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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妱斜倚在檀木雕花的美人榻上,腰間墊著青玉抱香枕,一旁的青花纏枝香爐上飄出縷縷沁人心脾的沉木香,宛若瑞氣縈繞在她周身。
明月已西斜,清輝似水,從琉璃窗滲入殿中,合著昏黃的燭光映照在沈明妱身上,為她蒙上一層朦朦朧朧橙影。
清漪手執一柄尖口小銀剪子,將燭蠟上的燈芯剪去一截,燭光跳躍,沈明妱覺得眼前亮堂了些,手中名冊上的字也清晰幾分。
清漪麵露憂色:“殿下還不安歇嗎?更漏聲都已經滴斷。”
更漏聲斷,天也快亮了。
沈明妱翻頁的手微頓,才發覺身體已經非常困倦,但神誌卻很清醒。
前世,徐彧奔赴前線後,她時常一覺睡醒,還寒燈深夜,她早已習慣獨倚熏籠,從明月西斜等到天明。
如今想來,那時候的自己和深閨怨婦有什麼區彆?
大雍未來幾年都將處於風雨飄搖中,北境戰亂不休,大雍境內也是天災頻發。
水患、瘟疫、大旱,年年不止。
她貴為公主,食天下之祿,受萬民朝賀,可當她的子民飽受戰亂天災之苦時,她卻隻顧在深閨中因為與夫君分離兩地而自怨自艾。
前世,她看不上被林相推舉為嗣君的沈譽隆,可她又能比沈譽隆好多少呢?
沈明妱目光怔怔,心中似乎有個驚世駭俗的念頭想要破土而出,這個念頭讓她摸不著看不見,但她本能地察覺到,這個念頭很危險,會讓她跌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殿下,白校尉請見。”
沈明妱的思緒被清漪打斷,心中那個隱隱快見天日的念頭瞬間煙消雲散。
“讓他進來吧。”
沈明妱漫不經心地翻著手中的名冊,並無起身整裝的意思。
白清遠到時她還在翻著手中的名冊,上麵是三百府兵的姓名履曆。
隔著層簾幔,白清遠單膝跪地,行的是軍禮。
“臣白清遠,參見公主殿下。”
白清遠不敢抬頭,他被一路帶到寢殿內室,和他的新主人隻隔著一層朦朧清透的簾幔。
“起身吧。”
簾幔後傳來的聲音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中帶著絲絲縷縷攝人心魄的慵懶嫵媚。
白清遠後背一陣發麻,耳尖驀地通紅,頭更埋低了幾分。
他起身後站在那裡,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他自小學的是偷襲、殺人、暗訪等等見不得光的技法,但皇城司隻教過他怎樣當暗衛,沒教過他怎樣做麵首。
從府門到寢殿這段距離,白清遠想了一路,他身為暗衛,本就該唯主人命是從,既然永樂公主是他的新主人,那公主讓他做什麼都行,彆說侍寢,就是讓他去死都行。
白清遠這麼一想,覺得侍寢也不是多麼難以接受的事。
更何況……
永樂公主是他見過最美的人……
“本不該深夜攪擾白校尉,”沈明妱揉著酸脹的眉心,語氣略有些疲倦:“實在是本宮心中有件大事,隻怕這世上隻有白校尉能為本宮分憂。”
來了!
白清遠耳尖紅的快要滴血,低著頭道:“但憑殿下吩咐,臣定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