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7章 父母番外(下)(2 / 2)

“你這叫小三兒,叫不知廉恥。”

她們打夠了,罵夠了,把房間裡的東西統統砸了個稀碎,大搖大擺地走了。

她癱在地上想了許久。

想不通,她怎麼就是小三了啊。

她不知道穆敬生訂婚了呀。

明明穆敬生跟她說會娶她,會去山裡接她,讓她做他的妻子。

哦,她突然想起來了。

她剛和穆敬生住進房子裡時,穆敬生曾說過一句話:讓你名正言順地做我的妻子。

“名正言順。”

她當時以為,他說的是她在山裡受到的那些屈辱。

原來……是說的他自己啊。

第三者,她竟然成了彆人婚姻中的第三者,她竟然是破壞彆人婚姻的人,那她這一路找過來算什麼?

為他吃苦,她不怕的。

為他挨罵,她也不怕的。

可她怕她是個罪人,她怕她是破壞彆人的壞人,她的良心過不去,她心裡愧疚,是她承受不住的愧疚,她怎麼就成一個破壞彆人婚姻的第三者了呢!

穆敬生回家之後,看到她跌坐在一片狼藉中急壞了。

她咬著牙,雙眼通紅,哽著喉嚨裡的一口氣問他:“穆敬生,你是不是騙我了?”

穆敬生沉默了。

一瞬間她感覺天都塌了。

就像當初她娘咽氣離開她的時候。

她大腦一片眩暈,眼前一黑,感覺有人挖走了她的心臟。

穆敬生把她送進醫院,著急忙慌地跟她解釋,說:和彆人訂婚隻是權宜之策,而且他當時根本不知情,他不會跟彆人結婚,他已經在抗爭了,之所以沒告訴她,是因為她懷著孩子,怕她激動。

他知道她懂得多,知道她是個好女孩,怕她胡思亂想。

她相信穆敬生說的。

隻要穆敬生解釋,不管他解釋的是什麼她都無條件相信。

她暴露之後,穆敬生也不再遮遮掩掩,和老太太撕破了臉皮抗議訂下的婚約,將她懷孕之事告訴老太太,並帶她做了最先進的B超告知老太太知道她肚子裡的是個男孩,是長孫,希望老太太能接受她。

可老太太說:

“我要是想要長孫,有的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生,生出來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何必要她一個鄉下泥腿子生出來的長孫?”

“生下來,除了汙我們家的名聲,能帶來一丁點的用處嗎?”

老太太還是不同意他們的婚事。

不僅老太太不滿於穆敬生違逆她的命令,他的未婚妻也不滿於他的做法,煽動父輩聯合起來在企業裡處處給穆敬生施壓。

穆敬生焦頭爛額,越來越忙,來看望她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們試圖用這種方法讓穆敬生屈服,扔了她,安安分分地聽從長輩們的意願和未婚妻結婚。

父輩們向穆敬生施壓,他的未婚妻和他母親便來對付她。

她們每一天都來她的房子,帶著人在房子門口嚷嚷,告訴左鄰右舍以及每一個路過的人:她是小三,是看中了穆敬生的錢,揣著肚子裡的孩子想飛上指頭當鳳凰,是破壞彆人家庭的蛀蟲,是不知廉恥的婊子,蕩貨!

一旦出門,就有人朝她扔臭雞蛋和爛菜葉子。

大家的道德感是那麼的充足,對禮義廉恥那麼的看重,恨透了她這種破壞彆人家庭的女人。

久而久之,她快承受不住了。

每天聽著不堪入耳的咒罵,被迫承受著良心的譴責,她腦海中漸漸多了一種聲音,一種幻覺,哪怕到了晚上也能清晰地聽見有人在耳邊肆意地罵她。

有時她會突然在睡夢中驚醒。

有時她會看到些奇怪的東西。

她已承受不住道德的譴責,未婚妻把她罵上了報紙,創造了整個淮城建國以來最大的奇恥大辱。

終於有一天,她瘋了。

穆敬生的未婚妻,那個穿著乾練看起來一身正義的女人汙蔑了她。

女人痛苦地捂著被她自己劃傷的胳膊,鮮血從她的指縫中流出,一臉委屈地靠在穆敬生的懷裡,跟他說:她想殺了我,你養在外麵的這個女人想殺了我啊。

那一天,她挨了一巴掌。

巴掌打在臉上,她似乎感覺不到痛,心口傳來的痛楚卻仿佛有一隻大手把她的心臟緊緊攥住,痛得她喘不上氣,徹骨的寒意幾乎將她淹沒。

後來穆敬生帶著未婚妻走了。

老太太得意地瞧著她,臨走前,啐了一聲:“上不得台麵的東西,真以為我兒子看上你了,也不看看自己什麼份兒!”

那晚穆敬生沒有回家。

她想,她應該是在那一天徹底瘋掉的。

因為穆敬生走後,她對著空無一人的房子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記不清她在說什麼。

可惜,她不知道穆敬生為什麼一反常態地對她動了手。

唯有身體的反應告訴她,她長久以來,不得不麵對的重負——由她的意誌鑄成的、始終緊繃如弦的防護之牆,在他的掌摑之下,轟然崩塌。

牆塌了,精氣神也散了。

她終於撐不住了。

……

她渾渾噩噩地回了老家。

爹看到她,激動的又哭又笑,哥哥也哭了,嫂子怒了。

看到她高挺的大肚子,爹愁容滿麵,但還是拍著她的肩膀說:“霞,想生就生下來吧,爹不攔你了,爹還年輕,給你帶孩子。”

她仿若聽不見。

拿著一根棍,蹲在地上,寫寫畫畫,嘴裡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話。

她爹又哭了。

抱著她,抹了好久的眼淚。

回家的這些天,她偶爾有清醒的日子,把身上所有帶回來的首飾給了爹。

爹很驚訝。

但是爹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多問,隻說:“給你肚子裡的娃存著,生個男娃,就給他娶媳婦用,生個女娃,就給她當嫁妝。”

頓了頓,爹又說:“希望是個男娃,不會過得像你這般苦……”

元宵節要放花燈,她記不清日子的,隻是那天家裡點了許多蠟燭,包了野菜雞蛋餡的餃子,她吃著味道好熟悉,趁著家裡人出去看電影的功夫,揣了一份餃子去了後山。

可惜後山沒有她要等的人了。

山路難走,走的她肚子痛,不明不白地把孩子生在了她等人的地方。

雪下的鵝毛一樣大。

她怕孩子冷,脫下棉襖把她圈進懷裡,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想著,先睡一會兒。

等她睡著或許就見到想見的人了。

可惜她沒能如願。

等她被人晃醒,看到的是她爹焦急的臉和一群不認識的人。

他們紛紛說她懷裡的娃娃臉色青紫,像是被凍死了,要就地埋了。

她才不聽,誰來咬誰。

……

再次睜開眼睛,她看見的是她爹,正抱著她生下來的娃娃,一點一點地喂羊奶。

爹要給孩子起名字。

她想了想,腦海裡忽然蹦出來一個字,原。

她爹應該是聽錯了,一拍手,說:“雲,這個字好啊,不過是女娃娃,加個草字頭好些,就叫葉芸吧!”

葉芸,她的小女。

……

她沒死,還生了孩子,流言四起,紛紛猜測她在外頭不知道被誰給睡了。

他們說她瘋了。

瘋子不會保護自己,孩子的爹說不定是哪個野男人,說不定還有好幾個爹呢。

這些話惹急了嫂子。

嫂子氣急了,再也壓製不住怒火,欺負她是個不知事的瘋子,從摔摔打打變成了直接對她動粗。

爹拜托嫂子照顧她坐個月子。

可爹和哥哥不在家時,嫂子就掐她胳膊,掐她大腿,扇她耳光,一遍遍地問她怎麼不去死!

有一次爹撞見嫂子打她,罵了嫂子,激起了嫂子更大的怨氣。

嫂子在院子裡破口大罵:“她活該被人睡了,光想著攀高枝兒,要不是她非舔著臉跟穆敬生處對象,咋會落到這個地步!”

穆敬生是誰?

恍然間她仿佛記起了一個身影,好像是她衝破萬難,死也要追逐的人,她不知道那人是誰,在深夜裡,憑著腦海中的記憶奔赴了遠方……

……

六四年農曆二月,穆敬生找到瘋瘋癲癲在街頭要飯的葉霞,懊悔不已,瘋狂找她生下的孩子,了無音訊。

穆敬生知道他錯了。

直到再次回到淮城,他看到他的妻子,瘋狂地護住了一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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