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婉稍稍愣了一下,蕭玉衡已經靠了過來,如同往常那般把頭枕在了她那修長的腿上,閉上眼睛,一臉享受與釋然。
“阿姊身上的香味真是好聞,就像母後的一樣,隻有這樣躺在阿姊的腿上,朕才覺得最是心安。”
蕭玉婉低頭看了看正一臉沉醉中的皇帝,她卻沒有半點的心安,心臟卻在“突突突”地跳個不停。
她自己都說不清這是怎麼了,隻是覺得膝上的這位年輕皇帝讓她有種懼怕感,而這種感覺是從何時才出現的,她一時卻說不上來。
她的身子微微顫動,這樣的異樣似乎讓她膝上的皇帝有所察覺,年輕的皇帝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沒有了以往的暴戾,卻如一汪清水般清澈。
“阿姊,有心事?”
“沒……沒有心事……”
蕭玉婉眼睛瞥向彆處,絕美臉上難掩疲累與惶恐。
蕭玉衡感到疑惑,他支著身子坐起身來,那雙久違的清澈眸子一直盯著他的阿姊。
見蕭玉婉眼神飄忽,年輕皇帝幽幽道道:“阿姊從未對朕說過謊,朕也從來沒有懷疑過阿姊。”
蕭玉婉強裝著鎮定,勉強笑了笑:“阿姊是累了,確實沒有什麼心事。”
年輕皇帝悵然笑了笑:“前些日子讓阿姊擔心了,也讓阿姊受累了。”
蕭玉婉輕輕搖搖頭,她垂下眼簾默默望著自己的腳尖。
蕭玉衡繼續道:“都怪朕,朕隻想挖出想對朕用毒之人到底是誰,沒想到還會連累阿姊犯險,朕甚是自責,這些日子每每回想起當時的事情,都會覺得後怕,朕真怕失去阿姊。”
蕭玉婉苦笑道:“阿姊這不是還在嗎?陛下無需自責,再說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主犯如今都已經伏誅,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嗎?”
“但這不夠!阿姊還是太過仁慈!這些時日裡阿姊做的事情,朕都看在眼裡,阿姊,有些人明明犯下罪過,為什麼不殺,阿姊何故還要保下那些人呢?”
蕭玉婉抬起頭來,她扭頭望向年輕皇帝,她的眼眸微微發顫:“陛下想做什麼?”
“阿姊心善,沒做的事情朕都做了。”
“陛下,何故如此趕儘殺絕……”
“殺人要徹底,以免留下禍患!朕……朕想活……”蕭玉衡頓了頓,“當年父皇就是這麼教朕的。”
“父皇還希望你成為一名有德明君呢!!!”
蕭玉婉話說不出,她就有些後悔了,她小心地望著她的兄弟,生怕激怒了他。
“阿姊,你說朕沒有德行?”年輕皇帝道。
“臣……臣妾不敢……”蕭玉婉說著就要跪下。
年輕皇帝趕忙扶住了她,讓她在自己的身旁坐下,沉默了半晌,他才說道:“朕確實沒有德行,但朕難道想這樣嗎?朕……朕是回不了頭了。”
蕭玉婉感覺渾身一陣惡寒,卻聽皇帝繼續說道:
“你回頭看看那些所謂有德行的皇帝,他們……他們下場如何?遠的不說,就說蕭寶卷,他倒是寬厚仁慈,也殺伐果斷,做事乾練,有明君之相。嗬嗬……先帝還不是起兵除去了他,他再有明君之相也給他安了個東昏侯的名號,他可是個暴君?他可是昏庸?朕看倒不是吧!但史書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先帝不僅給他諡號昏,還讓史官將他貶得一文不值,嗬嗬……”
“蕭寶卷那是罪有應得,他重用奸佞,怠慢朝綱,肆意妄為,濫殺無辜,先帝為社稷為黎民起兵,才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
“嘿嘿嘿……嘿嘿嘿……”蕭玉衡低著頭小聲笑著,他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身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邪魅,“原來阿姊是如此覺得……”
“史實如此,臣……臣妾怎敢妄言……”
“史實,幾個軟骨頭的史官懼怕上意,期滿後人粉飾當權者罷了!他們都該殺!若那蕭寶卷能有其父蕭鸞一半的陰狠,那後世對他的書寫或許就是英明神武了,朕翻看過的東西比阿姊要多,阿姊可知朕的處境與那時的東昏侯是何等的相似,朕也時常與他比較,也留意過他是如何處理那些不聽話的權臣和叛軍。在寬忍方麵,朕比不過他,但在殺人這方麵,朕比他要強,不管史書上是如何對他進行抹黑,朕不得不說他太過仁慈,是個懦夫,殺人都殺不徹底,最後卻被人反殺,這等仁慈有何用?朕更欣賞的是他的父皇,蕭鸞!”
年輕皇帝大逆不道的言辭讓蕭玉婉胸口一陣憋悶,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也正鋪天蓋地地向她襲來。
“阿姊,你怎麼了,又覺得不舒服?”
蕭玉婉搖搖頭:“阿姊真的不知道蕭寶卷到底是個如何的人,但阿姊不希望陛下如蕭鸞那般,阿姊一直希望陛下能如漢文帝、漢宣帝那般,做個守成的有道明君……”
“這是兩回事!朕知道了,朕會對百姓好,對社稷好的。”
“那就好……”此時的蕭玉婉急於想要離開,繼續說道,“陛下操勞國事一天也累了,請陛下保重玉體,早些回宮休息。”
蕭玉婉說罷正要起身下車,她的手臂突然被人抓住。
“哎!阿姊,彆走!”
但不知道為什麼,就在那一刻蕭玉婉的身體突然就如觸電般麻了一下,她趕忙將手臂扯了回來。
年輕皇帝感到有些意外:“阿姊,你這是怎麼了?”
蕭玉婉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勉強笑道:“陛下,臣妾累了,想要回去了,陛下深夜到此,定然還有彆的事,陛下不打算去看看宇弟嗎?”
一種說不出的無名妒火在年輕皇帝心頭燃燒。
“哼,蕭宇,他有什麼可見的。”
蕭玉婉回過頭去:“陛下,宇弟無罪,你打算把他關在那裡多久,他並未參與蕭煒、蕭玉蓉的謀反,再說……除了臣妾,他便是陛下在這世間在血脈上來說最近之人了……皇帝無子……”
“就因為朕無子,就要對他網開一麵嗎?”
蕭玉婉不解:“陛下的意思……”
蕭玉衡眯了眯眼,道:“他是沒參與謀反,但他牽扯到了彆的事情。”
“什麼事情?難道比謀反大罪還要重嗎?”蕭玉婉爭辯道。
但她話剛說完,就覺得年輕皇帝的眼神有些不對,那種眼神中飽含怒意與殺機,這種眼神讓蕭玉婉感到陌生和疏離。
“陛下……”
“阿姊,你為何對蕭宇如此之上心呢?”蕭玉衡說著就要伸手去拉她阿姊的手。
蕭玉婉趕忙往後縮了縮身子:“陛下,這是要做什麼……”
此時的蕭玉衡蒼白的臉上唯有雙眼通紅,他盯著蕭玉婉:“阿姊,在這個世界上,你隻能對我一個好,對我一個人上心,你……你為何對蕭宇也如此的在意……為什麼……”
“沒……沒有……”蕭玉婉突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阿姊沒有,阿姊隻對陛下一人好,阿姊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陛下……”
年輕皇帝喘著粗氣:“那……那就好……阿姊的心裡不能再裝著彆人,尤其是……尤其是蕭宇……”
蕭玉婉下意識地把身子又往後縮了縮,她忍不住地發起了抖,她感覺自己越發地害怕起了眼前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