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就是一個不拘泥禮儀規矩,能說能笑、娘家沒後台的、活生生的小女人。
賈琮對這種性子的女人,天生存有幾分好感。
離開了後廊下,小跟班鐵牛思考,邊走邊說。
“琮三爺,我總覺著得罪了寶二爺和襲人姑娘,不太妙啊。”
“你可知道那襲人為了幫寶玉找回臉子,當時存了什麼心思嗎?”
賈琮瞥了這傻大憨一眼,淡淡道:“說到底她不過一個奴才,卻敢對主子使壞心思。
她但凡不來招惹我,大家也都相安無事。
否則.......爺可不會心慈手軟的,鐵牛你也是一樣。”
賈琮說著,眼神忽然變得森冷。
鐵牛一縮腦袋,他可是很多事情的知情者。
趕忙拍著胸脯保證道:“爺請儘管放心,好多事小的也不大理解。
但我不傻,知道好歹,絕不會透露半個字。”
賈琮點點頭,他在對待鐵牛這個心腹上也是費了心思的。
銀錢方麵從不吝嗇,常有犒賞,因此也讓他死心塌地,但也不會一味縱容。
做奴才就該有奴才的覺悟,不能太過慣縱。
賈琮也不會天經地義地就以為他們會本本分分的。
奴才欺主不是稀罕事,像賈政後來上任江西糧儲道。
為下人所戲弄,晚明惡奴告主、欺主更是家常便飯......
返回頭又說賈蓉。
賈琮主仆二人離開後,後院一間廂房。
賈蓉正發出歡樂的笑聲,欺身撲在尤二姐身上,好一陣做須弄甲。
床沿邊上坐著的尤三姐,道:“蓉小子,你家爵位、地位都被削掉了,你怎麼一點不見傷心?”
賈蓉聞言從減震裝甲裡抬起俊臉,混不在意道:“爵位地位算個屁,他們扶了薔哥兒上位,我們還能缺金銀使嗎?
二姨、三姨,你們大可放心,橫豎都餓不死你們的。”
尤二姐忍不住笑罵:“那你大白天還敢這樣,讓你娘聽到了該怎麼辦?”
“娘?我娘早死了,你們才是我的娘啊!
來來來!我的親娘.......快讓我吃口。”
賈蓉一見尤二姐這張西域風情的絕色臉蛋,就忍不住心火直冒。
一番上下其手,惹得尤二姐又氣又無奈,隻能任他胡來。
二姨溫柔可人、三姨妖媚爽直,那身材、那容貌。
簡直令他愛不釋手,上邊摸一個,下邊壓一個。
賈蓉快要快活死了,真的恨不能一輩子都這樣。
伴隨著尤二姐一聲悠長動聽的天籟。
“娘!我的親娘咧!可咬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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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古代行業或許沒有三百六十行,但是上百並不誇張。
其中京畿接近內城的,有一些大商鋪,時人稱為“廊房”。
宣武門外的廊房,蘭陵書社內。
金喜財皺眉道:“老黃,我總覺著咱們是吃虧了。
賈公子一點錢不出,拿幾本書過來就能分紅?這不騙人嗎?”
黃俊郎哈哈一笑,敲了下他帽子,正色道:“目光要放長遠,咱們賺的是那些讀書人的錢。
賈小公子是神童,看看這些書、這些畫差了嗎?
就等他年少成名,咱們就有大把大把的銀子進賬......
哎喲喲,你看這畫兒,仕女遊春圖呢。
肯定有發春的讀書人買啊,那些讀書人不就是這樣麼?
滿嘴仁義道德,有辱斯文,心裡那叫一個實誠.......”
黃俊郎朝金喜財擠了個你懂得眼神,又道:“哎......老金,我誠實告訴你,等那陳禦史走了。
咱們也能偷偷賣些小皇叔,我跟你說,其實這《新瓶梅》、《玉蒲團》和八股文是一模一樣的。
八股文不是有長有短,那玩意兒不也是長短不一麼?
破題就是入了女人曲徑,承題、起講、入手,就是上下把玩。
要的就是這個氛圍、情調,起股、中股、後股、束股。
不正好對應揉捏、舉高高,一起一落、一進一出?
聲律、對偶、排比,那就是靈魂與肉體的極致結合啊!
等到收尾便是到達巔峰,水流入注,猶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隻留下一點幽然回味,這便是相擁而鳴的顫抖啊!”
金喜財楞楞的說不出話來,對他豎起一個大拇指,佩服得五體投地:“高!實在是高!老黃,這回我真的服你了!”
黃俊郎一臉自豪的點點那雙下巴,眉飛色舞,得意洋洋。
秦府。
“小姐、公子,榮國府的賈小相公來了。”
管家秦海笑著通報,他對賈琮很客氣也很喜歡,心知這是老爺的得意門生。
賈琮見過秦鐘,直到酉時,秦業才回來,找他到書房敘話。
原來秦業自知年事已高,也無升遷之心,便存了一門專心教導賈琮的心思。
工部營繕司,交員外郎、主事代為坐班。
他這次出京到畿輔,權力可不比巡按禦史。
不過是率領工官考察河道、輔助地方治理。
秦業打算此次辦差回來,他就準備辭官致仕。
他又為賈琮講解了製藝的帽子,破題、承題、起講統稱八股文帽子。
按他這種進度,全心全意的講,大約今年能為賈琮詳細講完。
打下牢固基礎,再練習幾月,明年宛平縣試正好可以一戰。
秦業的講解就像現代老師講高考作文該怎麼作。
它有一個固定的模子、套路,賈琮完全能聽得懂。
行程則是明日先領他到順天府西路廳的盧溝橋宛平縣。
先拜見宛平縣令劉華,再去南路廳的固安。
乾德六年的永定河水患,尤以固安、永清為重。
這一夜,賈琮依舊在東廂房歇息。
無論前世今生,他都是能吃苦、不怕苦的。
襲人耍心機故意給他燙傷的地方,不過是一點皮肉之苦。
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仍是持之以恒地鍛煉了。
坐在燭燈下,翻閱一遍字眼便用、時文三百篇。
賈琮忽然想起:“倒是忘了拜彆賈代儒了,這位算是他的蒙學老師......
罷了,明天臨行前再去拜過。”
感覺眼皮子打架,賈琮收好了書本,打水洗了腳。
便回床上迷迷糊糊睡去,大約還是戌時。
恍惚聽見有人在問“師弟睡了嗎?”,聲音軟糯綿綿。
又聽鐵牛答“爺才剛睡下”,賈琮半醒半迷間。
便聞到一股桂花幽香飄來,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