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漏未儘七刻,絳幘雞人站於朱雀門外傳雞鳴。
官員皆挑著紙糊燈籠,下頭係個長柄,高舉在馬前。
一條浩蕩如龍的隊伍行走在昏朦的霧氣裡,其中,亦有齊王。
雖說齊王與齊王妃新婚已有月餘,實則依舊分睡各居,不曾同床共枕。國君的詔令下達後的頭一天清晨,李沉照起得比荀謝還要早,在後廚忙著籌備早膳,不待做完,便聽張媽在外頭說了一句:殿下預備出府了!
李沉照尚看著爐裡沸騰的熱氣,聽見響動,便掀簾兒問道:“上朝竟這樣早麼?”
張媽頷首:“咱們這可不比大岐,要在天亮前趕到宮外頭。偶爾等上國君一個時辰也是常有的事。”
李沉照聞言,匆忙將剛煎好的餅用油紙四下包好,摸著黑從後廚小跑出來,趕上了剛出寢居的齊王人等。
青禾見著齊王妃,倒不似先前,極是恭敬地一禮:“王妃。”
李沉照衝他點頭,視線卻全落在齊王身上。
齊王目定遠處,不看她。單手理著衣襟:“怎麼了?”
李沉照瞧了他一回,才將布囊塞進他腰間,又伸手替他熟稔地理好衣領。
他有些意外。
一陣香風漫飄,齊王下視,見兩排翹長的烏睫,徐徐扇動。
睫頁之下,是清麗素淨的麵容。
齊王咽了咽喉,鼓起之處滾動。
李沉照見狀,遊動在他脖頸衣領處的手忽而一頓:“……好了。”
“殿下上朝去吧。”
還不及他說話,她便又提著裙襟,小跑得沒影兒了。那紛遝的裙擺,當真像夏夜受風吹鼓的荷花。
青禾呆愣在原地,複又看向齊王。
齊王冷咳一聲,清了清嗓:“你瞧我做什麼?”
青禾仍愣在原地,視線不動。
他心想:王妃幾時和殿下這樣親密了?
齊王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遂闊步先行。
......
國君坐前殿會見百官,視朝聽政。而文武百官需在天未亮時就起身,赴殿立班,等候國君駕臨。因這些官員大多起身時辰尚早,總是要腹中挨餓。
臣子、親王等按照官位次序,需在上朝前,先至待漏院中等候。這院設於宮門外,附近原有不少早點鋪子,賣些雜粥雞餅等類,官員都在附近買些早點充饑。後來國君覺得,烏紗帽烏泱泱地散在外頭,來往嘈雜,不利於朝容,就飭令不準再設商點。
一乾官員坐於待漏院中,齊王探了探腰間的布囊,四下折開,油紙裡裹著一隻清香四溢的肉餅。
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但凡攜刀劍上朝者,當斬。然法為人定,其中亦有例外,蘭將軍便因戰功,被國君開恩特許攜劍上朝,以作麵上的一份榮譽恩寵。
蘭將軍常年駐守外地,今年回宮述職,亦在上朝行列當中。年近五十,待人接物依舊落拓不羈,很是豪放。
蘭將軍坐於椅中,用劍鞘搗一搗齊王的腰間,反手將長劍立於地上,兩手交疊按著劍鞘頂部。他朝齊王擠一擠眼,吊兒郎當地討要:“分一個。”
齊王視若無睹。
“分我一個,餓著呢。”
齊王默然把布囊折回去,意圖塞回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