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看宋姑娘作甚?又不是她掉進了井裡。”

林惜昭此話一出,屋裡靜了片刻,被人指出了心底的隱秘心思,榮慶堂的丫鬟們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冷風自窗欞間隙穿堂而過,浮動內室掛著的藏青罩幔,天光灰暗,透過煙羅細紗,灑在榮慶堂的青磚地板上。

林惜昭飲了一口茶水,是江南的龍井,唇齒間沾染了幾分春日回甘,凜然看向林之孝家的:“還不帶路!術業有專攻,司妖衙門的大人們可就在此處!”

林之孝家的方才想起跑來榮慶堂的緣由,卻攝於幾人的威懾,不敢細看於副使等人,得了賈母示意,低眉斂目,強裝鎮定道:“幾位大人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林惜昭和黛玉竟也起身跟了上去。

“你們也不留下來同外祖母說說話,就要去尋小姐妹們玩了。”賈母道。

“不了,我們也跟去看看,免得先生教的一身功夫荒廢,圖惹人笑話,順帶護著宋家姐姐,滿府的眼睛如今都在她身上了。”

心疼外孫女去便會沾了汙穢之物,賈母欲要開腔阻止,眼神觸及於副使卻又改了主意,新帝篤信司妖衙門,借此搭上關係,對榮國府和宮內苦熬的元春唯有好處,便放任他們去了。

宋妤柏的院子冷冷清清,白日比起夜間更顯寂寥。一行人走到門口,烏泱泱一片的人圍在外頭,看熱鬨和好奇果然是世人的本性,明明知道裡麵出得是人命,由此衍生出來的各類傳聞於他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朱俊清徑直便要往人群裡擠,被於副使一把拽回來,敲了下他的額頭:“糊塗了不是!你這樣過去,怕是猴年馬月都進不了門,這種院子定然還有個偏門。”說著,便跟著林之孝家的從丫鬟住的耳房繞了個圈,從一道僅有兩尺寬的窄門進了院內。

院子的廊下,周瑞家的正遠遠地候著,不敢往前再靠近半步,身上早已大汗淋漓,浸濕了裡衣,金釧兒是她親自掃地出門的,動手的妖物......更是與她有著脫不開的聯係。

想到這兒,周瑞家的視線觸及林惜昭的臉龐,也是一怔,有些心虛地彆過頭去。林惜昭笑眯眯的,若是平常,周瑞家的定是要思量一番她是否有壞心思,可如今是沒了這個功夫了。

她示意幾個婆子看好院門,對於副使道:“久聞副使大名,您來了,奴婢們也不必提心吊膽了。”

於副使停也不停,徑直向前走去,朱俊清緊隨其後。

林惜昭挽著黛玉的手,覺察到了周瑞家的異狀,雖默不作聲但眸光寒冷,陡然間迸發出的氣場,竟然讓這等公侯之家的得力豪奴都忍不住為之一顫。

眼見來人均不搭理她,周瑞家的趕忙跟上,壓低了嗓子對於副使說道:“也是金釧兒自己想不開,也不是什麼過不去的坎。是剛才丫鬟打水的時候發現的,那天的妖物早就走了,也沒有什麼可疑的,大約就是意外。”

沒有什麼可疑的?

林惜昭聽得心裡冒出一團鬼火,榮國府上下如今誰不知道,金釧兒的死榮禧堂絕對脫不了關係,如果說王夫人和賈寶玉是劊子手的話,周瑞家的就是幫凶。

黛玉也麵露不虞,長眉皺起,周瑞家的話語內的推諉之意太過明顯,越急於撇清關係,隻會讓人愈發心存疑慮。

“周嫂子,你說了什麼都是不作數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等我們看過之後自見分曉。”林惜昭說。

沉默了片刻的朱俊清為她讓出一條道來,宋妤柏無奈搖頭,如今這般意氣的模樣,就怕看到等會兒的場麵就後悔了。

看朱俊清和於副使攔也不攔,倒教林惜昭有些疑惑:“聽說司妖衙門有規矩,所有的出事的地方都得你們最先驗看,怎麼不攔我呢?”

這次,換成於副使咬著牙不想說話了,朱俊清指著林惜昭的袖口道:“林姑娘的袖子裡藏著一塊牌子,是徐小師叔祖給的,隻要有那塊牌子,你們就是司妖衙門的人,當然可以看了。”

原來如此指腹輕撫過玉牌的輪廓,林惜昭眼珠一轉,麵上的笑意隱沒,恢複成一種嚴肅的平靜。

縱然已經做好了準備,驟然瞧見井裡漂浮著的屍首時,林惜昭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回憶起王夫人身側那個靈巧美麗的大丫鬟,很難把她和眼前腫脹的浮屍聯係起來。

司妖衙門的幾個衙役得了吩咐,將金釧兒拉了上來,難言的腐敗味道陡然散開。把守在附近的幾個婆子都不由地乾嘔起來,林惜昭的胃裡亦一陣翻騰,腳步趔趗了一下,胳膊卻一緊。

她驀然偏頭,宋妤柏恰恰扶住了她的胳膊,但隻是一下,待林惜昭站穩了身子,她的手便如觸電一般收了回去,寬大的雲紋衣袖隨風輕曳,恍若方才種種皆是錯覺。

“多謝宋姐姐,你又幫了我一次。”林惜昭從紫鵑處知曉宋妤柏比自己大些,順口就如此稱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