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元懌笑道,“那些追我們的惡犬似乎認識這少年,它們都很怕他,想來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了。”
胡仙真聽得似乎入了神。
“後來呢?”
“有一隻惡犬一直追著舍妹,還沒等臣去救,那少年就跳過去和惡犬抱到了一起,在雪地裡滾啊滾啊!臣那時都嚇壞了。多虧幾個侍衛及時趕到,才把那渾身是傷的少年和惡犬給分開了。
“那時的南齊太子也趕過來了,大聲斥責那少年多管閒事,那少年則罵道,堂堂男兒欺負弱女算何本事,結果兩人也打起來了,侍衛宦官宮女,來了好大一幫子人,勸都勸不開,那少年直接坐在太子身上把那太子好一頓打,嗬嗬……”
胡仙真一下子來了興趣:“那少年膽大妄為,竟然敢打那時候的太子,他到底是何人?”
“臣後來回國後聽說,他自樹上摔下,把腦子給摔壞了,變成了一個癡癡傻傻之人,真是可惜了……”
“你說的是……”
“蕭宇,他的父親就是南齊擎天一柱的江夏王爺蕭子潛。哎,真是天妒英才,定是江夏王爺英雄一世,將他兒子的氣運都給占用了,所以……哎,真是讓人唏噓不已。隻可惜沒有相見之日,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何樣了。”
“蕭宇?那個摔壞了腦袋的世子?”胡仙真聽後哈哈大笑,“清河王,朕若早知道你要見他,就是捆也要把他捆回來了!”
元懌瞪大眼睛:“太後這是何意?”
胡仙真並不作答,她那雙桃花媚眼瞟向窗外,臉頰略過一絲微紅。
……
“啊嚏!啊嚏!”
蕭宇連打了一串噴嚏,從軟鋪上坐了起來。
他勉勉強強地才睜開眼睛,伸展著胳膊打了個大大的嗬欠,他感覺自己有些鼻塞,恐怕是著涼了。
他略微定神,昨晚的雲雨纏綿又在腦海中閃現,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感到一種被抽乾了一般都失落感。
他不禁要問,昨晚與自己雲雨的那個女子倒地是誰?
片刻,他也沒從那種奇異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他看看周圍,又看看自己。
那件帶著酸臭味的護院長服已經不見了,他的身上不知何時換上了一件墨色的寬大衣袍,內衣也被人換過,帶著淡淡的梔子花香。
而他所處的環境已經不是畫舫的船艙,而是那擁擠的馬車包廂。
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另外三個男子正外七扭八地在這狹小包廂裡呼呼大睡,他們是駙馬都尉潘鐸以及那兩個長公主的幕賓。
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被從畫舫上送回到這裡的?蕭宇一點兒記憶都想不起來了。
耳邊傳來了些許的喧鬨,小販的叫賣聲映入二中。
他推了推車窗,向外張望。
他又回到了十裡秦淮的岸邊街道,眼前霧氣蒙蒙,秦淮河水潺潺而流,十幾個畫舫已經靠岸歇息,唯獨沒見那艘充滿神秘感的春香畫舫。
蕭宇不禁懷疑起了那艘畫舫是否真的存在,這一夜他們四個其實是被人下了迷魂藥,眼見的一切其實都是腦中杜撰出的。
他不禁笑出了聲,一個挑著擔子賣早茶的貨郎正好從他身邊經過,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
蕭宇正要下車再去河邊看看,一隻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這把他嚇了一大跳。
“幾時了,怎麼天還沒亮。”
那是駙馬都尉潘鐸慵懶的聲音,他似睡似醒,眯著眼一臉迷離地望著自己。
“外麵起霧了,霧氣遮住了太陽。”蕭宇答道。
潘鐸也昏昏沉沉地坐了起來,他揉揉眼。
“蕭大郎,我們為何會在這裡?我記得昨晚我們好像上了一艘畫舫。”
不知是我,那是否說明那艘不見了的畫舫真的存在。
他轉念又想起了被人迷暈的事,或許那壺酒根本就不是給自己留的。
但不管怎能說,他們現在活得好好的,那說明畫舫上的人對自己並不抱有敵意。
他們應該和之前襲擊自己的那波黑衣人不是一起的了。
想到這一點,蕭宇便覺得安心了不少。
隻見潘鐸也舒展了一下筋骨,赤著腳就跳下了馬車,渾渾噩噩地走到了秦淮河邊。
“潘駙馬,你要去哪兒?”
蕭宇慌忙套上鞋子,跳下車跟上。
“那艘畫舫呢?不見了?真是碰到鬼怪了?”潘鐸喃喃道。
“嗯,或許吧!”蕭宇應和了一聲。
就在這時,潘鐸一把摟過了蕭宇,指著煙雨朦朧的秦淮晨景:“蕭大郎,如此好景,何不賦詩一首?”
蕭宇嘴巴歪了歪,又想做詩,他一下子就掙脫了出來。
但想想昨晚把潘鐸當槍使,他心中又有些慚愧,那就彆掃駙馬的興了。
他清了清嗓子:“潘駙馬,昨晚又有個坐畫舫看春景的老頭托夢一首,說來給你聽聽,入不入得耳,你自賞析。”
潘鐸白了蕭宇一眼:“先說來聽聽。”
“夢入江南煙雨路,
行儘江南,
不與離人遇。
睡裡銷魂無說處,
覺來惆悵銷魂誤。
欲儘此情書遲素,
浮雁沉魚,
終了無憑據。
卻倚緩弦歌彆緒,
斷腸移破秦箏柱。”
這是北宋晏幾道的一首《蝶戀花》,前世的蕭宇對詞情有獨鐘,不知為什麼,這首詞在此吟出,他心中卻有萬千的寂寥之感,心情不自覺得有些沉重,
昨晚的經曆如夢似幻,似乎發生,又如黃粱一夢,莊生曉夢。
潘鐸歎了口氣,半晌他隻說了兩個字。
“應景……”
在蕭宇看來,潘鐸雖然沒再追問昨晚的事情,恐怕他也想把昨晚的事情看作是一場夢。
無論是胡仙真、還是胡靈,亦或是胡太後,此時的蕭宇隻希望昨晚就是一場夢。
他蓄謀的那個“若南朝呆不下去,北逃有人接應”的方案,希望此生都不啟用……
“蕭大郎,貴庚了?”潘鐸突然問道。
“大概……大概十八還是十九了吧!”
“唉,明年就可行冠禮了。”
“嗯嗯……”
“到時就有表字了。”
“嗯嗯……”
潘鐸一臉溫情地看了看蕭宇,拍了拍他的肩膀:
即使沒有冠禮,他也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
兩人正站在江邊看江景,不知不覺間路上的來往行人也便多了起來,不時地扭頭看向他們。
姚景洪、李侃依舊在車上呼呼大睡,想來他們昨晚最是風流快活,身子已經被那些絕色女子給榨乾了。
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喧囂,兩匹快馬疾馳而過,騎者身著廷尉署收腰短袍,一路高喊“廷尉署辦差,路人回避。”
蕭宇正詫異,兩匹快馬已來到馬車近處,一人似乎一眼便認出姿色俊美的潘駙馬。
兩人同時勒馬,一人問道:“江邊可是駙馬都尉?”
“正是!”
那人拱手:“小人乃廷尉署衙官,接上官之令,專程負責來尋駙馬,如今見駙馬安好,小人便放心了,請駙馬隨下官回府,長公主殿下正在為駙馬安全擔心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