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以盛安宗的作風,估計就算是知道了他的存在也完全不會在意。
那一天慘烈的景象至今仍曆曆在目,哪怕過去了這麼多年,夜深人靜時他還是會被噩夢驚醒,耳邊回蕩著瀕死的哀叫與淒楚的求救,像是詛咒一般刻骨銘心。
尤其是,母親帶著他一路逃亡後力竭而死,無法瞑目的麵容……
“喂,我爹說的事,你真打算那……什麼啊?”
應逐陽的聲音突然響起。
薑懸月回過神,沒明白她說的意思:“啊?打算什麼?”
應逐陽把臉撇到一邊,難得有些支吾:“就是,上次跟你說,讓你多留意些……什麼彆的姑娘的……”
聽她越說聲音越小,薑懸月懵圈地眨眨眼,才想起來上次應守和他說的那些話。
薑懸月壓下心裡的苦澀,露出一個不太正經的笑容說:“哦——你說那個啊?怎麼,師妹想要嫂子了?”
應逐陽原本不太老實翻來翻去的身體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真……”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她登時住了話頭,換了個輕飄飄的語氣說:“你真想娶親了?”
薑懸月嘴角微滯,旋即捏了捏她的手指,笑道:“怎麼可能?有這麼個美人師妹在身邊,我還能看上誰?”
應逐陽緊繃的身體剛放鬆下來,就又聽到他說:“不過這次過去,是得好好張羅下師妹的親事了。”
應逐陽猛得坐了起來:“我的親事?!”
“是啊。”薑懸月看起來似乎很是苦惱的樣子,“師妹這個年紀,也是該找道侶的時候了,應叔可是特意叮囑我好生替你把把關,彆被人騙了去。”
他的笑容依舊瀟灑隨意,可落到應逐陽眼裡卻無比刺眼。
應逐陽冷聲道:“我不需要。”
薑懸月頓了頓,繼續說道:“這次其他大宗門的人應該都會來,你到時候看看,有哪個喜歡的告訴我,我……”
“我沒有喜歡的。”應逐陽坐在離他極近的地方,聲線比以往冷冽數倍。
薑懸月勉強提起一個微笑:“師妹你還沒去呢,怎麼就知道不喜歡?”
“我需要去嗎?”
她突然緊盯著他的眼睛,上身微傾,將二人的距離拉得更近。
冷香驟然濃鬱,薑懸月在她湊近的那一刻,沉默著移開了眼。
窗外蟬鳴陣陣,擾得人心慌意亂,此時已近黃昏,殘陽如血,將無邊天色燒得火紅。
屋內一時靜得可怕。
薑懸月垂著頭,默不作聲。
他知道應逐陽此時看著他的眼眸裡寫著什麼。
但他不敢認下。
這裡的每一聲呼吸,每一處空氣,都印刻著他對她的情意。
可他唯獨不敢訴之於口。
沉默的最後,他也隻能說:“師妹,彆任性。”
應逐陽捏緊了薄薄的蠶絲被:“任性?不想和自己不喜歡的人成親就是任性?還是想和自己喜歡……”
“師妹!”
應逐陽一愣。
這還是薑懸月第一次大聲喊她。
香爐升起的白煙斷斷續續,逐漸稀薄,隨著一聲幾乎聽不到的聲響,徹底熄滅。
薑懸月的嗓音前所未有的艱澀:“盛安宗勢力越來越大了,為了宗門,仙首子女間相互聯姻才是最好的選擇。”
應逐陽目光呆愣,從沒想過他會說這種話。
“這次會去很多門派的優秀子弟,你隨便選,哪怕是……盛萬,晏鶴春,我也絕不乾涉。”
“……”應逐陽感覺自己好像是睡糊塗了,連話都聽不太清,於是喑啞地問道:“你在……說什麼?”
“……我還有事,明天見。”
薑懸月加快腳步走出了屋子,背上的視線未曾移開,他極力克製住回頭的欲望,最後,幾乎是失魂落魄地跑著躲到了樹林中。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青磚黛瓦的閣樓,他才停了腳步,深深彎下腰,一手撐在樹乾上,將那百年古樹的軀體捏出道道猙獰的裂痕。
以前出任務時他遇到過無數凶狠邪祟,也曾傷痕累累,命懸一線,但那深可見骨的傷痛竟不及今日半分。
他剜著自己的心臟說出那些話,傳來的抽痛近乎要將理智全部吞沒,他大口喘著氣,視線慢慢有些模糊。
他以為和往日一樣,是被血液迷了眼睛,可晶瑩的液體滴落在地,卻是不同於濃血的清澈。
原來他今日並未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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