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
丁大同沒有理錢忠英的自言自語,而是看向趙福生:
“大人,我估計上陽郡這樁案子不簡單呢。”
涉及到金將出馬,朝廷對它的重視肯定是在鬼胎之上的。
趙福生點了點頭,沒有急著討論這個事,而是看向錢忠英:
“文興縣的鬼案究竟是怎麼引發的?”
“其實——”錢忠英遲疑了一下:
“鬼禍怎麼引發,我也不大清楚——”
他的說話聲在趙福生等人瞪視下,逐漸的小了下去。
錢忠英畢竟是普通人,對鎮魔司的畏懼已經深入內心。
趙福生看他也不像是一個沒有想法的人——就憑他能在文興縣鬼案發生後,攜家帶口成功逃出縣中,且在上陽郡內還混了個辦官司的差事,便已經足以證明此人有些能耐。
此時他說不清楚,應該是推脫之詞,擔憂說錯了話會丟掉性命。
“你不用吱吱唔唔,知道什麼隻管說,隻要不是胡編亂造,又怕什麼?”趙福生看著他,語帶警告之色。
錢忠英目光閃爍:
“就怕說錯了話,讓大人不高興了。”
趙福生道:
“你還沒說,又怎麼知道我不高興呢?”
錢忠英雖說有些心眼,但他畢竟隻是普通人,對馭鬼者有天然畏懼,趙福生這樣一威脅,他便有些不安。
半晌後,他咬了咬牙:
“大人畢竟處理了文興縣的鬼禍,救了黃蟆鎮的錢發,也算我錢氏的恩人——”
說到這裡,他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閉了眼睛:
“我便鬥膽說一些,若說錯了話,大人教我,或令我閉嘴也行。”
“你說。”趙福生點頭。
“事情要從一年多前說起。”錢忠英猶豫道。
他跪坐在車內木板上,屁股坐向腳後跟,提及這個話題時看得出來整個人十分不安,挪了數下身體,仿佛腳後跟上紮了釘子。
“一年多以前?”趙福生看得出來他很緊張,便故意隨口搭了句話,使他能夠克製恐懼,可以繼續說下去。
錢忠英魂不守舍的點頭:
“不知大人有沒有聽過上陽郡的新規製。”
“新規?”趙福生奇道:“我對上陽郡了解不多,隻知道有個什麼‘初夜權’的規定。”
錢忠英一聽‘初夜權’,臉上流露出屈辱至極的神情。
這個話題點燃了他心中的怒火,令他膽氣盛了些:
“大人說得不錯,但是這個規定,隻是我上陽郡規則之一。”受心中的怒火影響,他原本不安的情緒迅速平靜了下來,說道:
“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任不同的鎮魔司將領也有不同的規則。”
四十多年前的臧雄山給上陽郡帶了一個並不好的頭,此後的每任將領則都會興起一些奇奇怪怪的規則。
“我明白。”趙福生點頭,“聽說上陽郡的將領朱光嶺,是一年半前來此赴任的。”
“對。”錢忠英苦笑:
“我們郡可是醜名在外的。”
這裡在並州之中名聲也不大好。
上陽郡中上梁不正、下梁歪,以鎮魔司為首的馭鬼者凶殘狠辣,視人命如草芥;
而鎮魔司之下的官府也沒幾個好人,這些官員官官相護,聯手遮天,有時披雞毛當令箭,頻製冤案,枉殺良民,弄得下頭民不聊生。
除此之外,在這樣的惡劣環境下,百姓也非什麼好人。
並州城中提起上陽郡的人時,都有一句話形容:窮山惡水出刁民。
好人命不長,能活到如今的,都非狀況類——常家就是例子之一。
他們大奸大惡談不上,但人性的陰暗卻從他們與楊家打官司展露了個淋漓儘致,錢忠英從這家人手裡撈錢,是半點兒愧疚之心都沒有——大家都是各憑本事弄錢,大哥彆說二哥。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大人也不是外人,我有些話也就壯著膽子說給大人聽。”
錢忠英笑著道:
“我們郡可久留不住人。”他說到這裡,一旁的丁大同是很有發言權的:
“一般鎮守一個縣的令司馭使的厲鬼最多品階達到煞級——”
大漢朝幅原遼闊,大大小小如今共記錄在冊未被棄守的縣共計有1300個以上,每縣必配鎮魔司,而鎮魔司中又有馭鬼者。
初級的馭鬼者死得快,許多時候甚至鎮魔司帝京總部甚至來不及招攬人手,一旦各地求助,新的令司便會在州郡中馭鬼者的陪同下前往地主上任。
這也就導致了許多令司素質、實力良莠不齊——稍強大一點的助力,便會被州郡以各種理由留在身邊,成為自己辦鬼案的強有力的‘幫手’之一。
在這樣的情況下,便不難想像得出州郡治下的縣裡,以至於村鎮日子的艱難之處。
“所以一般常規情況下,沒有意外發生,一般縣中馭鬼令司的壽命普遍在一年半至兩年之間——”
甚至像鄭河那樣,兩年出頭已經是‘長壽’——這利益於鄭河馭鬼法則的特殊,他的厲鬼可以取鬼錢以保命。
所以鎮魔司對鄭河尚算優待,早年是允許他居於寶知縣正令司之下躲清閒以保命,實則條件是徐州鎮魔司的馮廣衝看中了鄭河馭使的厲鬼特殊性,想要借著鄭河困鬼,想為這個吐‘買命錢’的鬼找個合適的寄居者,到時養著這個鬼晉階。
說到這裡,丁大同又歎了一聲:
“大人這樣的情況,才是另類——”他一說完,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立時住嘴。
不過趙福生的存在確實特殊。
朝廷如今還不清楚萬安縣的具體情況,雖說寶知縣鬼禍事件上報後,鄭河的話驚動了馮廣衝,馮廣衝應該會往帝京遞信,但人性多疑,許多事情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丁大同在親眼目睹趙福生實力前,心中對鄭河的奏報其實隻信了三分。
相信馮廣衝恐怕也與早前的他一樣,對趙福生的實力會有錯誤的預估。
“此次入京一行,大人可能會令鎮魔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