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心中,倒也掠過了一絲溫暖。
須發皆白的令尹昭雎笑了笑,對著楚王道:“羋良公子畢竟年少,少年人不懂事也是正常的,大王不必動怒。”
昭雎轉過頭對著熊午良道:“公子,老臣方才正在與我王分析當今天下大事。”
熊午良正襟危坐,表現出了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
……
見小插曲已經過去,昭雎對著楚王拱手道:“大王,綜上所述,我大楚目前最大的敵人,正是北部的魏國和東部的齊國,這兩國都與我大楚接壤,不得不防……”
恰在這時,隻聽門口一聲高宣:“三閭大夫進殿……”
熊午良立刻打起了精神。
這位三閭大夫不是彆人,正是著名的屈原!
這位愛國詩人前幾年因為變法失敗,如今已經被楚王貶黜為三閭大夫。
所謂三閭大夫,管的是宗廟祭祀。
對於已經徹底禮崩樂壞的西周諸戰國來說,這貌似顯貴的職位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閒職。
還不等楚王回應,便見一位全身樸素的大臣大步匆匆地走進殿中,此人看上去不過中年模樣,但是頭發卻已經帶了些許斑白。
屈原衝著楚王深深拱手,聲音疲憊憔悴:“臣屈原,拜見大王。”
楚王剛剛擺了擺手,屈原便轉頭看向昭雎,毫不客氣地道:“楚國的大敵根本不是魏齊之流,而是正在崛起的秦國!昭雎不要誤國!”
熊午良暗中皺了皺眉。
這屈原的性子如此激烈,難怪後來能寫下那篇著名的言辭激烈的離騷。
楚懷王也明顯地皺了皺眉,溫聲道:“屈子,有話可以慢慢說嘛。”
老令尹昭雎狠狠甩了一下袖子,歪擰著眉毛看向屈原:“三閭大夫,我看你是患了恐秦症了。那秦國雖然凶頑,但畢竟處於西陲荒蠻之地,被中原諸國視為異類,三閭大夫何至於為之膽寒?”
昭雎的話,也很不客氣。
多年以來,這屈原和昭雎二人政見不合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單是對秦策略上,這兩位大臣便意見相左。
屈原主張合縱抗秦,消滅這個新生的強鄰。
而昭雎主張聯合秦國,對抗三晉。
偏偏在位的楚懷王又是個著名的耳根軟的性子。這些年他夾在這兩位能力出眾的重臣中間,經常被忽悠得暈頭轉向,時而偏向這個時而偏向那個,對於二人之間愈演愈烈的矛盾也隻會和稀泥。
這也導致這兩位楚國大臣之間的關係愈加破裂。
屈原並不理會昭雎,而是對著楚王拱手道:“大王,秦國變法已有近五十年,秦國國勢如日方升,其勢絕然非同小可。”
“丹陽慘敗剛剛過去不久,秦軍的彪悍戰力想必大王仍然記得。”
“秦國素有虎狼之名,秦人有兼並天下之野心!”
“我王若不能認清形勢,大楚社稷遲早要亡於秦人之手!”
屈原的話語很不客氣,但是楚王倒也沒有發怒。
作為一位君王,他雖然能力庸碌平常,但勝在脾氣好,不是那種因言治罪的狂悖昏君。
楚王皺著眉毛,看了看屈原,又看了看昭雎,顯然又陷入了兩難境地。
見楚王不說話,昭雎輕哼一聲:“丹陽之敗雖然慘烈,但畢竟是由於大楚準備不足,再加上列國掣肘,方才戰敗。去歲秦軍入侵黔中,我大楚不也令彼等無功而返?”
“三閭大夫如此畏秦如虎,簡直可笑!”
屈原不理昭雎,沉聲道:“大王明鑒——如今魏國經曆了幾次大敗,損失了精銳的魏武精兵,也被秦國奪回了河西之地,國力已然大損。”
“更何況眼下三晉之間摩擦不斷,魏國根本騰不出手對付大楚。”
“而齊國的重心正放在北方的燕國身上,大軍雲集燕國邊境,短期內也不會威脅到大楚。”
“隻有秦國,擴張野心無處釋放,一直對大楚虎視眈眈!”
“臣建議,我王立刻派人出使列國,再組織一次合縱伐秦!”
楚王扶額,看著這兩位大臣唇槍舌劍,感到了濃濃的無能為力。
這兩人說的都有道理,讓一向優柔寡斷的楚王不知如何決斷。
而且這兩人言辭愈發激烈,爭辯大事的同時偶爾還夾雜幾句人身攻擊,看樣子幾乎要徹底翻臉了。
正當楚王無計可施的時候,突然看見了一旁正襟危坐、一副認真模樣的熊午良。
好!有救場的了!
“羋良,你聽了這麼久,現在寡人要考校一下你。”
“這二位大臣所說的,究竟誰更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