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嬌一噎,回不上嘴,但仍是氣悶,低低咕噥:“都怪你。”
裴瑕得了饜足,再看妻子這小性子,隻覺可愛,順著她的話:“嗯,怪我。”
說著,視線又在懷中裹著青袍的嬌柔身軀停下,輕笑一聲。
感受到他胸膛的輕微震顫,沈玉嬌愈發羞惱:“你還笑?”
“隻是忽然想到一件趣事。”
“……?”
“玉娘穿著我衣袍的模樣,的確有些像蓮子。”
像蓮子?沈玉嬌柳眉蹙起,不理解這有什麼好笑。
裴瑕也沒多作解釋,抱著她走出書房。
夜色漫漫,天穹之上那輪月,皎潔明亮,幾近臻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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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寢屋內一片寧靜,爐腹內香丸已燃燒殆儘,雪樣霜灰燼冷,縈繞的餘香裡仿佛還殘著幾分靡豔氣息。
窗外已是秋陽高照,而那張檀木鬆鶴梅花架子床仍垂著簾,層層疊疊的薄紗繡竹紋簾帳後,一道纖細身影朝裡側臥著。
那頭烏黑如墨的發略顯淩亂,虛虛鋪撒著她細膩的肩背,縹碧色錦被掩在腰間,映著雪肌上那深淺不一的紅痕,宛若接天蓮葉間偶爾探出嬌麗姿色的芙蕖。
隻如今,這支芙蕖,睡得很沉。
直到日頭偏西,她才緩緩掀開倦懶的眼皮,望著陌生的床帳和寢屋,腦袋還有刹那的恍惚。
待反應過來這是裴瑕的寢屋,昨夜與
() 晨間的記憶紛紛湧上腦海。
抱她離開書房時,他說過,今夜不再要了。
她的注意力在後四個字,卻忽略了前綴。
不過歇息兩個時辰而已,白日天光蒙蒙亮,他本該洗漱換衣,準備上朝。
哪知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又覆上來。
她有些招架不住:“你騙人。”
他道:“已過了一夜,這算新的一日。”
說罷,安慰般吻了吻她的眼尾:“你繼續睡,我自取便是。”
沈玉嬌揪著枕巾渾渾噩噩哼哼時,覺得或許真得去尋青雲觀的王道婆來府上看一看。
不然從前那個清心寡慾、半月一回的男人,怎變的如此貪。
好在貪歸貪,並不會誤了正事,見時間差不多他收了勢,又替她稍作清理,便換衣離開。
離開前,他好似還與她說了句話。但她實在累得厲害,身體和腦子都無法思考,很快就睡過去。
現下醒來……
他那時說了什麼?沈玉嬌躺在床上想了半晌,沒想起來,也不去為難自己。
她本想喚婢子進來伺候,坐起身,看到露著的身子。
深深淺淺的桃痕,主要在胸前,其次是腰側那幾道指痕。
昨夜在書房蒙著眼,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有多用力。
好幾次,險些跌下去,又被他撈回。
明明他的聲音那樣溫柔,在她耳邊哄著她,好玉娘,乖玉娘。
難道真是曠了太久,控製不住?
她抱著被子又失神了好一陣,才撐著床沿,走到衣架旁將備好的新裙衫穿上。
屋內好似還悶著那陣味道,沈玉嬌蹙眉,推開半扇窗。
窗外天色明淨,牆角還開著一株桂花樹,花得不算繁茂,但香氣足夠馥鬱。
沈玉嬌盯著這棵桂花樹,心裡盤算,還有五日,便是中秋。
又是一年中秋。
去歲與她一起過中秋的那個人,與她碰杯,和她笑道:“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到如今,她有夫有子,父母親人也在回程的路上,她有了個堪稱美滿的家。
而他,背井離鄉,千裡迢迢,獨自來了長安。
這偌大繁華的長安城,可有他的家?
“娘子,您醒了?怎麼不喚奴婢?”
夏螢與冬絮說笑著往院中來,見著窗後靜站著的那道身影,忙喜滋滋上前:“方才錦繡莊送來好些時興的緞子,說是郎君吩咐送來,給您裁新衣的。”
“郎君對娘子可真好,送來的緞子一匹賽一匹的好看,保管娘子待會兒L挑花眼。”
沈玉嬌從桂花樹收回目光,看著兩個婢子過年般歡喜的臉。
冬絮和夏螢是從小伺候她的貼身婢子,既是主仆,也算知心玩伴,她們都異口同聲覺得裴瑕好,自己還有什麼不知足呢。
現下天也亮了,那一關也過了,她的心也要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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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傍晚,裴瑕下朝,照往常來到後院。
那冷戰的五日,就如沒發生過一般,在眾人心照不宣中揭過去。
裴瑕心情很好,回來抱著棣哥兒L逗了好一陣,又抱到沈玉嬌身前,指著孩子的模樣道:“孩兒L越發像你了。”
“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本就該像我。”
“是這個理。”
裴瑕道,忽又說了句:“若是個女兒L,定然更像你。”
沈玉嬌微怔,待對上那雙看來的黑眸,便知是怎麼回事——
果然府中大小事,都瞞不過他。
她讓奶娘將棣哥兒L抱走,又屏退屋內下人,才道:“嬤嬤說我得好生休養,頻繁有孕,對身子不好,我才喝了避子湯。”
昨夜與今晨,她記不清幾回,卻知回回都在深處。
從前著急懷嗣,從未想過避子。如今已有子嗣,起碼三年內,她不想有孕。
聽到她這話,裴瑕心頭縈繞的那份鬱滯霎時化開。
原是擔心有孕傷身,並非為著那人。
意識到自己竟妒到草木皆兵,他哂笑一聲,又拉過沈玉嬌的手:“嬤嬤說得是,你生棣哥兒L極為不易,是得好好休養幾年。但避子湯也是藥,是藥三分毒,日後還是彆喝了。”
沈玉嬌聞言,掀眸看他。
她沒出聲,但裴瑕從她的眼裡清楚看到反問,難道你之後能不碰我?
必然不能。
昨夜今晨,風月繾綣,食髓知味。
隻恨從前不知其間妙處,錯過太多,好在往後還有長長久久。
“不必憂心,有其他辦法。”
“什麼辦法?”沈玉嬌好奇,嬤嬤也給她說了幾個辦法,譬如揉肚子,弄外頭,算日子,但她總覺不夠穩妥。
裴瑕摩挲著她雪白的細腕,淡淡乜她:“辦法我有好些,隻你今日還能試?”
待意識到自己被調戲了,沈玉嬌耳尖染緋,忙不迭將手腕從他掌心抽出:“不能…我不能試了。”
再試下去,是否有孕不一定,傷身是一定的。
她這會兒L腰還疼。
裴瑕也知昨夜太過放縱,隻她蒙著雙眼,任他施為的模樣實在嬌媚動人。
理智與慾念博弈著,最終還是順著心底那個隱秘的聲音,貪婪索求。
沈玉嬌儘量忽視男人散著熱意的視線,低下眼:“你容我養兩日。”
“昨夜,是我孟浪了。”
裴瑕斂下眼底晦色,將她攬入懷中:“不著急,你慢慢養,我們來日方長。”
沈玉嬌也不知該如何應這話,輕輕嗯了聲。
但過了兩日,她便知道,在這種事上,男人的話是不可信的,哪怕他是君子。
那也是床下君子,床上騙子。
隻要將她的眼睛蒙住,他還是那樣強勢。
而她看著他的時候,他才放得溫柔,克製,小心翼翼。
總得來說,除了次日會略感疲累,魚水和諧的確是促進夫妻感情的好法子。
這回巡視河道的差事辦得好,朝堂上得了皇帝嘉獎,後宅中又得償所願,裴瑕正是春風得意、萬事順心之時。
唯一叫他覺著一絲遺憾,大抵是行至龍尾道,遺憾為何不是這兩日遇上那個謝無陵。
風水輪流轉,那日謝無陵在背後笑得多暢快,今日他倒想看他是否還笑得出來。
大抵是不能背後念人——
生出這遺憾的第二日,昭寧帝便將裴瑕喚到紫宸殿,給了他一個恩典,準許他中秋佳節,帶家眷入宮赴宴。
須知中秋宮宴,得三品以上官員才有資格攜家眷入宮,與天子同慶。
裴瑕叩謝聖恩,前腳踏出殿門,後腳便在禦前總管笑吟吟的恭維中聽到:“裴學士真是簡在帝心,此次宮宴,除了三皇子手下那位謝長史是六品,其餘皆是三品要員。但那謝長史的恩典是三皇子求來的,您的恩典可是陛下親賜的呢。”
裴瑕:“……”
得知謝無陵此番也會去中秋宮宴,他便不想帶沈玉嬌入宮,然轉念一想,宮宴通常直至深夜才結束,
這舉家團圓的好日子,他一個人入宮,獨留妻子與稚子在府中過節,這算哪門子的事。
何況他是文官,席位與謝無陵那個武將是分列兩側,能見,挨不著——
總不能投鼠忌器,日後有謝無陵的地方,他和玉娘都要躲著藏著?
憑什麼?
他與玉娘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謝無陵才是個那個三番五次、糾纏不休的無恥之徒。
一番忖度後,裴瑕將中秋宮宴之事告知給沈玉嬌。
沈玉嬌聽到赴宴,笑應著:“好,我隨郎君一起,孩兒L年幼吵鬨,明日送去舅母那住一晚。”
裴瑕見她欣然答應,沉吟片刻,道:“謝無陵也會在。”
沈玉嬌眉眼間的笑意一凝。
良久,她垂下眼睫:“郎君是何打算?”
裴瑕凝著她壓低的眉眼看了好一會兒L,到嘴邊的那句“你如何想”終是沒說出。
時日尚短,她的回應,真話也好,謊言也好,大抵會叫他不悅。
既如此,他替她拿主意:“你隨我一起去”
迎著妻子錯愕的目光,他神情疏淡,緩聲道:“正好也叫外人知道,你我夫妻,琴瑟和鳴,情比金堅。”
任何人都無法挑唆、離間、分開他們。
任何人。!