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宋妤柏隻是後退幾步,沉默不語,沒有讓人察覺她對這個稱呼的彆扭之處,鼻尖恍惚尚且縈繞著少女身上的梅花清香,腦海裡閃現著適才眼前的靈動眉眼,像林間的小鹿般。

豆蔻年華的少女,帶著些天真和肆意。

“啊!”的一聲打斷了二人的交流,循聲望去,周瑞家的跌坐在地,嘴唇因害怕而泛白,雙手微微顫抖,眼中露出無法遏製的恐懼情緒,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

眾人正在疑惑,卻聽宋妤柏平靜無波地啟唇:“井中之人不是金釧兒,而是馬道婆。”

平地驚起一聲雷,黛玉原本歎謂於金釧兒的淒涼命運,聽了此話,驟然發問:“馬道婆又是誰?”

“二表哥認的乾娘,京城裡有名的神婆。”

林惜昭盯緊了井口的動靜,她隱約記得馬道婆應當是有些真本事,僅是收了趙姨娘的賄賂,便能詛咒賈寶玉和王熙鳳險些死掉。

怎麼就這樣死了呢?

林惜昭羽睫輕煽,思索著其中的原因,忽然仰頭凝視著井邊的一株梨花樹,冬日裡唯有枯枝幾縷,落下斑駁寂寞的殘影,嘴裡念念有詞:“大約和她自己做的虧心事有關吧。”

黛玉驚訝地張開嘴巴:“竟是害人不成自食其果?”

轉念一想,竟是最合適的解釋,賈敏故去後的這三年,她和林惜昭暫時管著巡鹽禦史府的庶務,見過不少鹽商和官家女眷,類似的陰私並不少見,她們研究過一二,發現隻不過大多都隻是唬人騙錢的罷了。

林惜昭聽到回答,麵色凝重,一道黃符飛去,灰黑怨氣絲絲縷縷凝結成絮,飄蕩周遭,點頭道:“這麼大的怨氣,我猜是被反噬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林惜昭所言,馬道婆的屍首滋滋作響,怨氣散開又聚集,浮現出一個碩大的詛印。

“怨生於幽處,結其痕,指其人。”黛玉接話。

可一眨眼的功夫,黑霧隨著呼呼的風消逝不見。

周瑞家的揣著不受控製抖動的手,高高吊起的心鬆快了少許。

朱俊清“咦”了一聲,上前查看馬道婆的麵容,須臾,轉頭對宋妤柏道:“這人腫得比豬頭還誇張,就是親爹親媽來了,都不一定認得出來,你的記性真是厲害,宋姑娘。”

之前,宋妤柏一直為他們所忽略——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遠沒有從徐先生處習得了幾分術法的林氏姐妹來的引人注意。想到目擊的丫鬟們的另一種說法,但現在不論朱俊清,還是於副使他們都覺得需要刮目相看了。

灼人的目光自四麵八方而來,宋妤柏並不在意,隻也默默注視著那株梨花樹,過了幾息,低聲回應:“見過幾次,我認得她腰間的帕子。”

“宋姑娘好記性,”於副使又問周瑞家的,“死者是否頻繁進出榮國府內宅?”

“大人說的是。寶二爺幼時多病,經老太太牽線認了馬道婆做乾親,加上娘娘即將回來省親,總要叫人來看看彆院的風水,才好接駕,馬道婆就來得勤了些。”畢竟是當家太太身旁的得意之人,周瑞家的還算有些急智,早打好了腹稿,把賈母還有宮裡麵的娘娘都拉出來做了擋箭牌。

“我聽外祖母身邊的丫鬟說過,院子的風水早請了普度寺的大師來看過,也從預備庵堂裡請一位帶發修行的師傅來坐鎮,馬道婆不過就是上門打秋風罷了。”林惜昭說。

周瑞家的嘴角抽搐一下,林二姑娘這個刺頭就是麻煩,半弓著腰,態度依舊恭敬:“太太菩薩心腸,一點兒香火錢給了也就給了。”

一絲黑氣扒在了周瑞家的天絲麵鞋麵上,無人察覺,林惜昭揚唇假笑:“副使大人,我們就在這裡做個見證,您且動手吧。”

“你們拿著玉佩呢,也不做正事。”朱俊清語氣有些幽怨。

“隻算編外之人,隻做份內之事。”

被林惜昭徑直懟了回去,朱俊清心頭悻悻,被於副使猛地向前推了一把,隻有自己來親力親為。

朱俊清驅動一張符紙至馬道婆額前,捏訣吟誦少頃,高喝道:“天羅地網,欲見其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