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的臉色青紫腫脹,已經看不出生前原本的麵目。
一身講究、工整的青黑壽袍穿在它的身上,顯得有些不大合身了。
鬼的肩膀扭曲變形,壽袍卻過於寬鬆,隨著它一長一短的雙腳深淺的往前走,那壽衣的兩袖一晃一顫的。
“……”
孟婆驚駭萬狀的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
鬼在沈藝殊的身側站定,看著竟比沈藝殊矮了一個頭。
它的袖口中鑽出一條血紅的細線,那細線宛如活物,蜿蜒著攀爬向沈藝殊的鬼屍,係在了它的指尖處。
厲鬼找到了它的新娘。
“這是孫、孫紹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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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義真看著厲鬼現形,不可置信的低喊了一聲。
他無法將眼前這個身體似是畸形怪狀的屍體與先前入府時聽到的溫潤、柔和的男聲主人相結合。
如果這就是孫紹殷,他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厲鬼死後的模樣,無聲的控訴著生前曾遭受的痛苦。
沈藝殊已經記不得曾經的伴侶,不記得海誓山盟,它眼裡看到了那一碗孟婆湯。
孟婆在初時的驚駭後,猶豫了一下,伸手將鍋端起,看向自己的女兒,溫聲的問:
“這一鍋湯好了,你喝麼?”
鬼將湯接過,緩緩將湯喝入口中。
細膩的紅煙從它唇邊逸出,將它的腦袋包裹,那湯一喝入腹,沈藝殊的鬼軀由實變虛,再由虛化無。
厲鬼所在的位置,留下了一小塊漆黑之物,被一團血霧包裹著,浮在了半空。
孟婆伸手一撈,將那東西抓進了手裡。
那是一顆切成棗子大小的黑丸,因年長日久,味道已經慢慢淡了。
但細看之下,可以看到上麵糖紙包裹後的折印痕,湊近鼻端一聞,還能聞到淡淡的藥材苦味兒夾雜著甜味。
這是沈藝殊生前留下的藥糖。
時光截留的片段中,她曾對孫紹殷說:紹殷,我還有幾粒藥糖,你吃不吃?
……
孟婆淚流滿麵:
“紹殷,這藥糖她說要給你吃,可我舍不得,這顆糖我吃了,將來我再熬湯給你補補。”
她說完,將這粒藥糖塞入嘴中。
孟婆的情感將這顆承載了厲鬼生平的特殊糖嚼爛吞入肚,化為陰冷的血流進入她的腹腔中。
那胸口處破開的大洞紅光閃爍,立時得到一部分修補。
隨著孟婆將化為藥糖的沈藝殊吞下,那身體被打碎重組的厲鬼手中的紅線立時被截斷。
鬼失去了目標,法則即將要再度啟動。
孟婆抬起頭看它,月光頃泄而下,她伸手一撈,那人骨頭所做的鍋爐中又有煙霧冉冉升起。
她待要再將這一鍋湯送給這眼前的厲鬼時,趙福生動了。
“等下。”
趙福生目光一轉,從鬼門板中走出,往厲鬼方向大步行去。
劉義真等人不明就裡,不知她為何阻止孟婆將眼前的鬼送走。
但孫府的鬼禍至此可以說已經暫時被抑製,鬼倀消失,厲鬼的輪回法則隨著鬼物的現身,被孟婆製住——這也意味著當下的危機解除。
眾人跟著趙福生從門神的庇護中走出。
孟婆不解的抬頭。
她吃下鬼糖,看著胸口的破洞被修複了許多,但她身上的人氣更少,鬼氣更濃,看人時目光少了以往的溫柔慈和,反倒有種令人不寒而栗的陰冷蘊藏其中。
“大人,為何要等?”
她問了一聲。
說話時,她的手動了動,似是極力控製著不將自己手裡的湯遞到趙福生手中。
“孫府的鬼禍沒有完全解除,這個時候不能將孫紹殷完全送走。”
趙福生解釋了一句。
她話音一落,孟婆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本能,將手裡端著的‘鍋爐’往趙福生麵前一送:
“大人,喝湯麼?現熬的好湯——”
“……”
“……”
“……”
範氏兄弟、劉義真及陳多子幾人俱都沉默。
這會兒孟婆鬼性大於人性,竟開始向趙福生推銷湯水——簡直是殺瘋了。
“謝謝,我不渴。”趙福生伸手推拒。
但她手沾到湯鍋的那一刹那,封神榜的提示在她識海內響起:
這是一碗世間無人能拒的孟波湯,飲下孟婆湯,能遺忘前塵、舊事,抹去苦痛喜樂。
人生在世終要走這一遭,宿主,這一碗特殊的孟婆湯,你喝麼?
封神榜的提示音一落,趙福生本來以為自己鋼鐵一樣的意誌在厲鬼法則的影響下瞬間融解。
一股無法扼製的衝動湧上她的腦海,她幾乎是失控的伸手將那‘鍋爐’接了過來,緊接著毫不猶豫的端起,打算一飲而儘!
封神榜提示:
你將飲下孟婆湯!
是否消耗3000功德值,壓製孟婆湯對你的誘惑?
趙福生的嘴唇都碰到了死鬼骨頭,聽聞封神榜的提示,當即毫不猶豫做出選擇:是!
3000功德值被扣除。
孟婆湯對她的誘惑立時被掐斷。
趙福生驚魂未定的捧著鬼頭將其拉離自己的嘴邊,身旁劉義真、範必死兩兄弟驚魂萬狀的看向她。
陳多子嘴唇直抖,因為極度驚駭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蒯滿周的雙手死死扒著她胳膊,那張麵無表情的小臉上也露出慌亂之色。
……
“嘿嘿,逗你們玩呢。”
趙福生僵硬著臉,擠出一絲笑容。
“……下回這種玩笑彆開了!”
劉義真急得汗都流出來了,嘴角抽搐:
“嚇死人了。”
趙福生將手裡的湯遞回孟婆手中:
“這湯你自個兒留著,我不喝,鎮魔司裡的人也不喝,你彆亂送——”
說完,又想起孟婆平日喜歡熬製湯藥喂給張傳世,又警告她:
“也彆送給老張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