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同說話點到即止。
範必死等人都聽得出來他言外之意:此次入京,趙福生的到來可能會掀動帝京風雲。
趙福生笑了笑,並沒有去想入京後的事,而是提醒丁大同:
“接著說上陽郡的事。”
丁大同點頭:
“是。”
言歸正傳,他說道:
“縣中鎮魔司令司一般活兩年左右,但是鎮守郡級的已經是將級的馭鬼者。”
大漢朝將馭鬼者以將領品階劃分,留守帝京的馭鬼者都是實力不凡的人,大多性情古怪、暴烈,且又桀驁難馴,可帝京畢竟是大漢的大本營,是天子所居之地,在這些強大的馭鬼者之上,又有守底的金將鎮壓。
雖說時至今日,大漢朝的皇室勢微,皇帝的威信下降,但大漢朝分為先漢與大漢朝,前後共統治四百多年的時光,朝廷皇室早就深入人心,暫時天子仍受鎮魔司守護的。
帝京鎮魔司內有金將,數目丁大同不清楚——許多元老級的金將非常可怕,例如代代相傳魂命冊的鬼倀者。
這樣的厲鬼特殊,馭使它的人也相對長壽,像馭使了鬼倀的賈宜至少已經存活了十幾年,至今鎮魔司的馭鬼者沒有聽說他狀態不穩的消息。
——當然,如果賈宜真的厲鬼即將複蘇,這是一件足以顛覆漢朝的大事,真要發生這樣的事,消息也不會外傳,否則引發的恐慌不知會造成多大的動亂。
而金將之下則是銀將。
雖說彼此之間隻相隔了一層品階,可實力的差距卻是天差地彆的。
“馭使了禍級的鬼是銀將,有可能馭使了災級的鬼也隻是銀將——”
丁大同毫不猶豫的說出自己所知道的隱秘,甚至第一時間出賣自己的老上級:
“馮廣衝馭使的鬼也在晉階邊沿,兩年多前就說是已經瀕臨災級。”
這些年的時光,馮廣衝要想晉階,恐怕早就將鬼晉階了,可他不敢。
“朝廷的馭鬼者外放之前,尤其是像鎮守州郡這樣的重要職位,馭鬼者是不能瘋的,出來之前,要先經帝京鎮魔司總署,經由他們找特定的馭鬼者打下足以壓製體內厲鬼的鬼印。”
這些鬼印可以幫助將級的馭鬼者保持理智,不易受厲鬼影響,亦或行事瘋癲失控,死於厲鬼複蘇。
“當年我上任之時,也是入京了一趟,經由帝京的一位金將大人在我脖子上打下了鬼印。”
他說到這裡,探了下頭,拉開了自己的衣領,想露出自己的脖頸處給趙福生看。
隻見他左側脖子處留了一個猙獰的咬痕,像是曾經被野獸撕下過一塊肉,傷好後留了疤。
那咬痕處透出青綠色,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失去了煞氣,這應該就是丁大同提及的早年出京之前,帝京內的馭鬼者為他打下的鬼印。
“這個印記名義上至少可五年保我不死於厲鬼複蘇,”隻是這鬼印打下以來,對丁大同厲鬼的壓製其實也在慢慢減弱,他心中不安,所以此次鬼胎案他才十分積極打算入京,原因就是想要再續鬼印。
好在他中間運氣不錯,遇上了趙福生,有了門神烙印替換。
享受了香火供奉,且被趙福生以封神榜正經敕封的鬼神可非一般的厲鬼鬼印能比的。
門神鎮守丁大同脖頸的那一刹那,丁大同有了對比,心中立時分出了高下。
他馭使的厲鬼特殊,是個吊死鬼,殺人法則是將人吊起,勒斷脖子令人斃命。
當年出京前,金將封印他厲鬼的方法,是縱鬼咬他,厲鬼將他脖子死死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深可見骨的鬼印。
厲鬼咬住他的脖子,也變相的咬住了丁大同馭使的厲鬼。
這幾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感受到二鬼相爭的力量。
吊死鬼時常掙紮著想要勒緊他的脖子,但每當鬼的力量一發作,那咬在他脖子上的鬼牙印便立即狠狠咬進他皮肉內。
二鬼力量相抗衡,他便是安全的。
近半年因鬼胎案丁大同也借助了厲鬼力量,使得鬼牙印受到消耗,已經隱隱有製不住吊死鬼的傾向。
趙福生打下門神鬼印後,鬼牙印殘餘的力量被徹底壓製,同時丁大同也感受到了久違的清靜。
最明顯的特點是,已經勒住他脖子好幾年的那股窒息之感徹底消失了。
他好像從來都沒有遭受過鬼的威脅。
半夜入睡時,也沒有感應到鬼會隨時勒斷自己的脖子,將自己屍體掛在房梁上,反倒說不出的安寧平靜。
吊死鬼被徹底壓製,且再借助它的力量時,它甚至生不出半點反抗之力——這在以前,是丁大同想都不敢想的事。
以前他但凡稍動用鬼的力量,吊死鬼便想複蘇。
可此時他再是嘗試借用吊死鬼力量,它卻半點兒掀不起風浪,稍一想殺人,門神立即複蘇,將它鎮壓得老老實實。
自此之後,丁大同對趙福生服服貼貼,鐵了心要跟隨她回萬安縣。
……
“所以鎮守一郡的將級人物一旦得印,至少能續命三到四年,如果表現不錯,且還算清醒,能有回京述職的機會,甚至還能再受鬼印,再度續命。”
這樣一說,上陽郡的情況就確實特殊了。
錢忠英拋磚引玉,見丁大同話說到現在了,便也跟著說道:
“丁大人說得不錯,咱們上陽郡,鎮魔司令使換得很勤。”
丁大同點頭:
“因為這一趟與帝京的大人約了在上陽郡碰頭,我也查了一番,臨行前,馮廣衝大人也提醒我,上陽郡特殊,這裡鎮守的將級馭鬼者,無論是大將還是銀將,當值時間最多兩年,許多甚至一年左右就會死於厲鬼複蘇。”
趙福生心中一驚。
“死於厲鬼複蘇?”她問道。
丁大同、錢忠英齊齊點頭。
範必死兩兄弟、張傳世等人俱都一怔,孟婆也跟著問:
“既然死於厲鬼複蘇,那馭鬼者死後,鬼去哪兒呢?”
武少春開玩笑:
“不會盤踞在上陽郡吧?”
他本來是隨口一說,但話音一落,卻見趙福生、丁大同及劉義真等俱都轉頭盯著他看,武少春愣了一愣,隨即頭皮發麻,雞皮疙瘩一下就躥出來了:
“不會吧!”
張傳世也瞪大了一雙綠豆似的眼睛,抱著腦袋,一張被打得青紫腫脹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礙於趙福生幾人在商議正事,他也不敢吱聲,隻好拚命的抓揪自己盤在頭頂那細得可憐的一小團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