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悲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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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挑的相貌,驚豔的天賦,顯赫的家世,讓應逐陽自出生起就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她性子難免有些不見於人的驕矜。

但這些矜傲的小脾氣父母並不會總是慣著,她也很少與外人接觸,這時,整日黏在身邊又把她捧在手心裡無條件嬌養放縱的薑懸月就成了最好的出氣筒。

應逐陽的小脾氣,薑懸月自十二歲與她相識之後全都摸得清清楚楚,對此他不僅照單全收,更樂在其中。

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她的唇角因何牽動,眉頭又為誰蹙起,他都會事無巨細地記在自己偷藏起來的冊子裡,寫在筆下,記在心上。

今日因為吃到了心愛的糕點而喜悅,明天因為新學的劍招困難而煩惱。

每次她鼓著臉生悶氣,薑懸月都少不了抱著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在她身邊哄上半天,哪怕發脾氣的原因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應逐陽年少時偶爾練劍累了會躺在庭院的玉蘭花樹下休息,尤其春夏兩季,涼快的樹蔭下鋪滿柔軟的花草樹葉,輕飄飄的花瓣伴著微風打著旋落在身上,舒服到了心坎。

那個初夏,薑懸月抱著山下芳香齋剛出爐的鮮花餅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

少女側臥在斑駁樹蔭下,零星的日光從葉隙灑落,初顯窈窕的身軀微微弓起,懷裡懶懶地抱著鍍銀長劍,花葉如雨,紛紛揚揚,一張白璧無瑕的臉蛋比身旁飄落的花瓣還要美上三分,發絲散落,為這白花翠草再添一筆暈開的墨色。

鳳眸輕闔,粉唇微張,淺淡的紅雲點綴在麵頰,無邊染上幾許嫵媚。

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

十七歲的應逐陽已經有了驚世之姿,舉手投足間,牽動少年的心。

這如詩又如畫般的景象太過美好,薑懸月在庭院門口無聲站了很久才重新邁開步伐,向樹下的美人走去。

香氣撲鼻的點心包裹被收進袖中,他輕柔地抱起仍在昏睡中的少女,悄然走向閣樓。

入手的觸感纖細柔軟,緊緊靠在少年懷中,隻要醒來,就能聽到近在耳邊的心跳聲。

夏日氣溫蒸騰,午睡中的應逐陽被抱起時還有些迷糊,長睫如蝶翅般翕動幾下,未等醒神便嗅到隱約夾雜著檀香的青草氣息。

身處於熟悉而安心的懷抱中,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帶著些許沙啞道:“你回來了……”

綿軟無力的嗓音傳入耳朵,薑懸月看著嘗試睜眼卻還是失敗的應逐陽,心也要一並化開:“是啊,回來了,剛回來就看到有個小懶貓摸魚劃水不好好練劍。”

“血口噴人……是我練的時候你沒看到……”

應逐陽有氣無力地為自己辯駁。

薑懸月順從地接受了這個解釋,問道:“怎麼又在樹下睡覺?身上都臟了,你倒也不嫌。”

應逐陽一定要和他唱反調:“樹底下最舒服,就睡,就睡。”

身側緊靠著的胸膛輕輕震顫,發出沉悶的笑聲。

“薑懸月,不許笑。”應逐陽恢複了些精神,但依舊沒睜開眼,閉著眼睛仰頭“怒視”他。

薑懸月被她逗得不行:“好沒禮貌啊師妹,居然直呼兄長大名,就算不叫哥哥,也得叫聲師兄吧?”

說話間,薑懸月已經把她抱進了小閣樓,屋裡擺了幾顆陰涼的冷石,讓在外麵被烤得萎靡不振的人頓時神清氣爽。

薑懸月單手捏了個淨衣訣,應逐陽沾著點點花泥的衣服頓時乾乾淨淨。

應逐陽被他輕輕放到了床上,人也清醒過來,聽到他這番話立馬耍起小性子。

少女清亮的聲音像是要惹他生氣一般喊道:“薑懸月,薑懸月!”

薑懸月一邊幫她脫靴子一邊笑道:“好好好,薑懸月,薑懸月,師妹愛怎麼叫就怎麼叫。”

應逐陽側躺在床上,甕聲甕氣地哼了一聲。

薑懸月握住她的腳,本想幫她把羅襪一起脫掉,可雪白伶仃的腳踝剛入眼,他就頓住了動作。

這微不可察的停頓被很快遮掩過去,他手臂一展,將應逐陽整個人包進涼快的蠶絲被中。

應逐陽扭著身子掙開薄被:“我醒了,不想睡了。”

薑懸月揚眉道:“一覺睡到快傍晚,終於醒了?”

應逐陽瞪他一眼。

她這副雲鬢散亂,嬌靨羞紅的模樣實在勾人得緊,薑懸月被這一眼瞪得差點熱起來。

他為了淡下自己的心思出了好幾天任務,誰知心裡反而惦念得愈發嚴重,幾乎到了寢食難安的地步。

眼下朝思暮想的美人就躺在身前,他急忙克製自己移開視線,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再過幾日就要去集議了,你的包裹收拾得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缺的,我給你買些。”

應逐陽沒注意到他的異常,翻了個身平躺在床上,懶洋洋道:“爹爹和阿娘早就替我收拾好了,就去一周,也不用帶多少東西。”

薑懸月眉頭微皺:“這一次去集議,我總有些不安。”

應逐陽嘴巴撅了撅:“那肯定啊,盛安宗就沒哪裡安全的,上次又被他們搶去好多靈石,門裡今年都要虧空了。”

薑懸月靜默地坐在她的床邊,神色凝重,半晌沒有說話。

“薑懸月?”應逐陽疑惑地看向他。

薑懸月如夢初醒般轉過頭。

眼前的少女眉目如畫,銀灰色的眸子裡滿是關心。

他愣神地看了一會兒,忽然握住應逐陽的一隻手,鄭重地說:“逐陽,我會保護好你。”

應逐陽被他這副樣子弄得一怔,麵上陣陣發熱,道:“……我、我不需要彆人保護,你先看好自己吧,你的身份可比我危險多了。”

薑懸月輕揉著她的蔥白纖指,笑了笑,沒有說話。

盛安宗覆滅竹銘宗時他不過十二歲,虧得他們隻是滅了宗門之後便離開了,並沒有特意搜尋漏網之魚,這才讓他僥幸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