,公公和我同樣是代天子巡狩天下!
正該和衷共濟,為陛下分憂才是。”
劉知遠眼睛一眯。
賈琮一句話就是應該平起平坐,相互團結的意思!
但是賈琮並沒有看不起他,這就讓他舒心。
最討厭那些嘴炮文官,開口閉口說他們閹人。
柳湘蓮、眾太監等退出亭子守衛。
賈琮做了請的手勢。
這兩個即將在江蘇鬨出無數風波的大佬分賓主而坐!
賈琮優雅道:“公公請,我才來到德州,就聽說德州有三寶。
扒雞西瓜金絲棗,昨兒惦記著公公。
不敢先嘗,今兒咱們一同品味。”
說著,便給他倒了一杯紹興女兒紅。
“嗯.......”
劉知遠愈發舒心,碰了一杯。
這頓飯菜,就不下幾百兩銀子!
他愜意地靠著身子:“西瓜金絲棗不合節令,定是冰窖裡麵存起來的。
難得,這些山東的魯菜,我在宮裡品嘗到的也不多。
管不到那個司,托賈侍讀的福,哈哈。
待咱家回去,定把這幾樣也帶給宮裡的娘娘們嘗嘗.......”
賈琮眼珠一轉:“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不知哪位娘娘如此雅興?”
“自是康妃娘娘!”
劉知遠看了他一眼,附耳道:“最近正得寵呢.......”
“噢!”
賈琮故作恍然大悟,兩人就你來我往地大快朵頤。
茶、酒、飯、菜,沒有一樣是凡品。
臨了酒足飯飽。
賈琮變著花樣說話,皺眉道:“劉公公,你看讓這些粗俗的民眾拉船多俗氣呀?
書上有種說法,禦劍乘風來,除魔天地間!
有酒我亦樂,無酒我亦癲,想劉公公您老是何等高雅之人?
莫不如順風而來,順風而去,引一二文士談論其間。
江南江北必有無數人感念公公之文雅豪放。
聞風而來,豈非一樁流傳千古的美事?”
“噢?這主意倒是不錯,本官是何等高雅之人!”
劉知遠挺挺胸口,賈琮又送上一千兩銀子。
劉知遠當即吩咐山東民眾不用給他當差拉船了!
看到賈琮這樣“傾囊相交、句句肺腑”。
劉知遠亦是感動不已。
“天下英雄,唯劉知遠與賈琮耳”的感慨油然而生!
自認為是管夷吾與鮑叔牙、俞伯牙和鐘子期的高雅之交了。
關鍵皇帝心裡怎樣看賈琮,他也拿捏不清楚,吃飽喝足。
劉知遠就戀戀不舍了:“咱家倒是想進德州觀光一番。”
“大可不必。”
賈琮巴不得趕緊送走這個瘟神。
“德州除了三寶,民生寥落,實在沒有太多好處!
我剛到一天,州衙送的冰敬炭敬也是可憐。”
“這樣啊......也好,那本官與蘭陵兄。
就在淮安,不見不散。”
賈琮又親自送他上船,看著寶船漸漸南下,灑淚而彆。
結交好這個監察太監。
是賈琮想都沒想就要做的事情,將來如果因為分歧彼此上書攻訐!
皇帝明顯更會信太監,這是賈琮保住烏紗帽不得不做的事情。
官場是一麵篩子,淘汰善良人。
剩下的都得或多或少有一點惡棍的本性,不然辦不成事。
此外聯絡賈元春,劉知遠也無疑是最好的中轉站了。
但是賈琮還是非常不滿,司禮監太監胃口太大。
沒有幾十萬怎麼填得飽?
就像萬曆派出的稅監,賈琮仿佛看到了民不聊生的狀況。
現在杞人憂天也無益,晚間再到安德驛站歇了一晚!
次日。
賈琮一行人就啟程直奔恩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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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德州城時。
幾個婦人無不好奇地掀開簾子觀望。
但見大街上有人奔走相告。
“前兒州衙的申明亭貼出了告示,賈禦史已到山東!
按慣例咱們可以攔轎申冤的。
官府處理不了的事,可以告訴禦史.......”
一位牙婆碎嘴:“話是這麼說,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攔路告狀,一般禦史老爺都心煩的!
除非竇娥那樣天大的冤屈,不然張家短、李家長的事。
官老爺們才不理你.......”
一個挑擔的插嘴道:“哎呀我說薛婆子,前麵運河的事你沒聽說吧?
新任的這位禦史大人,請了劉公公一頓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