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雖無實權,卻是天子近臣,名貴清華,便是朝中重臣,也不敢對翰林們有絲毫怠慢。
如今裴瑕以二十三歲的年紀,便任命五品學士,足見昭寧帝對他的愛重。
“他那篇策論我還未看過,待我回頭也找來讀一讀。”沈玉嬌輕聲道。
“哪還需要找?回去讓守真親自講給你聽不就是了?”程氏掩唇笑道:“能得探花郎親自傳授,天下獨有你有這個福氣呢。”
沈玉嬌被這一打趣,紅了臉,嗔道:“舅母。”
程氏知道她臉皮薄,也沒再提這個。
又坐著聊了陣,眼見天色不早,想到孩子還在府中,沈玉嬌便也告辭,坐車回了府。
是日夜裡,裴瑕宴飲未歸。
第二日中午回來,直接去沈玉嬌房裡睡了一整個白日。
待到醒來,又讓景林將書房裡他的起居用品都搬來了後院。
沈玉嬌訝異,裴瑕道:“你既已出月子,便無須再分居。”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喬嬤嬤也沒理由攔著,隻將永和堂的林大夫請來,給沈玉嬌請平安脈。
林大夫把完脈,與沈玉嬌說:“娘子脈息平和,並無大礙,隻氣血尚虧,還需進補,好生調養些時日。”
沈玉嬌謝過林大夫,林大夫轉身又將裴瑕請到次間,低聲提醒:“夫人產後尚未痊愈,須得九九八十一日後方可同房,否則有損身體。”
裴瑕先前也讀過一些醫書,知道婦人產後須得好生調養,現下聽大夫特地交代,也記在心中。
原以為自持並非難事,可真當夜裡擁在妻子嬌軟的身軀在懷,聞著她雪膚豐發間盈盈散發的馨香,身體那股燥意便不受控地湧動——
從前很容易控製的事,現下卻難以自持。()
心底深處不知何時打開一個魔窟,無數慾念猙獰著,在叫囂,在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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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理智告訴他,不行。
起碼,現在不行。
玉娘辛苦替他誕下孩兒L,他怎能因一己之欲,枉顧她的身體,那與禽獸何異?
但哪怕裴瑕克製得再好,但沈玉嬌還是能從他滾燙的懷抱,以及緊擁著她腰肢的長臂,感受到他壓抑著的渴念。
好幾次她都想開口:“不然,收個婢子吧?”
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終歸,還是不情願的。
好在四月裡事忙,裴瑕正式授官,中旬便去了翰林院報道。沈玉嬌也出了月子,能夠四處走動。如今她是新科探花之妻,娘家又得了恩旨赦免,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夫婿未來前程不可限量,是以許多從前並無來往的府上,也都給她遞帖子,邀她賞花赴宴。
沈玉嬌得了帖子,夜裡問過裴瑕的意思,確定哪幾家是可以來往,哪幾家不必走動,再一一回帖。
日子在這有條不紊的忙忙碌碌中度過,轉眼到了四月下旬,天氣漸熱,遮風保暖的錦帳也換作了透氣防蚊的青紗帳。
這日午後,沈玉嬌與裴漪約著一道逛錦繡閣,打算挑些時興的花樣裁做夏裝。
挑挑揀揀選了兩匹菱花雪鍛,忽聽斜對麵幾位衣著鮮亮的婦人在聊天。
“……你這消息可真?”
“我親外甥說的,怎會有假!七日前就派一隊斥候去了,昨日又撥了六百兵將過去,把個小桃山圍得水泄不通。那方圓五十裡的百姓都要遷走,說是三日內再不遷走,便以擾亂行軍,抓進牢裡呢。”
“啊呀都這樣了,那肯定是真的了!嘖嘖,一整座金礦,那小兵這回立了大功,得升好幾級吧。”
“可不是嘛。聽說神武軍最開始是去小桃山剿匪的,也不知那小兵走了什麼運道,竟叫他發現一座金礦,往上頭一稟報,陛下大喜呢。”
“那可是金礦啊,誰能不喜。換做是我,我就賴在山上不走了。”
“哈哈哈你這潑皮賴貨,神武軍拿刀趕你,看你肯不肯走。”
婦人們嗓門高昂,笑語歡聲直飄到了沈玉嬌她們的耳朵裡。
裴漪好奇,與沈玉嬌輕聲:“她們是說,發現一座金礦了?阿嫂,小桃山是何處?”
沈玉嬌搖頭:“我也不知。”
她生在長安,最熟悉的是驪山、華山、終南山、太白山和蓮花山。
至於小桃山,真沒聽過。
不過沒過兩日,她便知道了小桃山在哪——
臨潼北地小桃山發現金礦的事,伴隨著三皇子封昌王的消息,一同在長安城傳開。
此事說起來也巧,三月底,三皇子監領下的北衙神武軍,奉旨剿匪。
其中一小兵在剿匪之餘,發現小桃山有金光閃爍,上前一看,竟是座金礦,遂彙報給上級。
消息
() 一層一層往上遞,最後由三皇子秘密彙報給昭寧帝。昭寧帝便派斥候前去探查,待確認那座其貌不揚的小山,不但產大量的丹砂,還是一處產量不菲的金礦,皇帝大喜過望。
前年建那座聖華慈母塔,本就耗資不菲,後又有淮南叛亂、河洛水災,國庫已然空虛。這座金礦無疑是雪中送炭,解了昭寧帝一塊心病。他當下便封三皇子為王,賜封號“昌”,賞食邑千戶。
而那發現金礦的小兵,也被升為神武衛長史。
昭寧帝得知那小兵名字後,還心情很好地誇了句:“謝無陵,無陵,嗯,這名字取得好。如今他發現這座金山,可不就無陵了麼。”
得益於皇帝這隨口一讚,那名不見經傳的小兵之名,也在長安傳開。
眾人皆言,那發現金礦的兵將,名喚謝無陵。
無陵,沒有他不可翻越的高山——包括金山。
沈玉嬌從夏螢口中聽到這事時,呆坐榻邊,滿懷疑惑,又難以置信。
謝無陵不是回寧州了,怎麼去了神武軍?
而且,他還發現了一座金礦?
他…他還有這本事!
當日夜裡,裴瑕歸來,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也猜到她要問什麼。
畢竟這事到處都在傳,想瞞也瞞不住,避而不談,又顯得太刻意。
“具體我也不清楚,但他……”
裴瑕薄唇緊抿,半晌,才長長吐出一口氣:“運氣不錯。”
前往小桃山剿匪的神武軍三百人,偏叫他謝無陵發現了那座金礦。
沈玉嬌也沉默了。
運道這種事,實在是玄之又玄,誰也說不準。
這邊夫妻倆相對無言,另一邊三皇子府中,謝無陵看著朝廷新送來的官服,興高采烈。
“不愧是織造局出品,這料子,這繡工,真是不錯。”
大梁規矩,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五品以上服緋,六品七品以綠,八品九品以青。婦人從夫之色。
除了衣色,花樣與腰帶也有嚴格限製,三品以上許服鶻銜瑞草,雁銜綬帶,及對孔雀綾袍襖,佩金玉帶。四品五品,許服地黃交枝綾,佩金帶。六品以下常參官,許服小團窠綾,及無紋綾,佩銀帶。八品以下佩鍮石帶。[1]
如今整整齊齊擺在謝無陵麵前的,便是小團窠綾的深綠色官袍,以及一條鏤刻暗紋的銀腰帶。
“就是這個顏色……”
謝無陵摸了摸,蹙眉:“我還是穿紅袍好看。”
嬌嬌說過,他穿紅袍俊美。
然五品才能穿紅袍,而那裴守真,恰好是五品的侍讀學士,能穿紅袍,佩金腰帶。
一想到自己祖墳冒青煙立了個大功,卻還是落了小白臉一截,謝無陵對這官袍的興致也降了幾分。
上座的三皇子見他這神色,笑道:“可彆貪心,你這個年紀能做到六品長史,已是少見!”
謝無陵:“那姓裴的與我年歲相仿,都五品了。”
三皇子聞言,險些脫口而出“裴守真是何身份,你又如何能與他比”。
但這種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話,他定不會說。何況這謝無陵雖隻是個無家世無背景的泥腿子,但運道實在不錯,剿個匪,竟誤打誤撞立了這樣大的功。
三皇子笑看謝無陵:“你記著,若是彆人問你如何發現的,你就說夜半受到神仙指引,看到金光,挖出寶礦獻於聖上,知道麼?”
謝無陵眼皮跳了跳,覺得這些人可真能編。
他不過肚子餓了,溜去後山抓隻野雞打牙祭,野雞抓到了,又見前頭那片綠油油的野草裡長了幾棵薤白。
當時心裡一樂嗬,烤雞肚子裡放點薤白,豈不是噴噴香?
於是他就去挖薤白,未曾想挖啊挖,劍柄上沾的泥土裡竟摻著些亮晶晶的金片。
他忽然想起,常六爺和他說過少時被騙進銅礦做工的故事,老礦工道過一個規律:“銅礦上多長紫紅色銅草,銀礦上多長綠野蔥,金礦長薤白,銅錫長野薑……”
不過這事他也不確定,又不敢將自己跑出來打野食的事告訴統衛,還是回到長安軍營,遇上三皇子提了一嘴,讓他挖挖看。
未曾想這一挖,真叫三皇子挖著了。
昭寧帝覺得三皇子是福星,三皇子覺得謝無陵是福星,謝無陵覺得是沈玉嬌的嘴巴靈,給他的名字開了光。
現如今他也是有官身的人。
這襲深綠官袍,比金陵時那身皂隸官服好看百倍。
謝無陵摩挲著那做工細致的綠袍,心下琢磨,怎樣才能讓嬌嬌看到他穿官袍的模樣。
趁裴守真不在家,再次登門拜訪?
不行,對嬌嬌名聲不好,且那裴守真指不定又要發瘋——
小白臉上次打他一拳,現下想想肋骨還隱隱作疼。
三皇子看出他的糾結,笑道:“這還不簡單。你進不去,她總會出門。這不快到端午麼,五月初五曲江池畔龍舟賽,那可是頭一等的熱鬨,到時你去蹲蹲看,沒準能來個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