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二十幾件神裝都被發放到競技場比賽的勝利者手中後,神賜日的早禱就此結束。
親眼看到陶安安得到神裝恢複了神誌、激動到渾身發顫地和“陶靈”擁抱在一起,哪怕絕大多數信徒都沒能取得勝利贏得最後的神裝,但他們還是麵帶著滿足的微笑轉身離開教堂。
真好……真好……
一切都好起來了,安安也一定能在聖依神的恩賜下恢複健康,就像她的母親陶靈、就像是所有被“奇跡母女”的事跡感動的江市市民期待的那樣,像是其他正常孩子一樣行走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想到所有看到“奇跡母女”事跡的人都將等到最後的完美結局,不少人甚至一掃沒能贏到最後的失落,心裡填滿了對未來的期盼。
而除了這部分在競技場比賽結束後就轉身直接離開了教堂的信徒,其他得到了神裝的信徒都聚在了一起,商討係統自動給所有神裝擁有者安排的後續值班日程表。
在下周的時間裡,他們都將輪流在教堂裡承擔作為神父修女的職責,在聖依教的教堂裡排班保衛周邊城區的安全。
即便聖依教的教堂建立在江市的內城,光看地理位置就比外城更加安全,過去一周在教堂裡值班的信徒甚至都沒遇到幾個怪物,可為了防止意外出現,必備的輪班顯然還是必要的。
……對此,就算是當日值班的信徒抱著怠慢的心思想要翹班,配備在“神賜”app上的舉報功能也不是吃素的。
有一個住在外城的信徒試著商量:“我是外城居民,你們誰能和我換一下班啊……就今天到明天,這段時間能不能讓我駐守在教堂?或者讓我周末值班也行。”
毫無疑問,在得到神裝後直接留下來值班,這對他來說就是最具性價比的選擇。如果被排班排到今天,那麼他未來也可以避免額外向政府提交申請,可以儘可能地避免未來遭遇更多麻煩。
被排到今天值班的那些信徒裡,有人有些猶豫開口回話:“可我也是外城人啊……你要不問問其他人,看看有沒有內城人願意和你換的?”
在“借用神裝”的功能出現後,相較於上一次的教堂神賜日,今天得到神裝的外城居民顯然占比不低。
由於江市外城遠比江市內城更加危險,外城居民想要獲得神裝自保的念頭遠比絕大多數內城居民都要來的更加迫切,這也導致這次的勝利者中有將近一半人來自外城。
無論怎麼排班,哪怕優先優待外城人,總會有外城居民輪到麻煩的工作日。
更彆說也不是所有內城信徒願意和其他人交換,麻煩自己在未來的工作日和上司老板請假。
任憑最先提出想要交換值班的信徒如何耗費口舌,最後都沒說動其他人和他交換。
眼見他未來似乎真的要在工作日再次額外請假,就在當事人即將徹底認命的同時,邊上的“陶靈”沉默許久,突然出聲主動提議道。
“要不這樣吧……”“陶靈”語氣和善,“我是內城人
,正好目前也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安安的情況也比最開始好了不少,到時候就讓我和安安幫你值班。”
“反正內城比較安全,就算是什麼時候真遇到了危險,我們也能和你們借用神裝,也不會真的出什麼大問題。”
最先詢問能否換班的外城信徒聽到“陶靈”突然對著自己說出這樣的人,有那麼一瞬間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這,這不太合適吧。”
“如果真的沒人和我換,真要說起來這也不是什麼特彆艱難的事情。實在不行的話,大不了我之後再請一天假,今年的年假我都還沒用完呢。”
怎麼說呢,他確實希望能和其他人換班,換到更加省事的時候完成自己取得神裝後需要承擔的職責。
但如果完成心願的過程是這樣的形式,他必須得讓“陶靈”和陶安安代他在教堂值班,那他肯定還寧可麻煩自己,而不是額外勞煩這對“奇跡母女”。
……就光看陶安安這幅病重羸弱的身體,他都做不出來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但“陶靈”似乎看出了對方話語背後隱藏的這份含義,意外堅持地主動繼續解釋道:“對啊,本來就不是什麼特彆艱難的事情,所以我才覺得這事就算是我和安安也能代勞。”
“說真的,我真的特彆感激聖依神能賜下神裝,也特彆感激你們所有人在剛才競技場比賽的謙讓。如果沒有你們,作為異教徒的我,以及如此虛弱的安安,恐怕都沒辦法得到這份神賜的恩澤。”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我能為教會做更多的事情,以此來回報教會、回報你們。”說到動情處,她像是再度被剛才比賽中的謙讓、比賽後的交換所感動,說著還伸手忍不住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流出來的眼淚。
“而且說起來,其實我也想讓安安擁有更多借用神裝進行更多嘗試的機會。”“陶靈”眼眶泛紅,說到這看著像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樣子,“隻是【優雅】屬性就能讓她抱有常人的理智,如果能值班的時候嘗試其他彆的屬性的神裝,她是不是真的擁有站起來的機會?她是不是真的會變得更健康一點,不會想現在一樣時刻忍受痛苦?”
“……我也希望她能在穿戴更多神裝的前提下,變得更好一點……哪怕隻是一點。”
不同於單純的、想要犧牲自己的時間精力報答其他人的說辭,“陶靈”這番話說到最後,還額外帶上了部分關於私人的好處和想法,輕易讓這份言論從單純的利他變成了合作共贏。
這也讓她的話語能被更多人接受。
起碼就現在來說,聽到“陶靈”做出這樣的選擇,其中有一部分也是因為自己的私心,在場不少人都接受了他的說法。
最先提出換班的外城居民態度也隱隱開始鬆動,已經開始有些想要答應下來了。
其實真要說起來,就“陶靈”和陶安安現在的情況,“陶靈”並非聖依教的信徒,在“奇跡母女”中隻有作為女兒的陶安安能召喚競技場、參加比賽贏取神裝的前提下,羸弱的陶安安注定無法
得到第二件神裝來讓自己擁有健康的體魄。
在“短時間內得到第二件神裝”的可能被徹底抹去後,代替其他人駐守教堂、借用其他信徒的神裝,這反而是截至目前為止借用並使用第二件神裝的唯一可能。
反正內城遠比外城要來得更加安寧,就算是讓陶安安和“陶靈”代替自己值班,這也不算是什麼特彆危險的舉動。
“這樣的話……行吧,”想到這,他當即答應了下來,“在值班期間,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我會把我的神裝借給你們。”
“對了,我看前幾天江市殘障聯合會發布了公告,說你們主動拒絕了後續的捐款。你剛剛說你還沒有找到工作……要不這樣吧,我到時候再給你轉一點錢,就當是聘請你幫我代班了。”大概也隻有這樣,才能讓他覺得更心安理得一些。
如今神裝大可直接通過“神賜”app輔助隔空借用,在這樣的前提下,坐在教堂裡值班的人究竟是誰、值班期間究竟又遇到了什麼特殊情況,這恐怕都不會對教堂本身造成什麼大影響。
……更彆說教堂安排的多人輪流值班,就算是讓“陶靈”代班,最後值班的也不會隻有“陶靈”陶安安母女。
“陶靈”聞言終於笑了:“好。”
“真是太感謝你了,謝謝你願意答應我冒昧的請求。”
“謝什麼啊……應該是我感謝你幫我解決了麻煩才對。”最開始提出換班的外城信徒很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不過就算是他也滿意這次的交易,覺得自己今天又做了一次好人好事。
而在這之後,因為有成功談妥的案例作為先例,再加上教堂也確實沒遇到什麼麻煩的詭異,類似的事情之後也發生了數次,最後也演變成了信徒間公認的一個潛規則。
……
——“陶靈”和陶安安在得到聖依神的神賜恩典後,幾乎每天都守在教堂中表明自己對神明的感激。
因為“奇跡母女”本身在江市就有很高的知名度,更彆說陶靈前段時間還在得知聖依教的神裝能對陶安安產生作用後,自己主動找到江市殘障聯合會拒絕了後續的捐款。
這樣近似於無私的舉動,對於江市全體市民來說也稱得上是喜聞樂見的新聞。
這也導致最近有不少媒體為了熱度,在江市沒什麼爆點新聞的如今選擇最終報道。
於是網上也跟著流傳出了類似的相關報道。
因為“奇跡母女”過去的好名聲,最初媒體大眾大多都在誇讚母女倆知恩圖報,在得到聖依教的幫助後立刻就選擇回報教會,幫助其他教會信徒共同維係教堂的秩序和安寧。
但同樣的,也就是因為“奇跡母女”過去的名聲太好,在“陶靈”接下了其他外城信徒的換班請求幫忙值班後,哪怕事件本身稱得上是雙方合作共贏,甚至於“陶靈”在代班後還收取了報酬,隨著時間的流逝,網絡上也跟著出現了一些不同的聲音。
有人質疑為什麼每天都要“陶靈”和陶安安在聖依教的教堂內巡邏?
有人再度懷疑起聖依教沒有庇護隻有神裝的製度,詢問為什麼不能做到兩全其美。
有人開始單獨在“神明庇護”這一點上將聖依教和其他教會作對比,歎息“奇跡母女”每天值班的疲憊,以及看到此情此景後心下生出的憐惜。
當然,礙於話題中還包含著聖依教這個教會,民眾大多擔心冒犯教會神明,嘗試在網上談論這些話題的人並不多。
它們大多都隻是零星地墜在每個新聞報道的末尾,沒多少人點讚,同樣連帶著遣詞造句都格外的隱晦。
倒也沒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相比起聖依教的信徒注意到網絡輿論上的這點細微變化,倒是先有人注意到了現實中“陶靈”和媒體報道中不大相稱的形象。
這天,聖依教又在新的一天迎來新的臨時主教。
因為運氣還算不錯,何瀚舟成功被選為了今天的“一日主教”,成為臨時主教管理今天的教會各項事宜。
何瀚舟看著“神賜”app的通知,幾乎是滿心激動地換上了自己最正式、最好看的衣服,揣著手機比過去提前半小時來到了聖依教的教堂,就等著在早禱開始後,站在離神明最近的地方帶著所有人做禮拜。
然而在早禱正式開始前,卻陡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挑刺找茬。
“陶靈”站在人群中,在早禱真正開始前,盯著何瀚舟看了片刻後,突然出聲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感覺如果是早禱的話,果然還是穿著主教的統一服飾會比較合適一點。感覺穿私服的話,還是有些不大得體。”
因為話語中帶著“早禱”和“主教”這兩個關鍵詞,何瀚舟這個今天的臨時主教聞言下意識扭頭看過去,就看見“陶靈”站在人群中侃侃而談發表自己的意見。
何瀚舟莫名其妙被指指點點,沒忍住回了一句:“聖依教以前就是這樣的,相關的規定也是這麼說的。”
而且聖依教的“一日主教”製度,每天選中的臨時主教完全隨機,男女老少都有成為臨時主教的可能。
要是弄個統一的主教製服放在教會裡,未來大家穿著不合身的衣服豈不是看著反而更不得體?!
“陶靈”好像完全沒意識到何瀚舟的不滿,繼續往下說。
“可其他教會都是這樣的……我覺得,主教如果能看著更加出眾,或許也能給教會吸引更多的信眾。”可話語的實際內容卻並未表現出多少愧疚。
何瀚舟覺得有些好笑:“所以呢?你甚至都不是我們聖依教的信徒?其他教會這樣,但我們聖依教又不是其他教會。”
“這是聖依教的教堂在我們江市建立前就定下的規則,你是在質疑教會的教皇?還是說質疑神明本身?!”說到最後,覺得莫名其妙奇妙的同時也是真的生出了火氣,沒忍住說話的語氣更重了一點。
對麵的“陶靈”有些錯愕,隨即麵上很快露出了尷尬難過的表情。
周圍其他聖依教的信徒大概習慣了在江市、在聖依教的教堂裡看見“陶靈”這
張臉,而一天一換的臨時主教對他們來說本身又沒多少震懾力。
於是到了現在,看到“陶靈”露出難過的表情,居然還真的有人下意識出聲安慰了幾句,並用和事佬的語氣試圖緩和此時教堂裡略顯凝重的氛圍。
“唉,大家都彆生氣了,陶靈可能也就是和我們關係熟了,也是希望教會變得更好才說出了這種話。”
何瀚舟冷笑一聲:“就算是好心,有些話也是不能說的吧?不管怎麼樣也不能把聖依教和其他教會類比吧?這不僅不尊重聖依教,也是對其他教會的不尊重。”
“她這應該隻是不小心……”人群中,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居然還有人下意識為“陶靈”辯解的。
何瀚舟作為當事人,或許是因為此時的他短暫站在了“陶靈”對立麵上,於是也得以意識到這份來自於集體認知的錯亂。
有那麼一瞬間,好像犯錯的人突然成了他……
何瀚舟作為當事人之一,第一反應就是覺得有些荒謬離奇,沒想到其他人居然會在這方麵選擇退讓。
但不知道為什麼,當他想起最近教會發生的那些事,卻又意外從中看出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