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采奕:“……”
*
愧疚嗎?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電閃雷鳴,暴雨傾盆,整夜整夜地不停歇,仿佛要淹了桃源縣。
雲采奕躺在床上,整夜整夜地睡不著,翻來覆去。
手機“嗡”一聲,響在被子裡,像悶雷,驚動了一顆躁動不安的心。
【快下來。】
記憶裡也有這樣一個漆黑的雨夜,那時候雲采奕還在臨川大學讀大三。
收到消息,她一口氣從寢室跑下樓,就見滂沱大雨中有一道白色的亮光在移動,向著她而來。
到跟前,傘下露出一張英俊的臉,額前碎發上掛著一粒粒雨珠,側頭撥弄時,傘簷上的水滴在了他寬闊的肩背上。
“你怎麼來了?”雲采奕看看雨,又看看對方,不可置信。
“你不說你晚飯還沒吃。”許銘朝她遞過來一個快餐盒,眸光熠亮,盛滿了笑意,“我怕你餓死了,我就沒女朋友了。”
那笑像雨夜墜落的星,迷了人的眼。
那天雨很大,大到困住了很多人,雲采奕一直在寢室,沒法出去,也叫不到外賣,餓得饑腸轆轆,逮住機會給打賭追來的男朋友發消息賣慘,沒想到這個男朋友居然會冒雨給她送吃的。
還是她最喜歡的番茄肥牛米線。
“加辣了嗎?”
“加了,還加了肥牛。”
她笑盈盈地看他,男生高大挺拔,襯得深藍色的傘有點兒小,身上白色衛衣手臂和肩膀上濕透了,貼在他肌膚上,隱現一大片勁瘦的輪廓。
視線往下,筆直修長的黑色褲管還在滴水,腳上跑鞋更是泥濘不堪,像是從水坑裡撈出來的一樣。
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
*
不過此時手機裡是一條微信好友的申請,備注上寫著:【我是錢皓,陶姨介紹的。】
是她二姨介紹的相親對象。
思緒一瞬間拉回。
雲采奕遲疑了一會,點了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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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雨過初霽,陽光明媚照耀,遠處青山連綿,白雲縹緲,風吹拂,近處的樹木碧綠挺拔,河水上漲,水聲湍急,撞擊在礁石上發出強有力的轟鳴聲。
昨天的煩惱都丟在了昨天,雲采奕走上三樓陽台。
手指遮過額頭,金色的晨曦從指縫穿透,在邊緣打上一層薄薄的透明光暈,晃眼晃得人慵懶。
趴在欄杆上看了會風景,劉海在額前輕輕飛揚。
今兒是星期六,不用上班,雲采奕想到許銘那張臭臉,能晚一天麵對就晚一天麵對,怎麼都不能自己主動湊上去。
誰知快中午的時候,老周打來電話,叫她拿上交接清單和轉讓合同去飯店,他和許銘在那裡等她。
雲采奕頭皮發麻:“今天就交接了?不等周一嗎?”
老周有他自己的安排:“不等了,我今天下午要去池山,不想來回跑了,反正你那邊什麼都準備好了,對吧?”
公司一向都是雲采奕在管,轉讓公司的事半個月之前接到消息,她就開始準備了,的確現在差不多都準備好了。
雲采奕隻好說:“行吧,那我去公司拿文件,一會過去。”
老周應了聲好,將包廂號告訴了她。
雲采奕騎上她的電動小毛驢,先去找公司的倉管,拿到昨天盤點的庫存數據,再回公司,將所有文件一式三份整理好了,分彆裝進文件袋,再去往飯店。
那飯店在一座山的半山腰,藏在蒼翠綠林裡,青磚黛瓦,典型的徽派私家庭院,走進去,亭台軒榭,曲水宛轉,幾棵垂絲海棠暗香浮動,高貴氣派的氣息迎麵而來。
就說有錢人的鼻子靈的。
在認識老周之前,雲采奕從來不知道桃源縣還有這號地方,她一直以為桃源縣破破爛爛,從上至下都隻有貧窮和破舊。
可這樣的庭院藏龍臥虎,大隱隱於市,接待規格高,不為普通人知。
老周每次來,都是住在這,雲采奕才有幸長了見識。
恐怕現在許銘也住在這吧。
想起六年前,第一次知道他是濯灣第一豪門的闊少,她整個人都傻了。
她怎麼就招惹到這號人物了?
穿過水廊,往主建築走去,有笑聲從頭頂傳來。
雲采奕抬頭,就見二樓的陽台上,幾個男人或站或倚靠在欄杆上,個個指尖一點猩紅,笑聲和煙霧一同放肆在空中。
其中有一個男人穿著深色西服,雙手支肘伏在欄杆上,上半身探在外麵,姿態最有貴公子的懶散氣度。
可偏頭朝她看下來,眸光裡的笑意一收,便隻有涼薄和壓迫,目光沉沉,像座山一樣壓頂而下。
四目相對。
雲采奕抱著文件袋的手不由地一緊,三根手指摳進自己的手臂。
挪開視線,無意中掃到男人手指夾著的煙,突然像揪到對方的小尾巴,正要重新和男人視線對戰,卻見那手驀地收回欄杆裡去了。
像本能的條件反射。
所以,他至今還保留著對她的忌憚嗎?
不敢在她麵前抽煙。
就像以前那樣,每次和狐朋狗友出去嗨皮回來,他都要偷偷洗澡刷牙,換了乾淨衣服才去見她。
那場愛情裡,她是始亂終棄了他,可是他清白嗎?
他就沒有戴著麵具欺騙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