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表情就定格在了臉上。
黑發青瞳,脖頸帶勾玉,眉頭緊蹙,眼含殺意,表情很凶,沒錯,是他的師兄。
師兄這次沒穿他更為熟悉的鬼殺隊製服,而是很罕見地穿上了寬鬆的袴,羽織罩在肩頭,乍一看像青紫色的外褂。袴擺順著重力垂下,堪堪露出閒散的木展和潔白的二趾襪,氣質和穿著隊服的時候完全不一樣,甚至現在看起來還會給人一種溫和的錯覺——如果忽略暴躁的神色和手上的動作的話。
會對著他不認識的家夥露出怒色,毫不客氣地斥責,完全沒什麼距離感地前傾上身湊近,幾乎貼上額頭彼此怒視,甚至還熟稔到像平時打他的腦袋一樣,毫不冷淡地抬起手,狠狠敲了一下那家夥的頭。
我妻善逸的表情開始漸漸消失。
對彆人都更為疏離冷淡的師兄、隻會和他吵架的師兄、雖然很暴力但明顯會在暴力中透露出親密的師兄、以這種接近於打鬨的行為表示親近的師兄,此時正在和另外一個不·是·他的家夥吵架。
——神色憤怒但透著熟稔,眼神嫌棄卻毫不疏離,還有揍的那一拳……那種力度!那個位置!那種行為!師兄明明隻這麼揍過他吧?!!
也不知道為何,我妻善逸的神色開始控製不住地扭曲了起來。
倒也不是嫉妒那家夥被打……說真的,看見師兄揍彆人其實還有點幸災樂禍,但是,但是,這種情況不太一樣吧?師兄揍那家夥有用力嗎?很輕吧!這真的是在打架嗎?!師兄最沒有距離感的人明明是他,為什麼突然就多出來一個不認得的家夥?
-哈啊?那人是誰啊?!為什麼看起來和師兄那麼親近啊?要知道師兄對彆人可是很少動手
的!就算是關係還算可以的村田先生,師兄也沒有做出過這麼親近的行為!雖然說被打很痛,但師兄對不熟的人都很守禮,正常來講都是懶得說幾句話,冷漠到沒什麼交談,要真的親近到一定程度才會有這種做法吧?!
上下齒列咬合在一起,目光仍舊死死盯過去,我妻善逸毫無自覺地咯吱咯吱磨起了牙。
師兄什麼時候有這麼親近的朋友了,他為什麼不知道啊!從來沒有聽師兄提起過,也從來沒見過,就好像他的師兄在不知不覺間和另外的人結下了更深厚的緣分,就在他不知道也看不到的地方,有了關係像他一樣親近、甚至有可能更親近的朋友……雖說和師兄做好朋友的標誌也許稱不上什麼很好的待遇,但是憑什麼啊?
憑什麼啊?!他和師兄從桃山就一直在一起,修行也在一起,訓練也在一起,明明應該是彼此最親近的家人了,師兄和爺爺都是他最親近的羈絆,他才是師兄的師弟吧?!
心底一股酸意就好像破了洞的氣球,嗤嗤地露出酸氣,順著心臟被輸送到四肢百骸,再攀著脊背和脖頸爬上皮膚,浮在鼻尖和眼圈。
不明來源,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席卷了我妻善逸的內心,講不出緣由的酸澀泛在舌根,甚至就連師兄揍完那家夥一拳,臭著一張臉捏了張車票向他這邊走過來,這種詭異的感覺也沒有消去,反而順著酸溜溜的鼻尖一起浮在了臉上。
你出息呢?淚腺連著太平洋嗎?
繪嶽咋了下舌,目光在廢物師弟臉上轉了一圈,又皺起了眉。
真是想不到你究竟哪天沒哭過,區區一個任務。喂,廢物,你們買票了嗎?
還,還沒。
我妻善逸磕磕巴巴回了一句,然後下意識越過身側去看那個最靠邊的售票口,裝作不經意地詢問道∶
—師兄,網網和你吵架的家夥是誰啊?很熟嗎?
問這個乾嘛?師兄掃了他一眼,似乎是沒什麼回答的意思。
我妻善逸的臉部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
——該怎麼回答,直說他很在意?但是說實話他也捋不清自己為什麼這麼在意,簡直在意過頭了,明明隻是師………而且師兄一直都不熱衷分享自己的事情,問出來的可能性總覺得很小。
—但是也說得通的吧?他們可是身份最親近的師兄弟,關係也應該最好才對,突然多出來一個莫名其妙的朋友排在他前頭,誰都會在意的,那家夥究竟哪裡比他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於男性本能,我妻善逸開始在心裡無意識地攀比起來。
可惡,是帥哥隻和帥哥一起玩嗎,這家夥眼睛顏色好帥,頭發也很規矩,不過總覺得好像有點眼熟,以前見過嗎,怎麼沒印象?
師兄究竟什麼時候有的這一號朋友,根據師兄那種對外人冷淡的性子,起碼要認識很久才會這麼沒分寸感吧,那家夥什麼時候背著他和師兄認識的啊?
是師兄的朋友嗎?能這麼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地打鬨,肯定是關係很好的朋友吧——真好啊,好親近啊,不過也真奇怪啊,師兄什麼時候有了關係這麼好的朋友,為什麼我卻一點也不知道呢?
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還能有這麼酸溜溜的語氣,但似乎也控製不住,話語說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這麼詭異了。
為什麼要讓你知道?
然而師兄似平對此毫不在意,完全沒有否認關係這麼好的朋友的說法,甚至眉目張揚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理所當然地反問∶我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眼看著繪嶽沒準備回答他,冷著臉轉身準備去給他們幾個買票,我妻善逸就覺得憋著的一口氣更酸了。
於是身體快於思想,他幾乎本能地就跟了過去,抬起手用指腹捏住了青紫色羽織垂落的衣角,在繪嶽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之前,低低地問了一句∶我不可以問嗎?
繪嶽停下腳步,回過身,眼眸微垂,重新細細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廢物師弟。
懦弱的神色,畏縮的肩背,躲閃的眼神,和令人想象到溫暖和陽光的發色。老是愛哭鼻子,經常大吵大鬨,沒有自信,連詢問真正在意的東西時都不敢有底氣。
最大的夢想是結婚,對女孩子很癡漢,雖然最近狀況有點減弱,一部分火力似乎轉到他身上去,
但是仍舊沒膽子去想自己轉變的原因,像是隻安於現狀的烏龜,把肉放到嘴邊會湊上來吃兩口,其餘時候就自得其樂縮在殼裡,不知道怎麼樣才能爬出來。
就是看不慣他這副懦弱的樣子,以前在桃山的時候就是,現在也是,明明擁有他夢寐以求的天賦,明明接受著老師的教導,明明能斬出那麼驚豔的一刀,但是堅定認為自己是弱者,需要被輕視,需要被保護,需要無知無覺地縮在安穩的殼子裡心安理得。
繪嶽微微眯起了眼。
不回答夜鬥的身份自然有他的理由,畢竟與他結緣也就算了,再與彼岸結緣,說不準哪天就成為-腳跨過界限的人,要整日生活在能看得到妖怪的驚恐中,所以對此更合適的做法是避而不談。
一不過倒也沒想到……區區一個夜鬥,還有這種作用的嗎?
你當然可以。
於是繪嶽慢悠悠收回視線,從鼻尖裡哼出一聲。
但是我可不會告訴廢物。
作者有話要說∶
行燈袴,袴的一種,其實給我的感覺就覺得有點像長裙...因為行燈袴和馬乘袴不一樣,馬乘袴有檔,行燈袴沒有。男女都可以穿,不分性彆,而且其實女生穿的更多一點。師兄穿這個是為了藏刀,貼著後背藏的。
對不起!這又是我的醒脾!我就喜歡這種微妙中性很像女孩子的但是男孩子也可以穿的衣服!!!開竅倒計時。
大修了一下這章,感情線推進情況開始發力了,之前那麼寫覺得不太合適,行動有點超出那種階段該有的反應,所以我改成推一把感情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