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與痛(2 / 2)

“行了飯熱好了,你爸跑車要晚回來,我還給客人煮麵,你自己慢慢吃,吃完自己做作業啊。”

說完趙琴就去了陽台改造的麵館廚台,張景耀坐在內屋的桌子上,看著周圍貼滿的獎狀,那是他小時候拿得各種各樣的獎。《少年之星一等獎》《少年動力大賽特等獎》《超越之星》……與之伴隨的還有一些裱起來的獲獎照片。

張景耀小時候能力特彆出眾,甚至還上過楓城的電視台,一度是他家所在的這個八角樓小區遠近聞名的“神童”,當時無人不知,甚至還一度被科學院少年培訓班關注,《超越之星》那個獎狀就是當時科學院頒發的,但後來也就是頭疼的毛病,讓他一落千丈。

家裡為他這個病到處奔走各個醫院檢查治療,為此本不富裕的家庭擔上了不少負債,卻始終沒有任何好轉。

所以張景耀很多時候,就算是發病,也沒告訴父母,這勞什子病,去醫院檢查,錢花了,各種治療,保守的前沿的做了,卻又始終沒法根治!還平白讓父母擔心,所以張景耀乾脆也就把這個當做自己共存的毛病了。

他也曾隔著一道門聽到父母為給自己看病的錢發愁,而他揪著頭發無比痛恨自己。

他是見過巔峰和被鮮花簇擁過的“神童”,可命運卻似乎給他開了一個玩笑,把他拋到高峰,卻又毫不留情一把甩向低穀。

人生在世似乎要學著和不完美的自己和解,因為如果不這麼安慰自己,他可能很早就自暴自棄了。自高中開始,他就忍著越來越頻繁的頭痛,對父母卻表現出一副大為好轉的樣子。

張景耀吃著熱好的番茄雞蛋,大口刨著飯,酸酸甜甜的口感。

這間屋子裡的這些獎狀和獲獎照片,至今也是自己母親對街坊鄰裡炫耀的談資,是她被生活打磨得平淡的眉梢間綻放的嫵媚,是她半生榮耀的來源和寄托,也是她此時在陽台改造出來的麵攤店前麵忙碌著對抗生活中所有淩厲的支柱。

……

吃過飯,洗了碗,張景耀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他爬到床邊,天旋地旋。

劇烈的頭痛像是陰影怪物的觸手,撚著他的腦袋左右角,仿佛要把他的頭給撕成兩片。

然後突然一種讓心臟都停滯的鈍痛襲來,張景耀伸直腿,他感覺糟糕,有種大限已至人生走到儘頭的悲鬱恐懼。

下一刻,腦袋好像裂開了,所有那些如蛆附骨的痛感,都一下剝離空曠。

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像是宇宙初始的至黑之域,緩緩浮現出了一個長方形的事物。

如果要說,更類似於從墨汁般的長河水裡,出現了一個盒子。

盒子上麵有一些上高下窄,凸起的事物。

當張景耀視線停留的時候,最當先的一個黑色凸起物有所鬆動,外層裂開。

一張黑色麵具靜靜出現在張景耀的麵前。

張景耀愣住,不是因為這張黑色麵具展露出來的古樸,以及眼睛位置的巨大空洞讓人望而生畏,而是因為這張臉譜的形製他曾經見過。

楓城一百公裡之外出土過一個考據迄今為止已經有萬年曆史的古文明遺跡,被稱之為“良河文明”。

這處遺址出土了遠超當時人類生產力不可解釋,堪稱藝術品的金器和建造物,也引發了大量無法解釋的謎團。

首先這個文明遺址沒有挖掘出任何文書記錄,人骨,但通過出土的文物來看,這個文明又極其崇拜星辰和天外造物,甚至擁有極為精準的曆法,明白許多星辰運行的規律。

一般來說,擁有遠超周圍生產力的文明應該形成向周圍輻射的文化,甚至影響之後的人類曆史,這也是良河文明引發轟動卻又令人費解之處。

這個文明好像與世隔絕,而且規模極小,在區域曆史記載中,也了無痕跡。就像是僅僅隻有幾百人,卻高度發達和燦爛,最後卻無聲無息消失曆史長河。

也因為這種費解之處,外界傳來傳去,遇事不決,就歸於和外星人有聯係的文明了。

不過學術界至今也沒有明確的說法。

而良河文明最具代表性的,也就是出土的一張黃金麵具,據說其純度可以到現在四九金,甚至五九金的程度,已然是未解之謎。

張景耀曾經也在良河文明遺址博物館裡,近距離見過那張黃金麵具。張景耀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頭痛的起源,就是那個時候。

而現在,他眼前的黑色麵具,和那張黃金麵具擁有同樣的形製。

一樣的古樸,上麵有星辰的刻印,以及眼窩處巨大的深邃。

麵具眼睛處的黑洞有一種吸引力,讓張景耀想要伸出手去,將麵具拿起來戴在自己的臉上。

隻是一個念頭或者意識,張景耀發現麵具已經被自己拿在了手裡。

入手是冰涼的觸感,但卻沒有感覺到一丁點重量。

而拿起這張麵具,張景耀就仿佛透過虛無,直接看到了一個男人。

那是一個大約五六十歲,身材魁梧的男人。男人鷹鉤鼻,身著短領皮夾克,盯著虛無之地,目光深沉而悠遠,在他的腦海裡栩栩如生。

張景耀把這張臉扣在了自己的臉上。

而後,失重感和黑暗籠罩了他。

……

“沙……沙沙……”

張景耀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略帶鹹濕味的夜空,幾顆星星撒落,月亮銀盤一樣光亮。而後第一感官就是痛。

痛痛痛!

渾身劇烈的疼痛,無一處不疼痛的痛,好像身上有不少的骨頭都斷了,臉上有溫熱的液體和血腥味。

聲響來自於他的背部和地麵細碎石礫的摩擦,有人提著他一隻腿,像是拖著一隻被宰殺了的豬,在地麵拖行。

再更前方,傳來鏟沙土的聲音,對方的同夥似乎正在挖一個坑。

一個可以埋人的坑。

這一瞬間,張景耀和這幅身軀的主人似乎記憶融合,他知曉了一切來龍去脈。

男人叫做範海辛。

二十年前的大佬,龍魁的高層大將,二十年前為了公司福祉,頂罪被抓了起來,判了二十年牢獄,出來後,被現任主理人劃給了一塊地,讓他管理橫水港區的生意。

這是棘手的生意。因為橫水港的碼頭,不屬於龍魁,是一個“交戰”地帶,對手都在謀劃,背後多方膠著,甚至……還有從背後刺來的刀劍。

而眼下的範海辛,這位二十年前名噪一時,如今江湖已經無人知曉的大將,很明顯就是“著了道”。

這些信息迅速在張景耀腦海間流過的時候。

他已然感到自己現在的這幅身體,出現了變化。

周身的劇痛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減。

他扭曲折斷的手指,打了個轉,從扭結的狀況下跳芭蕾般回複成了原來的筆直勁健。

他破裂的後腦勺,骨頭開始生長粘結,而後神經血肉“爬”了出來,相互融合。

而他此時的身軀伴隨著傷勢的恢複,開始獲得了一些……難以想象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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