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宇抬頭一看,就見永寧長公主蕭玉婉正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站在二進院門前。
除了蕭玉婉之外,朱異和裴植都在,還有家中管事和幾位較有分量的幕賓,外圍還站著伺候聽用的女婢小廝和頂盔貫甲的禁軍士兵。
蕭玉婉麵沉如水地望著蕭宇和潘鐸,眼神冰冷得讓人害怕,就像一位要訓斥子女的母親。
朱異打著哈哈,做著和事佬。
“長公主,我說什麼來著,駙馬和小王爺定然沒事,您看,他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朱異說著就一個勁兒地給潘鐸使眼色。
潘鐸表情嚴肅,他上前兩步對著蕭玉婉一躬身:“公主安好?”
蕭玉婉扭頭不看他,如冰冷的石雕一般微微仰頭望著天空。
朱異見這裡氣氛幾乎要降到冰點以下了,他趕忙擺了擺手,那些原本簇擁在蕭玉婉身旁的人們便都知趣地離開了。
臨走前,朱異對著蕭宇又是一陣的擠眉弄眼,隻是這位帝國宰相想要表達的意思,蕭宇是一點也沒看懂。
片刻之後,就聽蕭玉婉歎了口氣。
“駙馬,回去再說吧!”
蕭宇如釋重負,他用憐憫的眼神看了眼潘鐸,正要開溜,就聽蕭玉婉接著說道:“宇弟也來一下吧!”
蕭宇稍稍一遲疑,就見蕭玉婉已經轉身,潘鐸老老實實地跟在了後麵。
三人來到了府邸的正堂,下人們見長公主麵若冰霜,駙馬又低頭跟在後麵,便都紛紛退到了堂外的院子裡。
蕭玉婉坐在主榻之上,依舊麵無表情,隻是她的眼眸通紅,難掩心中失望。
她把視線收了回來,望向了潘鐸:“一夜未歸,駙馬一定累了吧!”
潘鐸對著蕭玉婉深深一躬,久久沒有抬頭。
蕭玉婉又望向了站在一旁的蕭宇,那種表情讓他捉摸不定,他似乎是在生氣,但眼中又滿含關心。
“宇弟昨晚還好吧!沒有遇到什麼人吧!”
遇到什麼人……
蕭宇馬上想到了胡仙真,
做賊心虛便是如此,他越想平複心境,卻越感心亂如麻。
他似乎感到一雙冰冷的眼睛正在盯著他,那眼神如同冰刀一般,直刺他的心臟,讓他感到渾身惡寒。
“阿秭,蕭宇知錯了,若有事,蕭宇一力承擔,與駙馬無關。”
“錯什麼?”蕭玉婉突然笑了出來,隻是那笑聲有些蒼涼和無奈,“把你的錯事說來給阿秭聽聽。”
蕭宇低著頭,昨晚所經曆的事情就如幻燈片一般在他眼前快速地閃過,但他卻感到無從開口。
他不敢抬頭,不敢看蕭玉婉那雙足以洞察人心的眼眸。
蕭玉婉對他是如此之好,他對蕭玉婉到底如何呢?他是不是該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對蕭玉婉講一遍。
他看到了一位異國女子對楊華的深情,因被感動所以放對方跑了,而對方正是北朝的胡太後。
這聽著太荒誕了……
他咬咬牙,還是先把這些放在心底吧!
“蕭宇……蕭宇不該那麼晚了還慫恿潘駙馬外出……外出遊樂……”
蕭玉婉嘴裡發出一陣輕笑,那笑聲中似乎帶著譏諷。
“是你慫恿的嗎?宇弟,長公主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潘駙馬對本宮這個正妻早就心生不滿,昨夜刺客入府,駙馬不求夫婦一體,同舟共濟,而是將妻舍下,獨自外出尋歡作樂去了,做妻的遇到此事,怎能不寒心。”
蕭玉婉深吸一口氣,委屈的淚水自眼角流下,“本宮作為妻子,確實有錯,未能榻前孝順公婆,也未能為潘氏開枝散葉,駙馬憑良心而言,難道本宮不想與駙馬誕下一兒半女嗎?駙馬難道就沒過錯嗎?”
潘鐸長揖不起,嘶聲道:“公主,不要再說了,都是潘鐸有錯!”
蕭玉婉淒然一笑:“駙馬為什麼不讓本宮說了,本宮一直不明白,本宮並非刻薄寡恩之人,也無水性楊花之實,駙馬何故冷落本宮至今。本宮的名聲不好,那是有人故意栽贓抹黑,本宮不在意,也不願過多理會,但你我朝夕相處這些年裡,本宮是否不尊婦道,是否真如外麵所說的那般不堪?與前朝劉楚玉歸為一類?駙馬自可明鑒!”
“潘鐸知錯,未能維護公主名節,請公主責罰。”
蕭宇輕輕歎了口氣,他見到蕭玉婉滿是委屈的俏臉上已是梨花帶雨,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他看向潘鐸,隻見潘駙馬依舊把頭埋在雙臂之間,身子微微顫動著。
他現在有些討厭潘鐸了,他性冷淡也就罷了,還害得蕭玉婉整日如守活寡。
其他事情暫且不論,有時間他得去開導開導他這位姊夫了,應該讓他知道男女之歡的快樂,尤其妻子是位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
再想想蕭玉婉,女人再強勢,她也有柔軟細膩的一麵,格局……再說格局吧!
“阿姊莫哭了,潘駙馬……潘駙馬已經知錯了,請你原諒他吧……”
蕭宇真的不太會哄女人開心,說出來的話也就這麼乾巴巴的。
蕭玉婉並不避諱當著蕭宇的麵抹眼淚。
“宇弟,這本是阿姊的家事,讓你見笑了,有些話本宮真是不吐不快,說出來心中鬱結消了,也便無事了。昨晚歪打正著,刺客沒能對你行凶,這也是上天對我大齊的庇佑。”
蕭宇眨眨眼,他錯過了一些信息差,蕭玉婉這時候說起,讓他有些不明白。
“阿秭是說昨日刺客是衝我而來的?”
“本宮與朱侍中、裴將軍以及眾幕賓一合計,是如此認為的。”
蕭宇的嘴咧了咧,真不知道這些高智商的社會精英是怎麼合計的。
蕭玉婉見蕭宇滿臉訝異,便解釋道:“宇弟可能不知,昨晚楊華遇刺,此時已氣若遊絲,活與不活就在旦夕了。”
什麼!楊華還活著!
蕭宇差點兒喊了出來,他努力把這句話給咽了回去,定定地看著蕭玉婉。
蕭玉婉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許。
“昨晚最讓本宮擔心的還是宇弟,本宮住所附近埋有宮禁侍衛和禁軍,萬無一失。那那些刺客極為奇怪,他們入府之後好似知道路線一般,直奔北苑而去,直到聽到楊將軍被刺的消息,本宮才恍然大悟,他們定是覺得刺殺本宮無果,就去刺殺宇弟你了。”
蕭宇一言不發,其實整個事件的進展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了。
他想到昨晚潛回住所準備取衣服時的所見,那正好印證了蕭玉婉剛才的描述。
一股暖流湧進了他的心頭,同時一股羞愧感也讓他有些無地自容,一時兩種感情在他心底激蕩,五味雜陳。
“晴雪為你哭了一夜。”蕭玉婉瞥了眼蕭宇,“她昨晚為你操勞奔波了一夜,並且她為了找你還擅闖了本宮的寢室,若非遇到本宮的侍女,她可能就被侍衛當刺客給殺了,那你就再也見不到晴雪了。”
蕭宇啞然失語,他站在那裡大腦一片空白。
蕭玉婉淡然一笑:“宇弟,待你的侍女好些,她比那些表麵上阿諛逢迎你的人更值得被你珍惜,或許這樣對你真心的女子以後都不會遇到。”
蕭宇拱手一揖,就要轉身離去。
“蕭宇,暫且彆走!”蕭玉婉喊道。
蕭宇微微一遲疑,回頭看向蕭玉婉。
“昨晚的事情,本宮不再追究了,陛下和金城公主那邊本宮也會想辦法周旋,府內崗哨本宮也準備於今日午時讓裴將軍撤去。”
潘鐸突然抬頭:“公主,刺客尚未抓到!怎可隨意撤去?”
蕭玉婉沒有回答潘鐸,隻是麵帶深意地望著蕭宇。
“宇弟,若你身子無有大礙,近日可回自己府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