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朱異,蕭宇左眼皮跳了跳。
他似乎聽人說過左眼跳財……還是跳災來著?
自己還沒想明白,朱異已經趨步來到了他的跟前,又是深深一揖,那雙手都要夠到腳麵上了。
如此一個天子近臣、二品大員,在如此眾目睽睽之下給他這麼一個穿著護院衣服的青年人行如此大的一禮,那得驚掉多少人的下巴啊!
換句話說,這位朱侍中、朱領軍得給他多大的麵子啊!
胡仙真都忍不住趴在廂車的窗邊小心地瞧著。
這讓蕭宇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看這情形朱異也願意讓他扯虎皮拉大旗,原本並不算熟絡的兩個人在這眾人麵前開始了稱兄道弟。
“彥和兄,多日不見氣色越發的好啊!”蕭宇拱拱手一臉親切地說道。
“小王爺也如往日那般生龍活虎。”朱異一臉的受寵若驚道,“上次離彆之後,下官日日思念小王爺。每每想到小王爺氣宇軒昂、玉樹臨風的氣質樣貌,與當年江夏王爺馳騁千裡、英雄豪邁如出一轍,下官實在是佩服的不得了,隻是一直無緣登門拜訪……前些日子,下官正好路過貴府,突然頭頂陰雲密布,降下大雨,下官隨行攜帶了五個箱子,怕淋雨後箱子裡的東西生鏽,迫不得已先寄存在貴府,小王爺回府之後可查驗查驗,若裡麵東西損毀,那就都算下官大意,無需歸還。”
這兩天下雨了嗎?似乎沒有。
但左眼皮跳還真是個好預兆,跳著跳著財神爺就來送財了。
上次那箱文玩讓潘鐸羨慕得不得了,有一幅畫是前朝顧愷之的《洛神賦圖卷》,換做蕭宇魂穿前的那個時代,放哪兒都是鎮館之寶,而如今有人費儘心思想要送給他。
這種變相的行賄,真是讓人舒坦到心醉。
但話說回來,朱異把一箱子一箱子的金銀文玩一個勁兒地往他府上搬,他到底想乾什麼?
蕭宇知道曆史上的朱異在能力上比不得唐代奸相李林甫,但那“口蜜腹劍”絕對是李林甫的祖師爺。
對待小人那是不能得罪的,和這種人打交道那就更得表現得和光同塵,儘量把利益最大化。
於是蕭宇同樣一臉圓滑地笑了笑:“彥和兄怎能如此說呢?東西該歸還的還得歸還,還清了箱子不還能裝東西嗎?哈哈……若是再遇到下雨,彥和兄路過府上,有東西儘管寄存,我府上的庫房大。”
朱異瞪大眼睛,喜出望外:“一定,一定!下官下次一定還會登門拜訪!”
蕭宇眯眯眼,斜著眼看了看朱異:“若我不在,彥和兄在府上喝杯茶再走也不遲。”
“正是,正是。”
兩人正說著,馬車已經重新調好了頭。
潘鐸趴在窗上往外喊:“彥和兄,我和蕭大郎得走了,再晚也就沒意思了。”
“知道了,駙馬!”朱異向著馬車上的潘鐸揮揮手。
有一瞬間,蕭宇似乎又捕捉到了朱異的眼神的變化,朱異似乎覺察到了什麼。
蕭宇趕緊打岔:“彥和兄,我聽聞彥和兄乃文學大家,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我在文章上有些疑惑之處,改日我也要登門拜訪,向彥和兄請教。”
朱異大喜過望:“哈哈,世子客氣了,若哪日世子光臨寒舍,那寒舍必定蓬蓽生輝,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彥和兄公務在身,本世子就不便打擾,我這就隨駙馬都尉出去了!”
蕭宇說著轉頭就要走。
朱異突然又叫住了他。
“世子,請留步!”
蕭宇眨眨眼,不解地問:“彥和兄,還有何事?”
朱異小心翼翼地自懷中掏出一枚令牌,雙手恭恭敬敬地奉到了蕭宇手裡。
蕭宇拿著令牌看了看:“這是什麼?”
“世子以後若有急事需要外出,京畿之地,拿此令牌暢通無阻。”
蕭宇對朱異展顏一笑:“謝彥和兄了。”
說罷,蕭宇來到馬車上,依舊坐下車夫位置上,達奚武甩著馬鞭,馬車向著來的方向緩緩駛去。
望著馬車漸漸消失在了夜色中,朱異那充滿親和力的笑容慢慢凝固了,甚至變得冷酷。
他自言自語道:“車上那女郎……怎麼看著有些眼熟?”
還沒待他繼續深想,一個身著管家長服的中年男子如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阿郎,他們不在居所。”
“不在居所?”朱異挑了挑眉毛:“那會去哪兒了?”
“小人不知,已經派人去找。”
朱異眼中寒光一閃。
“不必去找,本相與他們不相乾,彆把屎盆子潑到本相身上就好。”
“喏。”中年男子眼斜了斜,“阿郎,要不要跟著那輛馬車?”
“十裡秦淮,煙花柳巷……跟著吧!看看他們去了哪家青樓妓館,打聽下他們與哪家妓館的哪位娘子有染,以後好做安排……”
“那宮裡,大長秋那裡……”
朱異眼露凶光,回頭惡狠狠地盯著中年男人。
“曹辰,你跟著本相那麼久了,不知道本相不喜歡什麼人嗎?”
中年男子脖子一縮,不再說話。
“進府,去見長公主!將長公主府連同周圍三條街都給本相看好了,一隻蒼蠅也彆想飛出去!”
身旁眾將齊聲道:“喏!”
……
馬車終於從側門出了長公主府,進入到了已經宵禁的大街上。
這裡來來回回有許多支軍隊在調防布置,如此大的陣仗出乎了車裡車外所有人的意料。
原本放言要護著胡仙真殺出去的李神軌探頭探腦,像極了一隻身形巨大的狗熊,早已沒有放出豪言壯語時的英勇氣概,灰溜溜地貼在馬車旁邊。
奚康生一如既往地步履沉穩,他表情嚴肅,渾身上下都透著軍旅生涯錘煉出的殺伐之氣,他的眼神不時地冷冷飄過那些在路旁巡邏的士兵。
達奚武擺出一副吊兒郎當的市儈模樣,坐在馬車駕駛位置上趕車,時不時和身旁的蕭宇聊上幾句。
雖然暫時脫了險,但蕭宇的心裡還是隱隱有種不安,尤其是見到朱異之後。
朱異……
危險的根源似乎就來自於這個人。
他對自己越殷勤,越熱心,事情發生過後蕭宇越覺得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