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曆史上的朱異,他的風評真的是不太好,“阿諛取寵,害國害己”,這是後代史學家對他的評價。
但曆史的軌跡已經發生了改變,這個名氣沒有盛唐奸相李林甫大的奸臣能在這南齊翻出什麼浪花來呢?那就不得而知了。
蕭宇的思緒一直都在朱異身上,一旁的達奚武幾次跟他說話,他都沒有反應。
達奚武覺得無趣,便也隻得專心地駕車。
而在他們身後的廂車裡,胡仙真和潘鐸似乎相談甚歡,不時傳來兩人諂媚的笑聲,達奚網撇撇嘴,又搖搖頭。
馬車踏著月光剛走出南塘裡的牌門,廂車內傳來了胡仙真的聲音:“阿武,你下車走走,我跟蕭郎說幾句話。”
達奚武爽利地答應了一聲,跳下馬車與奚康生並肩而行。
胡仙真坐到了蕭宇身旁,她熟練地駕著馬車,扭頭衝蕭宇笑了笑。
蕭宇瞟了這位北朝太後一眼,小聲說:“潘駙馬不知道太後的身份,在此無須與我曲意逢迎。”
胡仙真有種熱臉貼了冷屁股的感覺,她狠狠地白了蕭宇一眼:“若在北朝,你若如此與我說話,無需我做什麼,就有人能把你大卸八塊。”
“這裡是南朝,我一個小小的江夏王世子就能決定你的生死予奪。”
胡仙真似乎有些生氣,她氣呼呼地駕著馬車不再說話。
片刻之後,蕭宇輕聲道:“太後,找個機會,你和三位將軍就走吧!我來應付潘駙馬他們。”
胡仙真扭頭看了一眼蕭宇,那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眸子中滿是驚詫,之前的不快一掃而光。
她淡然一笑:“此地倒也安全,我等在此離去也可。但朕不明白,世子殿下,你大費周章帶我等逃走,真的沒有所圖?你越是如此,朕心中越是沒底。”
“不知道。”蕭宇搖搖頭,望了望夜空,“救你的時候我根本沒想那麼多,隻是覺得你是個弱女子就心生憐憫了吧!對現在而言,我確實是無所圖,但是將來我可能會要得更多,我隻希望太後記得今晚你我同坐這輛馬車。”
胡仙真眨眨眼:“朕明白了。”
“但是太後!”蕭宇眼神中閃過一絲陰冷,“兩國不睦,自可戰場上刀兵相向,若貴國再派人刺殺永寧長公主,休怪本世子手段歹毒,”
胡仙真微微一愣,但很快她的眼神就帶著不合時宜的寵溺與欣賞,她覺得眼前這個突然凶巴巴的小王爺甚是有趣。
“嗬嗬!我大魏乃天朝上國,華夏正朔,何需行如此下作之事?小王爺不會搞錯了吧!”
“你此次難行不是為了刺殺我大齊長公主?”
胡仙真正色道:“我是大魏太後、若朕想飲馬長江,十萬鐵騎隨時枕戈待旦,何需一女子性命,可笑至極。”
“太後南巡的目的不會真的隻為楊華吧!”
胡仙真臉上閃過一抹陰鷙,她冷冷道:“莫提楊華,楊華已死,她與我緣分已儘,隻有過往,再無明日。”
這女人真是絕決,快刀斬亂麻斬得如此乾脆。
蕭宇望望天,夜色依舊深沉,耳邊似乎已經可以聽到了秦淮河潺潺水聲,以及青樓妓館的鼓樂絲竹之聲。
他念道:“陽春二三月,楊柳齊作花,春風一夜入閨榻,楊花飄落南家。含情出戶腳無力,拾得楊花淚沾臆。春去秋還雙燕飛,願銜楊花入巢裡!”
當他把這首胡靈太後流於後世的雜體詩《楊白花》誦念出來之後。
胡仙真身子微微顫動:“這詩是誰所做?”
你啊?
蕭宇沒說出來,卻見胡仙真英挺的身姿慢慢縮了下來,她開始不停地抽噎。
這首本該寄托著她對楊華的所有思念之情的詩歌讓她一時情難自已。
多年來的隱忍與委屈已經如洪水決堤一般全部釋放而出,她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哭聲震動了整個建康城靜謐的夜空。
蕭宇不忍,一隻手伸到胡仙真背後,不知道是落還是不落,他一咬牙還是把手落在了胡仙真背上輕輕拍了拍。
這位北朝至高無上的太後就像失去了骨頭,一下子軟倒在了蕭宇的懷裡。
一股溫熱透過了蕭宇的衣衫慢慢滲入到他的身體,那是眼淚。
胡仙真沒有下車,這位北朝年輕太後一直偎依在蕭宇懷裡,默默地駕著馬車,沿著十裡秦淮向北行駛。
蕭宇的身子一動不敢動,那種從沒有過的溫存自胡仙真嬌媚柔軟的身子向他的身體慢慢滲透,有種水乳交融的不真實感。
一種說不出的欲望似乎在將他的理智慢慢吞噬,以至於讓他甘願拜倒在這位絕美女子的石榴裙下。
“你的心跳得真快。”胡仙真聲音軟糯,“你……從來都沒碰過女人吧!”
蕭宇覺得喉嚨裡乾得發癢,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發音都發不準。
胡仙真瞥了眼一臉緊張的蕭宇:“今晚,想不想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蕭宇的身子猛然一震,不知道為什麼他推了胡仙真一下,兩個人的身子就此分開。
“對……對不起……”蕭宇喘著粗氣,汗水大滴大滴往下淌。
胡仙真如小女孩一般,輕輕咬咬嘴唇,低下頭卻沒有說話。
很快,馬車進入到秦淮河畔風月最盛之所在,九十丈寬的河麵兩側燈火通明,猶如白日,青樓酒肆燈紅酒綠,門洞大開。
即使深夜,前來各家妓館酒樓捧場的恩客依舊絡繹不絕。
把門的龜奴、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都在賣力地招攬著客人。
有些要來糾纏馬車,都被奚康生和李神軌給揮退了。
一座富麗堂皇的五層重簷建築自眼前經過,那巨大鎏金牌匾上寫著“醉月樓”三個醒目大字。
潘鐸也不夜盲了,他自車窗探出頭去,指著醉月樓喊道:“醉月樓!醉月樓!”
同車的姚景洪和陶侃酒意朦朧,他們也要探出頭,但看到李神軌對他們吹胡子瞪眼,趕忙把頭縮了回去,假裝睡覺去了。
車裡的潘鐸見一家家有名的青樓自他身旁遠去,不禁有些著急:“喂!蕭大郎,你和你的姘頭你儂我儂一路了,又是哭又是叫的,她到底是哪個青樓的呀!”
胡仙真回頭瞪了潘鐸一眼:“奴不在此處,奴說過,奴在春香畫舫。”
潘鐸眨眨眼:“春香畫舫?”
“就在前方河中。”
潘鐸眯眼往前看去,那邊隻有零星幾個光點,除此之外他什麼都看不清楚,倒是耳邊傳來了絲竹琴韻以及鬥酒猜拳的聲音。
他看不到的是一艘體積較其他畫舫大出許多的精致畫舫正停在河中央。
船上掛著紅燈,那是客滿的意思,但畫舫冷冷清清,似乎無人存在一般。
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就見達奚武離開了馬車,走到河邊。
他並不與岸邊停放小舟的船家說話,而是對著湖麵用手打了個呼哨。
沒過多時,那艘畫舫上燈火陸陸續續點亮,一個身材婀娜的紅衣少女駕著小船自畫舫向岸邊緩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