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指使,我聽人說到你在此垂釣,所以就過來殺你!”
韋睿不氣不惱,他捋須笑道:“看來女郎並非為刺殺老夫而來了。”
蕭宇暗驚,韋睿果然厲害,謹慎敦厚看來也隻是偽裝,不知道暗地裡他到底是如何一人!
蕭宇望著紅綃一臉憂色,但見紅綃也有意無意地往他這邊看上幾眼,但紅綃臉色卻依舊像是鋪著一層寒霜。
韋睿繼續說道:“你來此做什麼老夫並不在意,老夫隻在意你想殺老夫的動機!”
紅綃嘴角微微抽動,冷笑道:“動機?韋虎,你雖未親手殺人,但死在你手上之人何止千萬,那麼多餓鬼想要生啖你肉,你不自責,不害怕嗎?”
“戰場廝殺,各為其主,我不殺你,你便殺我,有何可怕?……自責?老夫從來不為在戰陣上殺滅虎狼之敵千萬而自責,若說到自責……老夫隻為指揮失當,讓我漢家好兒郎在戰場上白白送命而自責!”
紅綃苦笑道:“漢家兒郎?我也是漢人,我的父母兄弟也都是漢人,他們都是安分守己的漢人,卻死在你的手裡?你怎可說出如此大言不慚之語!”
蕭宇深吸一口氣,對於紅綃的身世,他隱約記得那個晚上,他似乎聽瑤琴提到過,紅綃身世淒苦,他的家人便是慘死在齊軍的一次屠城之下。
韋睿麵色一沉:“老夫素來以治軍嚴整而聞名,朝廷各軍山頭林立,軍紀也參差不齊,時有欺淩百姓之事,但也不能因為幾支紀律渙散之軍乾儘壞事,就把責任都推到老夫的身上,曆朝曆代也沒有這個道理!”
韋睿說罷轉過身去。
蕭宇臉色也沉了下去,這時候他該如何向韋睿求情去說呢?
刀疤大漢這個時候說道:“哎,我說韋侯爺,這個女郎該如何處置,交給大內侍衛,她肯定得被剁成肉泥,那不可惜?不如交給我們兄弟,嘿嘿……我們兄弟保證讓她知道刺殺侯爺是什麼下場,到時候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蕭宇心中怒極,他上前一步一把將紅綃拉到自己身後,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韋睿都愣住了。
“韋世伯,小侄鬥膽,不忍此女子被人欺淩,請世伯見諒。”
韋睿一臉不解地望著蕭宇,卻並沒有開口說話。
隻見長相普通的男子上前兩步,上下打量了蕭宇一番,拱手道:“江夏王世子,小人有禮了,嗬嗬……小人有話想要在這裡勸告一下世子,希望世子以前事為鑒,不要動不動就腦子一熱,胡亂去淌渾水,這對世子可沒有一點兒好處。這世道好心腸不見得就有好報。”
疤臉大漢也陰陽怪氣道:“對,彆好了傷疤就忘了疼!”
紅綃肩膀微微聳動,她的雙臂都被卸掉,無法活動,隻見她用力撞開蕭宇,冷喝道:“你是什麼人!我的事還輪不到你管!”
說話時紅綃滿臉淒涼,通紅眼眶中含著淚水,晶瑩淚滴在她光潔臉龐滑落。
見到紅綃如此模樣,蕭宇心如刀絞。
往日裡紅綃對自己的柔情和潑辣儘在心底,
大丈夫不能保護自己心愛的女子,那又該如何挺立天地之間呢?
蕭宇不想找什麼理由,也不需要什麼理由,他隻想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將紅綃帶走。
“彆鬨了,你跟我走!”
蕭宇去拽紅綃的胳膊,卻被她一下子掙脫。
就聽紅綃喊道:“韋虎,你可記得延昌三年的睢陽城嗎?你以為全城的百姓都死光了,就能掩飾你的罪過!我睢陽全城百姓望眼欲穿,渴望回歸王土,結果等來了什麼?屠城三日,老嫗孩童一個都不放過!韋虎,你心可安!你可知道睢陽城還有我一人活下來了。”
“睢陽……”
韋睿嘴裡默念著,他那原本並不挺拔的身軀似乎就在突然之間矮下了半分,整個人也在那一刻蒼老了許多。
韋睿對著身旁兩人擺擺手,讓他們離開,又踉蹌地走向了蕭宇身前。
蕭宇看看韋睿,又看看紅綃,他閃身讓開。
韋睿似乎陷入到對往昔的沉思之中,片刻後他突然問道:“你是睢陽城中活下來的?”
紅綃眼中依舊帶著憤怒:“是又如何?”
“哦……”韋睿點點頭,對身旁的刀疤大漢道,“雷壯士,給她接好胳膊,放她走吧!”
“侯爺,某沒聽錯吧!放她走!”刀疤大漢道。
另一男子道:“人放了,錢也得另算!”
韋睿苦笑道:“知道了,老夫雖不是什麼富貴之人,但也少不了兩位的傭金。”
“那好!侯爺心善,放過她,難保她在彆的地方出事。”
刀疤大漢嘟囔著,就要上前去給紅綃接胳膊。
紅綃麵露警惕,退後兩步。
“離我遠點兒,我不用你。”
刀疤大漢一臉好氣:“不用某,讓某的兄弟來嗎?他比某喜好女色。”
“讓他來!”
紅綃嘴裡的他指的就是蕭宇。
當兩個保鏢以為金尊玉貴的小王爺會拒絕的時候,蕭宇卻答應了。
“沒關係,我來。”
韋睿皺了皺眉,他給刀疤大漢遞了個眼色。
刀疤大漢會意,說道:“小王爺,一個女子隻身來闖皇家禁苑,你可想好,可得小心啊!”
蕭宇彆過頭,背對三人,這時他的眼中才敢流露真情。
“我不怕,我知道她不會傷我分毫。”
紅綃嘴角泛起淡淡笑容。
蕭宇很快便將紅綃的肩膀接上,趁人沒有注意,蕭宇也偷偷對她暗示了平安。
韋睿想要就十多年前的事情對紅綃解釋一番,但紅綃沒有理會他,收起地上的細劍轉身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兩名保鏢也陸續離開,繼續隱匿在了小溪周圍的林地裡。
一時間,這裡就隻剩下蕭宇和韋睿兩人。
“世伯還要繼續垂釣?不如回大帳那邊與人把酒言歡?”
韋睿擺擺手,捋須一笑:“老夫受不得那份熱鬨,世子,那女郎可是你的舊相識?”
蕭宇臉色微變:“世伯何以見得?”
“不隻是老夫,雷火二位兄弟也早應當看出。”
“世伯,紅綃並無……”
蕭宇話說到這裡,他突然發現自己上了韋睿的當。
韋睿歎了口氣:“我並不怪他,也非懷疑世子,睢陽……我韋睿縱橫疆場三十餘載,最大的汙點。”
蕭宇驚愕:“世伯真的屠城了?”
韋睿望著北方沉默了許久:“為帥者,總會陷入兩難的境地,是非功過,還需留給後人品評。”
當日午後,狩獵被皇帝臨時取消,禦前侍衛錢湯被發現斃命於禦林之中,被發現時,身上衣物儘除。
侍衛搜捕刺客未果,皇帝鑾駕返京。
江夏王世子蕭宇時隔多日,終於又能回到自己位於清溪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